第六章 傳說

第六章 傳說

次日清晨,一男一女駕駛者微型汽車又顛簸在昨天山林里的小土路上。那男人坐在副駕駛位置上,五十多歲,接近六十的年紀,明顯的胡茬刺出了面頰上的表皮,在下巴和嘴邊胡亂地生長着,他身穿一套迷彩服套裝,腳上登着一雙軍用膠底布鞋,懷中抱着綠色帆布背包。那女人駕駛着微型轎車,嬌美的面容上略顯倦意。那套杏黃色的專業戶外套裝蓋住了她的玲瓏曲線。車載收音機里播報着新聞節目:

“今日,聯合考古隊在中東兩河流域的考古挖掘工作取得了重大進展。在最近被發現的古代城市遺迹中,出土了數件文物。其中包括一塊雕刻有”三叉戟”形符號的石板殘片引起了科學家們的巨大興趣。據推測,此塊殘片距今約有4000年至5000年的歷史。並且,其符號的形態完全有別於當地同時代所使用的文字符號。研究工作正在進行之中。下面為您播報19日的當天天氣預報。“

平穩而緩慢的車速漸漸停止,兩人默默下車,沐浴在這片寂靜山林的晨光之中。簡單伸展了厚實臂膀的楊廣城打破了沉默,再次陳述起他認為應該叫上沈銘德一起來找湖的種種理由。而蕭靜認為他們兩人都是周騰飛與楊川直系親屬,但是沈銘德卻不是,所以不應該這樣麻煩人家。楊廣城從背包里拿出了指南針,定了一個比昨天來回兩條路更加偏西的方向,然後就在各抒己見的討論中走入了樹林。

第五次鬧鐘的噪音也沒有叫醒沈銘德,反而是妮妮湊近他嘴邊的潮潮涼涼的鼻子。據說有些貓就會在主人睡着後去試探主人的鼻息,以確定主人還活着。在見到沈銘德有所反應后,妮妮便興奮地跑到自己平時吃飯的貓糧碗旁邊,“喵喵“地叫了兩聲。那碗裏已經空空如也。沈銘德沒有迅速地起身,他把那本叫做《能量,靈魂的證明》的書從被子上挪開。那是一本通過物理學,化學還有各種學科來討論人類靈魂是否存在的書。沈銘德伸展了下酸疼的四肢,翻身起床坐在床沿上。他雙手拂面,按摩着臉頰希望能快點清醒過來。他光着的腳掌從木製地板上感道陣陣涼意。強烈的陽光從窗帘中間的縫隙中照射進來,撒向寬闊的卧室內乳白色的傢具上,卻顯得有些冰冷,那麼孤寂。

他揉了揉眼睛,發現手機的語音信箱裏已經有三條留言。第一條是問候;剩下的兩條是詢問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所以沒來公司。他用信息想公司報了平安后沖了個澡,沒吃早飯就架着車向公司方向出發了。途中,他給蕭靜和楊廣城分別打了兩次電話,最後一通電話傳來蕭靜氣喘吁吁的聲音。蕭靜說他們已經在山林里走了一次了,沒有什麼發現,目前正在山腰處休息。他們並沒有聊太長時間,沈銘德囑咐他們注意安全后,雙方就掛斷了電話。

當他走進公司,正在前台值班的員工顯得有些驚訝。稍後,沈銘德才知道,在公司里已經傳出了一些流言。那流言傳說,沈銘德和周騰飛還有楊川一樣,去到一座山林之後就都失蹤了。沈銘德在公司里巡視了一圈,用自己的出現打破了流言,並鼓勵員工們安心工作。正在此時,沈銘德接到了一通電話,那電話是由里溝縣警局打過來的。電話中表示,目前還沒有發現線索,失蹤人口調查科的警員正在排查附近村莊。如果又時間,希望沈銘德到警局來一趟,了解更多情況。

楊廣城和蕭靜走在返回起點的路上,這有時另一條更靠西側的新路線。在這片山林里,到目前為止別說是湖泊,就連一個水坑都沒見到。蕭靜不由得想,難道這所謂的“湖泊“只是一片積水,並且在幾天之內乾涸或滲入地下去了?再或者那是由地下河噴涌而出的水潭,這幾天又流回到地下去了?他將自己的想法講訴給楊廣城。楊廣城也不由得咋舌。如果真是這麼回事的話,事情就更難辦了。單憑他們兩人的力量,很難在這麼一大片樹林裏找到那兩個人。楊廣城講訴了自己的計劃,如果真像周騰飛所記載的那樣,那湖泊應該就在西坡的山腳下。他們可以先把這一趟走完。然後他們再出發,就沿着山的西坡的邊緣走,很可能見到那湖。蕭靜沒有反對,因為這個計劃聽起來實際又有效。

大概四,五十分鐘左右,沈銘德來到了里溝縣警局並接受了詢問。談話的時間不是很長,結束時,他被告知警局今天也請來了一位老巡林員來了解情況。然而並沒問出有關沈銘德所提供的出事地點有湖泊的信息。沈銘德突然來了興趣,他希望能找到那位老巡林員,並表示想直接與他交談。於是,他跟隨着警員來到了二樓的會議室。這間會議室是一個由其它辦公室隔離出的長方形的房間。幾張拼接起來的,長條形的乳白色木製桌子從門口一隻延申到窗檯邊緣。就在僅靠窗戶的位置上,一位老者手拿鋼筆,面前還朴着幾張稿紙。他些了幾個字后又抬起頭來望着窗外。這位老者身披一件破舊的軍大衣,僅有的幾柳頭髮溫順地趴在頭皮上。他皮膚黝黑,且粗糙,很符合沈銘德心中的山區農民的經典形象。警員簡單地位兩人做了引薦,之後便離開了會議室。沈銘德落座后看見,還有一名比較年輕的瘦高警員正在會議室門傍的陳列櫃附近細心地擦拭着獎盃和獎狀。沈銘德掏出香煙,恭敬的遞給了老巡林員,這老人顯得有些受寵若驚。沈銘德見這招還是很受用,便開口說明了來意。

蕭靜緊跟在楊廣城的身後。坡路並不算陡峭,但一腳高一腳低的在坡路上橫向前進還是一件非常消耗體力的事情。此時他們正沿着西山坡的邊緣前進。蕭靜突然覺得周騰飛對於湖泊位置的描述並不准確。因為進入樹林的那條小土路並不是筆直的指向正北方。如果按照周騰飛所描述的“順着小土路的方向一直走就能見到湖“,那麼說明湖在西北方320°左右的位置上。然而昨天他們就沿着這個方位走上了上坡。剛才,他們繼續向西偏移,向西北方300°的方向前進,同樣也上了山。那麼這湖泊可能不在山的西坡的正西方或是西南方向上。而是山的西北方向上。當蕭靜回過神來,她發現一絲薄薄的白霧籠罩了樹林,陽光顯得暗淡下來。

縣警局的會議室里,沈銘德與老巡林員隔着會議桌面對面地坐着。老巡林員開始時並沒有說他見過什麼湖,只是表示那片林子挺邪乎。後來見沈銘德執意想打聽當地傳說,巡林員對沈銘德講述了這樣的一個故事:老年間是說有這麼個湖,湖旁邊還有個村兒,那地方可邪乎啦。村兒里人也不拜神兒,也不拜仙兒的,咱也不知道那是個啥。咱村兒里就管那玩意叫“山裏的邪祟”。也沒個人兒見過,就見着他們在村兒里供着雕像和牌位。有膽兒大的曾經過去看過那牌位,上面好像寫着什麼“山彌勒”。你說這“彌勒佛”不得是救苦救難的么?結果就禍害咱們村兒啦。夏天有那半大小子跑到湖裏洗澡,然後就沒影兒了。咱村兒去要人。人家就說“那是得罪了山彌勒,被收走啦”。再去理論,他們就動手打人。再後來,湖邊那村兒就鬧溫病啦。咱村兒有人看見,那死人是也沒埋也沒燒,直接往湖裏邊扔。有人說他們是拜了邪祟,遭報應啦。還有人說那裏都是水鬼,抓替身兒吶。要不怎麼村兒里有人去游個泳就沒了呢?後來,他們村兒可能請了高人了吧,在村兒外頭樹上掛上那種樹枝編成的球,擺個什麼“陣法”。後來那湖就找不着了。

白霧漸濃,籠罩了樹林。蕭靜開始時還有些興奮,她覺得是因為距離湖水近了,那湖水產生的霧氣。楊廣城沒那麼樂觀,他提醒蕭靜這也有可能是瘴氣。是樹林中動物死亡后產生的毒氣,一定要小心。雖然蕭靜認為只有南方雨林中的高溫可能會促使瘴氣形成,但她還是帶上了衝鋒衣的兜帽,用手捂住了口鼻。遠處樹影摩挲,在白霧的籠罩下只能看見黑色的輪廓。枝葉帶着那些無知為何物的“蟈蟈籠“妖異地擺動。雖然,蕭靜在今天上午的旅程中漸漸抑制住了對”蟈蟈籠“的不安感,但現在,一股恐懼又從她心底油然而生。她矗立在原地,驚恐地觀察着四周的動靜,卻一無所獲。她感到脊背發寒意,一種冰冷的視線正從她背後射來。她猛然回頭,似乎那東西就在迷霧中隱去了身形。

突然老巡林員的聲音壓低了下來,問到“你知道那球里裝着什麼嗎?”

一時之間,沈銘德才注意到會議室里剛才正在打掃陳列架的瘦高警員已經出去了。只剩下對坐在僅靠窗戶的位置上的兩人。這房間顯得格外空曠。長方形會議桌如飛機的跑到般的筆直延申到前方的白板處。白板上的內容已經基本被抹去,但在陽光照射下的一小塊區域裏,沈銘德依稀看到一副扭曲的人形輪廓圖畫。正當沈銘德集中目力分辨出那是什麼樣的圖畫時,一縷陽光也快速隱去。太陽躲入雲中,會議室頓時被一種陰冷的氣氛籠罩。沈銘德回過神來的時候,巡林員還在自顧自地講述着:有個人就摸到了湖邊的村子裏。那人在村子裏溜達一會兒,一個人也沒見着。他尋思是不是當年的溫病村兒里人都死絕了,見四下無人,就生了歹念,就想挑幾件東西回家用。他在人家院兒里撿了兩樣實用的小物件兒。突然就感覺不對勁,身後邊有人盯着他看。這是做賊的心虛呀,他尋思着,就把東西放下。但也沒好,他感覺一群人圍着他,盯着他看。他這周圍可啥也沒有哇。這心裏是一陣一陣的發毛。他就快步往村口走,就感覺有東西跟着他。他合計這不是惹上什麼邪祟了吧。他撒開腿腿就往來時候的方向跑。一直跑到上氣兒不接下氣兒才停下來歇會兒。這回他就感覺舒服多了,也沒人兒追他,也沒人兒盯着他。他在樹林兒里走了會兒,前邊就有道了,這條土道他熟,這心也放下來啦。他回頭看看,就看見那樹上掛着的那些球。心裏納悶,那到底是個啥呢?就找了個樹杈子挑下來一個。那東西就像個蘋果那麼大,正好我在手裏。像個小籠子,晃蕩兩下,裏邊兒好像還有東西似的。後來,你猜那裏頭是啥?

楊廣城在迷霧之中失去了方向感。他轉過身去,看見蕭靜的漆黑輪廓正蹲在不遠處的迷霧之中。他感到一點心安,邊向蕭靜蹲着的方向走去。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蟈蟈籠“此時讓他心煩意亂。它們一排排,一列列的,隨着枝丫前後擺動着,挑戰着楊廣城身上的每一個細胞。楊廣城附身撿起了一根又長又粗的樹枝,瞪着那些”蟈蟈籠“怒目而視。伴隨着兩次深呼吸,那手臂支撐着樹枝指向了天空的方向。

當蕭靜轉過身來的時候,她已經看不到楊廣城的背影了。她掃視了一下四周,卻時而感到一股氣流撲面而來。那不是楊廣城,那氣流是由面部下方感受到的。她的身邊有個她看不見的東西。不,就在一瞬間,她改變的了想法。不是一個,是一群。它們圍繞在蕭靜的身邊,盯着她看。它們有高有矮,有不同高度的氣流,不同高度上被她感受到。這個場景讓她似曾相識,曾經在她的夢裏。在那個夢裏,她仰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室內黑暗。但她卻能看見一群身披黑色長袍,頭戴兜帽的黑衣人沉默地,有秩序地從卧室的門外一個接着一個地緩步走進。那些黑衣人環繞在床邊,而蕭靜卻一動不能動,一動也不敢動。蕭靜只能轉動眼球觀察着它們。那些人高矮不等,胖瘦不均,但是動作都整齊劃一。他們將手交叉地放在腹前,沉默不語。只有一人,彎下了腰,湊近她的面部。但距離近到蕭靜可以感受到那人的呼吸時,她才驚訝的察覺到,在那漆黑的兜帽下面只有黑洞洞的一片。蕭靜再也不想顧及自己的形象,她的情緒終於衝破了理智的堤壩,高聲呼喊起楊廣城的名字。

那老巡林員瞪視着沈銘德的雙眼,慢慢離開了座位,盡量前傾着身體。此時一股劣質煙草的刺鼻味兒撲到沈銘德的臉上,他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巡林員把食指伸到沈銘德的面前,呢喃地低語到:“一小段風乾的手指頭尖”。

會議室的門被打開,一陣微風夾帶着新鮮的空氣流進室內,沈銘德終於記起了如何呼吸。他急躁的將憋在肺里的氣如濁氣一般傾瀉,又貪婪的呼吸兩口自門外而來的清新空氣。只聽一個聲音說到“一會兒這裏有個會。”沈銘德道謝之後便匆忙離開了警局。沈銘德跑出警局,站在門口,春季午後的微風和着植物的馨香,他感到一絲甜味,十分的舒服,蔚藍的天空中不見一朵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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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彌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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