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燕城的五月,草長鶯飛,空氣中夾雜着醉人的花香。
陳睿澤坐在副駕駛,打開車窗,盡情的吮吸着空氣中的花香。
忽然,遠處湛藍的天空中出現一群小黑點。
小黑點在微風中飛來飛去,給落日餘暉增添了不少詩意。
他抬頭望着天空中飛來飛去的小黑點,目光空洞,沉默不語。
夕陽西下,燕要回巢,而他該回哪裏呢?
小時候,一到春暖花開的季節,父母都會和他一起在自家草坪上追逐,戲耍,野炊。
那時,他最喜歡的動物,就是天空中飛來飛去的燕子。
最喜歡的詩句,就是母親教他的
“朱雀橋邊野草花,烏衣巷口夕陽斜。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那時,每年春天,他都會和父母,一起小心翼翼的,呵護那些在自家屋檐下做窩的燕子。
那時,他會和母親一起觀察,燕子是如何在屋檐下建造自己的愛巢……
而現在,那棟承載了他童年所有歡樂的老房子,依然還在。
而陪他一起奔跑的那個人,已經離開他很久很久了。
“陳總。”林海握着方向盤,忐忑不安地瞄了他一眼,終於,忍不住開口:
“陳總,我……我不是有意把你的行蹤,告訴陸秘書。”
說著,他又偷偷看了他一眼:
“我也是沒辦法了,從昨天後半夜我就開始拉肚子,早上,我沒當回事就去公司了,誰知道,到公司后,拉肚子更嚴重了,一點力氣都沒有,沒辦法我只能去醫院。當時想着,你十二點半到車站,我估摸着到時候肯定能去接你,誰成想,到了醫院我就出現了脫水狀況,差點休克,所以,所以只能留在醫院輸液繼續觀察,好在看的及時,總算是撿回一條命。”
林海雖然說的有幾分誇張,但是,今天他還是被自己拉肚子給嚇到了。
現在坐在駕駛椅上,依舊是有氣無力,臉色蒼白,甚至還感到屁~股有些酸疼。
“發燒嗎?”陳睿澤終於開口,目光還在空中飄浮,但語氣透着關切。
“啊?”林海有些受寵若驚,嬉皮笑臉道:“有點低燒。”
他回頭,把手放在他的額頭,試了試,眉心微蹙,語氣依舊很冷:
“去醫院,你還在發燒。”
“別,陳總,只要你不生氣,我的病就全好了。我還是先送你回去,然後去醫院。”
陳睿澤聞言,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投向天空,薄唇微開,清冷的語氣裏帶着幾分傷感:
“沒人的時候,你還是叫我哥吧。”
林海嘿嘿一笑:
“哦,哥,我知道了。”
車廂里出現了少有的平靜,陳睿澤慵懶的目光追着天空中的燕子,眼底出現了幾分困意。
慢慢地,他的眼睛開始眯成一條縫,也就是在林海的車上,他才會有這種安全感.
他身體開始漸漸放鬆,困意也隨之席捲全身。
在上眼皮碰到下眼皮的那一刻,猛然睜大眼問:
“你一向身體壯得像頭牛,怎麼會突然鬧肚子?”
林海一臉的無辜,弱弱開口:
“我也不知道怎麼搞的,不過拉肚子就拉肚子吧,權當減肥了。”
“你昨天吃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了嗎?”他回頭盯着他看,目光深不可測。
林海被他盯得有些發毛:
“沒有啊,我昨天下午回家,煮了碗面,還加了一個荷包蛋……後來”他想了一下“後來十點多我喝了杯咖啡,然後一點多睡覺,結果兩點多就開始覺得肚子不舒服,你還別說,第一次拉肚子,我還覺得挺舒服的。”
林海說完,自己先笑了,而陳睿澤眉心微蹙,瞪了他一眼:“你昨天在公司吃什麼了?”
林海雙手握着方向盤,收住笑容,愣了一下,想了想:
“沒有啊,和平時一樣,中午我一個人在食堂吃的,下班前我喝了杯咖啡。”
說著,他看向陳睿澤,四目相對時,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臉色瞬間變了,一邊開車,一邊回想起昨天喝咖啡的情景。
昨天下午,他剛煮了杯咖啡,還沒來得及喝,陸倩就來找他,問他陳睿澤去哪了,她離開后,他喝了口咖啡,就去衛生間了,等他再回到辦公室時,他抿了口咖啡,發現咖啡涼了,隨後就把咖啡倒掉回家了。
後半夜他就開始,當時鬧肚子不是很厲害,他沒當回事,早上就去公司又煮了杯咖啡,打算暖暖肚子,就在那時,陸倩又來找他。
一分鐘后,陸倩走了。
然後,他喝完了咖啡。半小時之後,就又開始拉肚子,而且比昨天晚上要厲害得多。
難道是咖啡的問題?
怎麼每次他喝咖啡,都會碰到她?
細思微恐,他後背開始微微冒汗。
猛地,他踩了腳剎車,胸口起伏不定,瞪大眼睛問:
“哥,你說會不會是咖啡的問題?”
汽車“吱”地一聲,一動不動的定在了路邊。
他驚恐地盯着陳睿澤,等着他的答覆。
而此時的陳睿澤,由於汽車緊急剎車突然停了下來,他身體向前一挺,似乎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渾身開始哆嗦,臉色驟然發青,雙唇緊閉,目光也變得有些獃滯,雙手死死地抓住胸前的安全帶。
呼吸隨之變得急促不安。
兩秒之後,他努力掙扎一番,才將前挺的身軀慢慢向座椅上靠去。
他把後背剛靠在椅子上時,感到自己整個身體似乎掉到了萬丈深淵,開始不斷跌落下去。
他獃滯的目光忽然變得異常恐懼,眼底充滿了血絲,眼睛裏能看到的只有鮮血。
那片鮮血開始慢慢吞噬他整個身體。
十八年前的那一幕,又一次血淋淋的浮現在他眼前……
“哥,哥,對不起,對不起!我該死,我不該踩剎車的,我真該死,哥…….你,你說句話,你別嚇我。”
林海見狀頓時嚇傻了,此刻他的額頭冒出了黃豆大的汗珠,帶着哭腔的語氣里全是驚慌。
剛才,他怎麼能急剎車呢?
真是該死!
他一邊撫平陳睿澤起伏不定的胸口,一邊自責地喊:
“哥,哥你別嚇我,我錯了,我錯了,我不是有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