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世間七苦
第三章:世間七苦
伍孚陽心裏也覺得看不下去了,眼前的畫面好像能感應到他心裏的想法,逐漸的淡化,回歸一片空白。
伍孚陽久久不能平靜。
“看清楚了嗎?”
伍孚陽默默地點點頭,理了理混亂的思緒,反問道:“這是不是傳說中的靈魂出竅?”
“可以這麼理解。”
“你真的是劍靈?”
“是。”
“劍怎麼有靈?”伍孚陽有些不相信,這畢竟超出了以往的所知所學,促然之間,任誰也接受不了。
“世間一切萬物皆有靈。”那人淡然說道:“人有靈,山亦有靈;樹木有靈,水亦有靈;飛禽走獸,花鳥魚蟲皆有靈。土之靈,育生機;火之靈,御冷驅寒;水之靈,育萬物。花之靈以顏色,文字之靈,在於傳承。我亦有靈,我之靈,在於人心中所言之名也!用你們現在的話來說,有些人活着,但他已經死去;有些人死了,但他依然活着。試問有幾人見過釋迦牟尼,但兩千多年來,他一直活在僧尼的心中;李耳騎青牛出函谷關已故去兩千五百年,一篇道德經至今傳誦於世。凡此種種,古今中外,不勝枚舉。”
伍孚陽努力的嘗試用所學的知識去理解那人說的話,小心翼翼地道:“你說的靈,是不是人們口中所說的信仰?”
那人點點頭,說:“可以這麼理解,但並不全面。靈,是信仰,也是執念,也可以是與生俱來的精神。賦予的靈魂是信仰;內心的慾望是執念;與生俱來的形態是精神。靈無處不在,卻從不意被察覺,很多人只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自然對靈也就聽而不聞,視而不見。”
“那麼,你生來就是靈嗎?”
那人聞言,悵然出神:“當然不是。”
伍孚陽忙問:“那你是誰?”
“你有沒有聽說過,日暮途遠和倒行逆施這兩個成語”那人問道。
伍孚陽道:“當然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這兩個成語的來歷和出處?”
伍孚陽點點頭娓娓說道:“春秋時,楚平王聽信讒言,殺了太子的師傅伍奢和他的大兒子伍尚。伍奢的另一個兒子伍子胥因逃得快,才幸免於難。
伍子胥逃到吳國,幫吳王闔閭奪取了王位,後來又幫吳軍攻進了楚國,此時楚平王已死,但伍子胥仍將楚平王從墓中挖出來,鞭屍三百下,為其父兄報仇。
申包胥藏於夷陵,得知伍子胥鞭屍,申包胥派人指責他“子之報仇,其以甚乎!吾聞之,人觿(xi:爭鬥)者勝天,天定亦能破人。今子故平王之臣,親北面而事之,今至於僇死人,此豈其無天道之極乎!”但伍子胥說“為我謝申包胥曰,吾日莫途遠,吾故倒行而逆施之。即成語【日暮途遠】和【倒行逆施】的由來。”
那人點頭嘆道:“我就是那個一夜白頭的伍員啊!”
伍孚陽聽了,心裏不由得一驚。雙眼睜的溜圓:“那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伍子胥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平生事迹,自然也知道我的死因。吳王夫差聽信太宰伯嚭(pi)讒言,稱我陰謀倚托齊國反吳,派人送一把寶劍與我,勒令我自殺。”
伍孚陽不解地問:“那跟你現在有什麼關係?”
“問題就出在吳王夫差送來的那柄寶劍上。”伍子胥道:“此劍名便是幹將莫邪①所鑄的那柄雄劍,此劍采自五山六合金鐵之精,幹將之精魄,莫邪之淚,三年而成。鑄成之日即有靈識,是一柄復仇之劍。后經飲楚王、幹將莫邪之子赤、俠客之血,封印其魂,故我死後,亦被封印其中。”
“為何如此?”
“你是否知道佛家七苦②與佛教七寶?③”
伍孚陽雖然不是佛教僧侶,但他喜好文學,攻讀漢語言文學,對佛道典籍均有涉獵。自然也知道,佛家說的七苦指的是: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字不過十三,然脫此諸苦需多少年?遍觀芸芸眾生,不乏豪傑,卻更恩怨糾纏,幾乎無一人盡脫諸苦,可謂深受七苦之累。
西方天主教也明言人性中藏有,暴食、貪婪、懶惰、憤怒、驕傲、yin欲和嫉妒七宗罪惡。
由此可見戰勝自己心裏的慾望,解脫七苦之難。
而據佛教典籍記載七寶分別是:金、銀、琉璃、珊瑚、硨磲、赤珠、瑪瑙。
伍孚陽詫異道:“難道你也知道佛教嗎?”
伍子胥點點頭,道:“天道雖不顯,萬物蘊其中。我既然靈識雖泯,世事變遷,歷歷在目,見的多了,自然也就記住了。孔仲尼說‘敏而好學,不恥下問。老夫既然遨遊於天地間,當然要與時俱進,這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伍孚陽道:“是我愚魯了,前輩教訓的是。”
伍子胥繼續說道:“七苦對應七寶,我既被封印劍中為劍靈,需嘗遍七苦,集齊七寶之精,才能解開封印。封印解開之後,便為功德圓滿,或轉世為人,或做大地之靈,或隱匿於茫茫宇宙之中。時至今日,我集齊金、銀、琉璃、珊瑚、赤珠、瑪瑙六寶之精,尚欠硨磲一寶之精,便可解開封印。”
“那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伍子胥道:“原因有二。其一,我曾是你的先祖,你身體延續着我的血脈,靈魂中又有我三魂七魄中的伏失④,血脈相連;其二,你的命格中有愛別離一苦對應硨磲之靈,所以我需要你幫我尋找硨磲之精。”
伍孚陽依舊不解地問道:“那我為什麼要為你去尋找硨磲之精呢?”
伍子胥笑道:“我剛才說過,你我血脈相連,同氣連枝,我功德圓滿,與你也是一般。我已經集齊了其他六寶之精,你只要尋找到硨磲之精便可。解開封印既在眼前,你我務必勠力同心,修得功德圓滿,從此遨遊天地,再不受那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之累之苦!”
伍孚陽聽完,又向伍子胥驗證道:“我大概明白了一點,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你是說,你是我的全部,而我曾經是你靈魂的其中一部分。就比如一個人的四肢軀幹,我只是其中一肢。所以要我去體驗人生七苦,幫你找到硨磲之精,與你我雙方都有好處。”
伍子胥怔了片刻,點頭道:“可以這樣理解。”
伍孚陽質疑道:“你所言荒誕離奇,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如何證明?”
伍子胥道:“把你的右手伸出來吧,掌心向上。”
伍孚陽依言照辦,伍子胥也伸出了右手。只見伍子胥的手掌之中,憑空出現了金黃、銀白、透明、珊瑚、赤珠、瑪瑙的形狀物事,圍着一柄的匕首虛影在他掌中懸浮蠕蠕而動;而伍孚陽掌中只有一顆圓潤乳白色的珍珠,繞着一柄淡色的劍影懸浮其中。
伍子胥解釋道:“你我血脈相連,這個劍影和硨磲之精就是最好的證據。”
伍孚陽失聲說道:“怎麼會這樣?”
“還記得你撫摸你母親的墓碑時被割破手指,鮮血順着墓碑流淌到地上嗎?”伍子胥道:“我就隱匿在墓碑之下,你的血已飲入劍中,所以我們才會相見。”
“那我該怎樣尋找到硨磲之精?”
伍子胥道:“這個你無需擔心,我會將你送到應該覓得硨磲之精的地方。”
伍孚陽反問道:“你既然知道硨磲之精的地方,為什麼不自己去尋找。”
伍子胥搖頭道:“我剛才說過,你的命格中對應硨磲之精,只有你才能獲得。我卻不能,此所謂‘近在咫尺,遠在天涯’。冥冥之中,早就註定好了一切。”
“這麼說來,你直接把我送到硨磲之精出現的地方,我幫你取來不就行了,還免去許多麻煩。”
“不行!”
“為什麼?”
伍子胥道:“不經歷磨難,怎能知道生命真諦。沒有精誠所至,是無法得到靈的。”
“那我怎樣才能得到硨磲之精呢?”
“以你至真至誠之精血,融入其中便可得知。”
伍孚陽問:“什麼是至真至誠的精血,該怎樣融入?”
伍子胥搖頭道:“此乃天機,不可泄露!”
伍孚陽想了很久,搖了搖頭道:“對不起,我還是不能答應你。”
伍子胥彷彿看穿了伍孚陽的心事,開口說道:“那麼你是想回到身體裏面,從此以後變成植物人,每日躺在逼仄的病榻上,眼睜睜看着父親每日憂愁,以淚洗面,逐漸老去嗎?”
這句話猶如當頭棒喝,一棍子將伍孚陽打醒。
他沉默了,比起害怕被別人利用,他心裏更害怕從此以後變成植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日躺在床上,不僅不能夠為父親排憂解難,反而成了他的拖累。眼睜睜看着自己變成累贅,眼睜睜看着父親以淚洗面。
他覺得,這比被別人利用,比起讓自己死去,更加可怕。
他心裏的信念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