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樓恪見狀只作無奈搖頭,他當然明白此中兇險,雖是不鼓勵樓京墨那麼做,但也不會橫加阻攔干涉。皆因相信樓京墨懂得分寸,而更理解習武一途為尋求突破有時不得不險中求勝。

“我不是一言堂的兄長,小妹懂得進退取捨,不必讓我多啰嗦什麼。”

樓京墨聞言得意地瞥了黃藥師一眼,不言而喻地表示他找錯了聯手的對象,樓恪幾乎是毫無保留地支持她的一切決定。

黃藥師沒好氣地回瞪樓京墨,他是為誰操心為誰愁。可不等他再說什麼,樓京墨表示趁着今日風平浪靜要離島去城裏補充物資。

“樓大哥,你看看她!”黃藥師眼看着樓京墨先一步遁走,他只得又轉向樓恪,樓京墨骨子裏的不羈多少都是被樓恪縱出來的。“必要的勸誡還是該說的。”

樓恪慢條斯理地喝着茶,他還真不覺得自己嬌慣妹妹,只是盡一切可能放她高飛。“如果黃兄有本事管,大可以放手一試,我也樂見其成。像我這般通情達理的兄長恐怕人間少見,你說是不是?”

黃藥師被此話一堵,只能默不作聲地遙望桃林深紅淺紅。他也緩緩飲下一杯茶,從來佳茗似佳人,其中苦澀甘甜不足為旁人道。

*

碧海藍天,一艘船正離開桃花島往嘉興城去。

樓京墨不是故意找借口開溜,桃花島畢竟孤懸海中,確實需要定期回城補充必要的物資。在島上住了一月有餘,她對閑居海島的生活還算滿意,不必餐風露也不必思慮江湖紛爭,是一番難得的歲月靜好。

然而,也許因為世外桃源過於安穩,樓京墨心底並未期待長年偏居一隅的閑適生活。她在桃花島上更喜歡遙望大海,想像遠方的波瀾壯闊或者深海的神秘莫測,或有一些可念不可說的隱秘期待,期待險象迭生中享受挑戰刺激。

“救…救…命…”徐徐海風中傳來了遠處男子氣弱的呼救聲,聲音隱約從海岸方向飄來,斷斷續續地聽不真切。

樓京墨捕捉到了那個虛弱的求救聲,她向南邊海岸方向遙望,發現海面上起起伏伏着飄着一團黑影。這就讓船夫往南方加速靠了過去,過了片刻,看清海面上有一男子衣衫破爛,他正抱着一塊木板勉強隨波逐流地漂浮。

“你是程旺。”樓京墨一躍踏水而行將掙扎於海中的男子帶到船上。這人顯然在海中漂流許久已是強弩之末,他從頭到腳都亂糟糟的,臉色更是白到毫無血色,卻還能認出他是舊日姑蘇城外王八的小弟之一程旺。

程旺一被提到船板上就毫無力氣地仰躺在地,原本已經沒有力氣去想到底是誰救了他,可是乍一聽那個多年不用的原名,他勉強睜開了眼睛要瞧一瞧到底是哪位故人。

這一看卻讓程旺直接紅了眼眶,他萬分激動地喊到,“恩人,我總算又見到您了。今天您又救了我第二次,我……”

程旺的後半句沒能說完,便是力有不逮又因太過激動而暈了。

程旺的打扮不再是乞丐裝,這一身破爛衣衫更似逃難所致。洪七曾因朱財一事特意調查過王八另外兩位小弟的去向。十多年前,程旺與李祥南下聽說是去了福建廣州一帶,卻沒了兩人的具體消息。

樓京墨知道丐幫在南邊的力量相對薄弱,失去了兩人的蹤跡也不奇怪。但現在她被程旺的話繞暈了,這人剛剛激動不似作假,可她何時成了程旺的恩人?

這會先給程旺把了脈,他已是饑寒交迫之相,起碼有三四天沒有進食,這股求生的意志真夠強烈,才能在茫茫大海上撐到此種地步。

不多時,小船靠岸。

樓京墨把程旺送到了嘉興小樓春醫館裏,而程旺半死不活地飄在海上卻仍抱着不扔的某樣東西讓她決定在城中多留幾日。

程旺懷裏藏了一塊大約二尺長的令牌,其質地非金非玉卻堅硬無比,似透明非透明之中隱有火焰飛騰,在陽光照射下顏色變化不斷。

令牌一面鑄有宛如蝌蚪般的文字,它是來自遙遠西域之西的波斯文,恐怕整個大宋也沒幾人敢說精通此文。樓京墨偏偏屬於例外,感謝那些年鳩摩智的諄諄教導,人多掌握幾門語言總有學以致用的那天。

這一枚令牌上正刻着「聖火令-明教教規」。

密密麻麻的文字中有二個重點:第一,山中老人霍山坐上波斯明教教主之位后重新規整波斯明教。他鑄造了十二塊聖火令,六塊上刻他所創武功,六塊上刻他定下的新教規。

且說唐朝年間波斯明教傳入中土做摩尼教,中土摩尼教是奉波斯總教為正宗。兩者本是從屬關係,但因朝代變遷兩者之間的關係起起伏伏不斷變化。

這就與聖火令上的第二個重點有關。百餘年前霍山坐穩波斯宗教教主之位,他以強勢狠辣的手段震懾兩教,又讓中土明教歸順波斯明教。再將聖火令牌作為總教派發給中土明教的教主認可證,命其務必妥善保管。

樓京墨身在西域多年自是聽過昆崙山上的明教,傳說中其總壇位於光明頂,但光明頂的具體位置卻鮮為人知。

當下,她心有計較收走了這塊聖火令,只等程旺清醒問一問遙在西域的明教聖物怎麼會落到了他的手裏,而他又是否知曉此物為何。

“恩公在上,還請受我一禮。”程旺睡了足足十二個時辰才醒過來,這次見到樓京墨是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這才說起了十多年前離開姑蘇后的生活境遇,他與李祥結伴南下,兩人混了幾年去往福州,沒想到剛入城就都吃壞肚子病倒了。

“當年我倆並沒有餘錢瞧病,走過一家又一家醫館已是做好了等死的準備,絕望關頭是福州小樓春分館的掌柜給批了特惠用藥,讓我們先治病再給錢。病癒之後,我與小祥子決意退出丐幫,我們在福州城四處尋工,不論做什麼都要把那筆救命錢還上。”

程旺被趕出姑蘇之際心裏有悔也有怨,但因不喜金國只能選擇與李祥南下。後來兩人求葯無門被小樓春醫館所救,起初並不知道它背後的東家正是昔年結怨的樓家兄妹,而當明白的那天不由唏噓少年時的作為。

如果他們當初不曾跟着王八胡來,那麼還該混在江南乞討生活,也不知是否有醒悟過來要好好生活的一天。一飲一啄之間,說不清因果二字。

“原本我倆已經過上了普通人的生活,但又因為這塊令牌被捲入了一場殺局中。”

程旺說他已經改名叫做程安,自從他與李祥打零工還清葯錢之後,兩人琢磨着在福州城做些小買賣安頓下來。那就合開一間茶肆,兩人兼做說書先生,畢竟他們走過不少地方肚子裏有故事,小本生意也算做得不錯。

“大半年前,我們遇上了丐幫胡長老。胡長老年事已高便落葉歸根回到泉州故里,而沒兩個月他就病故了。在他臨終前把一些舊物交我們隨便處理,其中就有八塊鐵不鐵的令牌,只說是以前丐幫的人因為好奇隨意撿來的。

誰都不認識上面的字是哪一國的,小祥子隨手將其賣給了獵奇心重出高價的洋商,僅僅留下一塊做個紀念。”

四個月前,李祥在去收散茶的山道上莫名失蹤,隨行的四人也都不見了蹤影。

此事報官后被懷疑五人是遇到了流竄的劫匪搶財截殺,但兩月有餘還遲遲未能找到失蹤五人的屍體,這案子與很多失蹤案一樣成了懸案。

“我託了丐幫兄弟打聽情況,並沒有聽聞哪一隊狠辣的山賊在那條路上出沒,小祥子的死很可能另有隱情。這一想法很快被證實是對的,有人潛入我家裏找東西。雖然我家原本就亂糟糟的,但我能看得出物品被移動的痕迹。

除了來歷不明的令牌,我想不出任何會引來殺身之禍的東西。為了證實這一點,我折返泉州想要找到當時收貨的洋商,卻是早一步暴露在他們眼下。只能躲到一艘將要出港的船上,一月以來遮遮掩掩地隨船靠近了杭州灣,距離下船還有半天時,為了不被船工發現我跳了船。”

程旺不想暴露他一路從泉州而逃的路線,偏又錯誤估計了東海的風浪,要不是遇上了樓京墨估計凶多吉少掛在海里了。

樓京墨聽此前因,能確認程旺並不知他們所得正是聖火令,“既然李祥失蹤得不明不白,你怎麼不請丐幫的人繼續幫忙查案?”

“如果小祥子真的因為幾塊破鐵而死,說明對方的心狠手辣不是一般人能招惹的。不顧一切的報仇聽着血性,但我不得不考慮丐幫兄弟的安危。”

程旺苦笑着搖頭,“我已不是無知小兒,丐幫里多是不通武功的幫眾,我不能因為自己的仇恨連累太多人。如果我早早明白這個道理,也許早就在姑蘇安穩地生活下去了。”

人,是會變的。

朱財與程旺正很好地詮釋了這一點,兩人全都被趕出了姑蘇城,而他們做出了不同的選擇就走上完全不同的路。

樓京墨深深看了一眼程旺,沒有說是否就此信了他的話。“這令牌就當做診金,我收下了。你在這裏先住幾天,之後的事情便再議。”

“樓先生,等一等。我不是不舍令牌,這東西是不祥之物,小祥字為此丟了性命。我都沒想好是否要繼續報仇,您又何必摻和進來。”

程旺急得想要去攔住樓京墨,令牌已經不在他身上了,他還真不知怎麼勸才好。

樓京墨並沒有為程旺留步,“我決定的事情不需你同意與否。如果你真想還救命之恩,就別對其他人再提起令牌一事。這點小事,你總不至於做不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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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名震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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