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移將北斗過南辰。

樓京墨離開姑蘇,潛心習武已有十年。

最初她北上金國與樓恪相談習武一事,遺憾的是經鳩摩智診斷樓恪因幼時中毒之故經脈受損,且早過了最好的恢復期,他最多只能練習些強身健體的粗淺功夫,幾乎不可能成為一代高手。

樓恪本就志不在武便也不在意,相較而言,他體內的殘毒反倒是一問題。

鳩摩智與之前樓河的判斷相似,此毒來自西域又幾經變化,再被火毒催發后難以根除。

如果想要徹底解毒,最有效的是練就一身高深內功,等到功成的那天身體脫胎換骨便能驅毒。可是對於樓恪此路不通,那就只能壓制毒素,待到有一日找全可以解毒的藥材配以內功法門由他人驅除,不過用什麼藥材解毒就需由樓京墨自行摸索。

“一年前,你哥哥入蜀行商,我們都確定過他的身體狀況穩定。小硯不必太過憂慮,這幾年你已成功為他慢慢解毒,假以時日總能根治。”

鳩摩智斜靠在木床上看向窗外,小木屋外大雪紛紛,是崑崙群山最尋常不過的雪景。“只是為師看不到那一天了,但為師並不會有遺憾,因為相信你能夠做到。”

十年倥傯。鳩摩智言傳身教,對樓京墨傾囊相授。

他親眼見證了一位武學奇才的誕生,樓京墨不僅將龍象般若功練到第七層,更是將他融合易筋經、少林秘技、火焰刀、小無相功所成的涅槃之法練得遊刃有餘。於武功一道,他的徒弟終是開啟一扇自行領悟其法的大門,待有一日創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既然師父相信,京墨總會如您所願。”

樓京墨執起一壺酥油茶為鳩摩智的茶碗滿上,看着細碎的茶葉漂浮在淺褐色的茶水中。十年來,其實她不只有一位師父,是透過鳩摩智的傳授教學,隔時接受了異世來客向雨田的武學領悟。

如此碎渣酥油茶別有一番風味,她從初至崑崙雪山時的喝不習慣,到如今在這暖香微咸里尋得了莽莽崑崙的廣闊自由,十年增長的絕非僅有武功。

鳩摩智捧起茶碗的手微微顫抖,茶水緩緩入喉留一番心澄境明,輪迴終是要來了,這將是他此生最後一碗的酥油茶。

“為師此生已經圓滿,能教給你的早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有關武功一事,慎重之際也不妨冒險,其中真味憑你自己把握。待到這一碗茶盡,貧僧就要走了。江湖之大,你便自行去吧。”

樓京墨聽鳩摩智用吐蕃語緩緩說完,她的眼底難免染上一抹酸澀。從江南到燕雲十六州,從大漠到崑崙,她以鳩摩智為師十年,兩人師徒相得,這般幸運卻也難免生死別離的到來。

“師父,……”樓京墨知道一碗酥油茶空,鳩摩智就會獨自攀上雪山之巔,在那裏塵歸塵土歸土,無需多棺槨收斂,也不用墓碑祭奠,她亦是無從悲起。

然而,當看到鳩摩智不急不緩地放下茶碗起身走向木門,縱使她有千般言語,終是只能化作四個字,“請您放心。”

放心您的徒弟會做好一切,即便無法十全十美,也能說一句問心無悔。

“阿彌陀佛。”鳩摩智的腳步只在門口頓了一頓,一聲佛號之後,他的身影便沒入皚皚白雪深處。

樓京墨目送着鳩摩智的身影消失在風雪盡頭,她也背上簡易行囊離開小木屋,向著西域與崑崙的交界而去,此行是應了一位合作數年的藥商邀請。

且說十年之中,樓京墨的不斷推陳出新香,樓恪從香品做起將‘小樓春’開設到北至金國、南至大理,成了幾大香商之一。

樓恪並未僅僅沉迷於賺錢的快感。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他漸漸漸漸擴大經營範圍經營起藥材鋪與醫館。

樓京墨也摸索着編撰起醫書與草藥綱目,希望盡一份薄力為百姓創造更多機會,以公道的價格求醫問葯。她有一種感覺,也許醫絕天下並非指能有一手活死人的醫術,恰如人皇神農嘗百草,以醫術惠及天下才堪稱一絕。

其間,小樓春的買賣也擴展向西,結識了西域商路上的頭號大商隊。

樓京墨越過群峰萬仞,騎着駱駝穿行大漠戈壁,抵達至白駝山腳下的雙旗鎮,正是去見手中請帖的發函人——白駝山莊歐陽錚。

白駝驛館大堂,一位三十齣頭的青年男人端坐其中。他的一張臉稜角分明,一襲白衣為其平添了七分溫潤之感。

“樓先生,久違了。”青年男人和煦一笑,似把江南之風吹入了飛沙不斷的大漠。“歐陽此番特請樓先生過白駝山莊一聚,實則是有所求。近來一個月,內子身體不適,看了幾位大夫都不見好,只能特來麻煩先生。”

“歐陽莊主客氣。這些年互惠互利,讓我們都能生意興隆。照理來說,我該早些上門拜訪歐陽夫人。”樓京墨請歐陽錚入座。四年前她在崑崙雪山定居,不時會行走於群山與大漠,一來是找人練武過招,二來也是四處行醫,其中就給歐陽錚治過病。

歐陽錚是西域白駝山莊的大莊主,比之弟弟歐陽鋒,他更似一位出生江南的書生。雖然歐陽錚看似溫潤,但能使得白駝山莊在西域坐大,漸漸有握住東來西往的行商咽喉之態,足見他的本領非凡。

可惜,歐陽錚有着自打娘胎里來的弱症。即便他看上去與常人無異,也能面色不變地四處行商,但他註定無法練武,更是不宜大悲大喜,否則就會在歲數上有礙。

樓京墨與歐陽錚結識於一場沙暴過後,她順手救起白駝山商隊昏迷的幾人。

其後兩人相談之間,雙方達成了合作協議販售香料與藥材,四年間以來的交易規模越做越大,但一直都限於在雙旗鎮內交易或者見面,而非在白陀山莊之中。

據聞白駝山上的白駝山莊頗為神秘,沒有人清楚它何時建立,而它的出名正是隨着白駝商隊的興起。不過白駝商隊中人也甚少進山,那裏布有許多機關陣與更讓人感覺噁心的萬蛇陣,聽說後者正是二莊主歐陽鋒的傑作。

“既是為了歐陽夫人看病,我們不如早些上山,不必在此多歇。”樓京墨復而笑問,“聽說二莊主擅毒,醫毒不分家,不知歐陽莊主有否請他為夫人診脈?”

歐陽錚臉色淡淡地搖頭,“我那個弟弟一心撲在毒功上,他從未研究過要如何為人治病,恐怕是少有的醫毒分家,還是不指望得好。

此番上山,樓先生也不必搭理小鋒,山莊裏有些地方被他弄得毒物遍地,先生記住地方不要入內就好。一般情況下,我們是看不到小鋒的,左右他不是在屋裏練毒就是在練功。”

“原來如此,我自會注意。”

樓京墨心中早有一份疑惑,因為樓恪年幼所中之毒來自西域,所以她對西域的用毒門派多加留心,也正是她四處行醫的原因之一。

據鳩摩智所言,百年前西域曾出過一個讓人聞風喪膽的用毒門派——星宿派,後來因為掌門丁春秋的死而一夜解散。說起星宿派的所在也是在戈壁綠洲中,具體位置不可知,其神秘程度與今日白駝山莊有的一拼。

早前在給歐陽錚問脈之時,發現他從娘帶來的弱症可能與毒有關,毒素雖是被清了,但是留下了體質不佳的隱患。

白駝山莊的歐陽兄弟,一個在胎中帶毒,一個一心撲在毒功上,他們的長輩是何來歷?歐陽鋒的毒功又傳承自何處?對於西域毒物的了解是否能為樓恪解毒助一臂之力?

這些都讓樓京墨想要入白駝山莊一探,現在時機正好,不是她趕着上求入庄,而是受到了歐陽錚的邀請。

**

夕陽未盡,尚能見長河落日圓。

兩人閑談着走上白駝山,通向山莊的一路上不時可見有毒的植物,而樹木錯落之間正是陣法所在,偶而能聽到草木深處有嘶嘶蛇吐信聲發出,卻是不見半條蛇蹤。

樓京墨不由感嘆白陀山莊的大手筆,白駝山以山石草木為基夠成了一個極度危險的防禦陣。一般人誤入其中絕對是有去無回,即便是她也不敢說在陣法全啟的情況下全身而退。

“我見識了白駝山的佈置,不得不感嘆西域第一大商隊賺的夠多。歐陽莊主不愧是點金勝手。”

樓京墨由衷感嘆,但又覺得白駝山的佈置絕非十幾年可成,畢竟在沙漠裏種植如此茂密的樹木,還包羅着如此多的毒植,不像是一代人所及。現下因為她不精通五行八卦,否則還能看出更多。

“樓先生過獎了。我也不過是希望白駝商隊能為生活在大漠裏的人帶去幾分方便而已。看,我們到了。”

歐陽錚笑着指向了前方山莊大門,當看到門口與他有三分面容相似的黑衣男人時,他的眉頭微不可見地蹙了蹙。“沒想到小鋒居然也會出門迎客了,應該是久聞樓先生大名前來一看。”

歐陽鋒不僅來到山莊大門旁,更是一步跨過門檻向前走了過來。

“你就是崑崙春。”歐陽鋒打量着一身粗布藍衫的樓京墨,藍衫洗得有些泛白,卻難掩其皎如皓月之態。西域崑崙少見一抹春,樓京墨人稱崑崙春,正似她為荒涼之地帶來了一份生機。

樓京墨對此外號半點好感都欠奉,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專賣.春.葯的,但當下這些並不重要。只見她曲臂反手凌空一抓,一條碧綠毒蛇的七寸就牢牢被捏在指間。

“久聞二莊主熱情好客,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我剛剛登門,二莊主就親自送上竹葉青供我泡酒。等到酒成之時,我不會忘了二莊主的那一杯。”

歐陽鋒定定地看向樓京墨指間奄奄一息的竹葉青,看來西域傳言還是有誤,崑崙第一名醫怕是不只會醫術。

“歐、陽、鋒,你給我回去!”歐陽崢深吸一口氣將憤怒壓下,歐陽鋒怎麼可能熱情好客,有見過直接扔毒蛇的好客嗎。“是我請樓先生專程走一趟,她是來為你大嫂看病的!你胡鬧也要有個限度!”

歐陽鋒迴避了歐陽崢的眼神,正是因為樓京墨是來給大嫂看病的,所以她才留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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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名震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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