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流雲雅築

第43章 流雲雅築

痛。

這是溫顏唯一的感受。

身上的男人猶如最狠戾的狼,那雙淡漠的眼眸冰冷又嗜血,他咬着她脖頸的皮膚時,她甚至懷疑他要咬破她的血管。

疼痛伴隨恐懼,她不想哭的,可是淚水卻不由自主從眼角滑落。

房間裏很暗,只有慘白的月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

隱約有水光閃耀,蕭何眼眸微動,看清了那水光——是她的淚。

他的動作滯了一瞬,粗喘的氣息逐漸平緩。

他緩緩從她身上起來,目光落在她臉上。

溫顏沒有避開,直直地迎着他的目光。

悲傷的情緒湧上心頭。

可她掩飾得很好,看向他的眼神倔強又諷刺。

蕭何眸色黯沉,嗓音低啞:“不要把算盤打到蕭逸頭上,否則,我會讓你後悔。”

他一想到她與自己的弟弟在一起的畫面,就怒火中燒,可是連他自己也不明白,這怒火究竟是因為她對蕭逸圖謀不軌,還是因為看到她和蕭逸在一起。

說完這句話,他就離開了房間。

溫顏渾身乏力,想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她掙扎了幾下,乾脆躺着不動了。

遇到蕭逸完全是意料之外,她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遇到蕭何,更不曾料到他竟以為她是故意接近他弟弟的。

可即使如此,像蕭何這種心思深沉的人,怎麼會因為誤會她和蕭逸有什麼而突然失控?

她突然想到他剛才諷刺她的那句話,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心臟不由得砰砰直跳。

那是雄性動物最本能的掠奪心理,掠奪心理往往與佔有欲有關,而佔有欲的產生,則很複雜,可能是本身不自信,對對方不信任,還有可能是變相的喜歡。

溫顏自認不是一個會自作多情的人,但蕭何今晚的失控不禁讓她浮想聯翩。像他這樣強悍的男人當然不是對本身不自信,而她和他又不是情侶關係,談不上信不信任,那麼剩下有可能的解釋就是,蕭何對她產生了某種變相的喜歡。

她沒想到,蕭逸的出現竟然幫她促進了事情的發展,只要蕭何對她有一丁點的喜歡,那她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更方便更快了。

她的思維逐漸清晰,甚至已經想好了接下來的行動。

約莫半個鐘后,她從床上起來,摸到牆壁上的燈,打開。

暖黃的燈光照亮了整個房間。

這是一個裝飾很簡單的卧室,一張深色大床,衣櫃、小沙發、床頭櫃。

她的目光梭巡室內一圈,落在床頭柜上的照片框上。

照片里,一個優雅美麗的年輕女人坐在金絲檀木椅上,她容貌秀麗,坐姿端莊,笑容溫婉,在她旁邊站着一個五歲左右的小男孩,小男孩神情淡淡,眸光從容看着鏡頭。

雖然小男孩看起來還很稚嫩,但溫顏大致能從他的五官輪廓分辨出這是小時候的蕭何。

這裏有蕭何和他母親的照片,那這裏很可能就是蕭何從小長大的地方。

她知道蕭何是私生子,從小和他母親一起生活。他的母親從未出現在公眾面前,而她直到去世前也沒有被蕭家正式接納,但蕭何卻在三年前進入了蕭家的企業集團,算是半公開他的身份,而真正對外公開承認他的身份則是在去年。

之後不久,蕭家對外公佈蕭家與唐家聯姻,蕭何和唐欣訂婚。

溫顏從來沒見過蕭何的母親,可看照片也能知道這個女人真的很美,這麼美麗的女人,為什麼會選擇當別人的第三者,讓自己的兒子背負私生子的罵名。

她不是當事人,不知道蕭何母親這麼做的原因,只是,如若是她,再怎麼樣,也不會捨得讓自己的孩子過這種生活。

她的目光從照片移開,看向窗戶。

窗玻璃很乾凈,說明這個地方常年有人打掃,但房間裏氣息清冷,應該很久沒人居住。

她沒再多看,起身離開卧室。

走廊亮着暖黃的感應燈,微弱的光線給冷清的空間增添了一絲人氣。

她走到樓梯口,牆上的壁燈亮了起來,她拾級而下,沿着樓梯走下去。

樓下一片漆黑,隱約有一點猩紅的火苗亮起。

她嚇了一跳,僵在樓梯口。

燈光突然亮了起來,溫顏這才看清,原來是蕭何坐在沙發上,指間夾着一根煙。

見她看過來,他將煙掐了,扔進煙灰缸,黯沉的雙眸直直地看向她。

溫顏毫不示弱地迎着他的目光,緩緩地走過去。

她走到他面前站定,目光居高臨下看着他。

他的下頜微抬,明明他才是處於下方的人,可他的眸色銳利深沉,渾身的氣場強大到駭人,彷彿他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人。

兩個人沉默對視片刻,溫顏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喜歡我。”她嗓音淡淡,語氣卻篤定從容。

蕭何凝視着她,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

“你喜歡我。”她又重複了一次,這次她的語調重了幾分,目光炯炯彷彿早已洞察人心。

她要他承認。

蕭何的神色終於有了變化,黯沉的眸色微閃,薄唇輕抿。

“你……”

溫顏還想繼續說,面前的男人卻突然站了起來,他扣着她的后脖頸,猛然俯身覆上她的唇。

他一開始來勢洶洶,溫顏只覺得雙唇又痛又麻,忍不住抵住他的胸膛想推開他,嘴裏還不停地發出嗚嗚聲反抗。

掙扎的雙手很快被抓住,被他束縛到她身後,以一掌桎梏。

溫顏被迫仰着頭,嘴裏繼續發出嗚嗚聲掙扎。

可面前的男人動作逐漸變緩,甚至還能稱得上是溫柔。

溫顏一開始還想着要抵抗,可沒一會她就暈暈乎乎的。

然而下一刻,她突然嘶的一聲叫了起來。

“靠,疼!”她大喊。

身上的男人掐住了她的下頜,俯身在她耳畔,嗓音低沉充滿警告:“不準說髒話!”

溫顏的下頜被他掐着,根本說不出話,只能以嗚嗚表示抗議。

“聽明白了就點頭,我就鬆開你。”他不疾不徐道。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溫顏只好不情不願地點了下頭。

蕭何似乎輕聲笑了下,手倒是真的鬆開了她的下頜。

下頜得到自由,她忍不住想罵人,可接下來的事情讓她再也顧不上罵人了……

結束后,兩個人都渾身汗淋淋的,但二人都沒有動,慵懶地坐在沙發上。

“噠”的一聲輕響,一簇火苗燃起。

淡白的煙霧裊裊上升,消弭在曖昧繾綣的空氣中。

溫顏伏在男人胸口,聞到煙味,抬頭從下往上望着他。

蕭何垂眸看了她一眼,讀懂她的眼神,但他並沒有如她的願,而是抬手撫摸她的雙唇,嗓音低沉喑啞:“不準。”

溫顏撇了撇嘴,不以為意。

她沒有煙癮,只是每次看他抽事後煙的時候都覺得特別性感,莫名的就很想也來一口。

一支煙抽完,煙霧散去,空氣逐漸冷了下來。

激情褪去,可事情還在那裏,溫顏並不打算就此揭過。

她的眼眸轉了轉,抬頭直勾勾地看着他,似笑非笑道:“蕭先生,今晚的事情你不打算解釋一下么?”

蕭何垂眸,神情淡淡看着她,半晌,他才緩聲開口:“你想要什麼解釋?”

“你這又是想提起褲子就不認賬?”她嘖了一聲。

面前的男人神色淡漠,雖然經過剛才一場激情,但他的頭髮幾乎都沒亂,只有額前幾縷碎發散了下來。

聽到她這話,他神色依舊淡定從容,手指擦過她的嘴唇,微微用力。

溫顏覺得痛,低呼一聲,皺眉瞪他。

這個表情似乎取悅了面前的男人,他的唇角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眼底有淡淡的笑意,似乎覺得她這樣子很可愛。

就在溫顏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蕭何突然拿出一張銀行卡,方才眼底的一點笑意已經散去:“每個月我會往卡里打二十萬,不夠可以跟我說。”他的神情突然變得意味深遠,“你可以辭職,你想再找工作也可以,我幫你安排也無妨。”

溫顏看到那張卡的時候其實挺意外的,更讓她意外的是,他還提到了讓她辭職,給她安排工作。

聽起來似乎挺順其自然的,可是,她總覺得他意有所指。

她斂眸定了定神,抬頭,睜着圓潤嫵媚的眼眸睨她,似笑非笑道:“這是包養的意思?”

蕭何面色微沉,神色明顯不悅,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捏起她的下頜抬高些許:“我只有一個要求,不準靠近蕭逸。”

溫顏笑,紅唇揚起:“是因為蕭逸是你弟弟,還是因為他是男的?”

前者,是為了他弟弟,後者,就微妙了。

“記住我的話。”他只回了這麼一句。

說完,起身往洗手間走去。

溫顏若有所思看着他的背影,這個進展超乎她的想像,但對她來說,有利無弊。在她說包養的時候,她很敏銳地捕捉到蕭何神情的變化,他明明是不悅的。

其實她可以理解他為什麼會不悅。

她聽虞瑜說過,蕭何的母親也是被他父親包養的。

母親被包養,所以他才會對這件事那麼抗拒,可是,他為什麼還要這樣做?

僅僅是因為不准她接近蕭逸?這點說不通,如果她想接近蕭逸,除非他派人二十四小時盯着她,否則,他根本無法阻止。

難道……他真的喜歡上了自己,不想自己與其他男人接觸?

聽起來有點病態,但溫顏卻莫名的有點歡喜,這個深淵一樣的男人,真的喜歡上了她?

她笑了笑,懷疑自己是不是個抖M,這都覺得歡喜?

可後來,溫顏才知道,她不是抖M,而是這個男人比深淵還可怕,而她,自以為聰明卻傻乎乎地一腳一腳踏進深淵裏。

*

一宿折騰,外頭天已灰濛濛亮。

秋意漸濃,在這種時候更顯蒼涼蕭瑟。

許是心情好,溫顏覺得此情此景還頗有意境,她站在窗邊往外看,等待朝陽升起。

身後傳來腳步聲,溫顏並沒有回答,開口道:“過來,太陽快升起來了。”

後面的男人腳步一頓,爾後還是走到她身後。

溫顏很自然地往後靠,後背靠上男人溫熱結實的胸膛。

天際逐漸變得灰白,橘黃色的光一點點溢出地平線,朦朧不清,像是油畫新手生澀的落筆。像是見證一場蛻變,光暈逐漸蔓延,顏色越來越深,漸漸變成橘紅色,新手蛻變成畫家,半邊天空被染紅,精準的畫筆畫出分明的層次,美輪美奐。

“在我最痛苦的時候,曾經有一個人和我說過,黑夜過後,太陽照常升起。所以,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再撐一會。”溫顏突然低聲說道。

她看不到身後男人的神情,半晌,卻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後來呢?”

“後來,”她似乎想起了舊時,垂眸看着窗欞上的一隻小飛蛾,笑得有幾分傷感哀涼,“沒有後來。”

這次,身後男人沉默的時間更長。

片刻后,他突然沉聲開口:“男人?”

“嗯?”溫顏怔愣了下,爾後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麼,窗外的陽光越來越刺眼,她於是轉過身,抬頭笑看着他,“怎麼,吃醋啦?”

蕭何垂眸凝視着她,神情淡漠,眸色深沉讓人看不清情緒。

溫顏笑,眉眼彎彎:“過去已成歷史。”

意思是,她只看今朝。

話落,她踮起腳尖主動送上雙唇。

軟玉在懷,溫香盈齒,男人那點情緒很快就消散。

他摟着她細軟的腰,啟唇,反客為主。

眼見這個吻愈來愈烈,溫顏忙抵住男人的胸膛。

折騰一夜,她可再吃不消了。

蕭何也停了下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嬌氣。”

靠,溫顏想罵人了。

她氣極反笑:“是啊,誰讓蕭先生這麼厲害。”

聞言,男人的眸色黯了幾分,眸底情.欲漸起。

溫顏恨不得收回自己剛才那句話,明明想回懟他,聽起來倒像是在誇他了。

她忙側身從他懷裏溜開,轉移話題道:“我得回家了。”

蕭何唇角微揚,倒也沒再繼續,開車送她回去。

卡宴在小區門口停下,溫顏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見蕭何眸色沉沉凝視着她,手指在方向盤上輕點,她倏爾笑了,眉眼仿若花開,傾身過去,在他唇角飲下一個香軟的吻。

甜蜜又單純,就像是熱戀中男朋友送女朋友歸家,女朋友回饋一個美好的吻給戀人。

一吻畢,溫顏彎唇笑得甜美,開門下車,往小區門口走去。

她沒有回頭,可從步伐能看出她心情不錯,腳步輕盈如同活潑靈動的蹀,背影洋溢着輕靈的氣息。

坐在卡宴里的男人神色淡漠,看着她的背影,眸色黯沉不見底。

卡宴很快啟動,匯入車道,往前駛去。

車開到公司車庫,蕭何的手機響了。

來電是沈涼生,他接了起來。

“你猜的沒錯,昨晚確實有人在流雲雅築附近偷拍,估計是一路跟蹤你過去的。”沈涼生的聲音難得正經,他遲疑了下,又繼續說,“會是他嗎?”

蕭何眸色更深,唇角浮起嘲諷的笑容:“他做事一向沉得住氣,應該不是他。”

“那是他?”沈涼生說的另一個他自然不是上一句里的他。

“嗯。”蕭何嗓音低沉。

“你怎麼突然過去那邊了?”沈涼生有點好奇。

蕭何一滯,腦海里突然閃過昨晚與溫顏纏綿的畫面,眉心輕蹙,沒有回答,而是轉移話題:“繼續盯着他。”

沈家在道上有些勢力,有些明面上不方便做的事情,蕭何都會交給沈涼生。

“行,”沈涼生應得乾脆,他突然想起什麼事,懶懶道,“你很久沒來‘君華豪庭’了,我最近天天呆在這,都沒時間跟妹子約會了。”

“君華豪庭”是蕭何和沈涼生二人合股的高端私人俱樂部,是極盡奢靡的聲色犬馬之地。要成為會員門檻很高,主要是靠會員介紹會員進入,普通人很難進入,可正因為如此,加深了許多權貴對它的獵奇心理,都拼了命地找關係想進去。

但凡進去的都無比滿意,因為裏面可以滿足他們大多數人的慾望。

人在放縱慾望的時候是最守不住秘密的。

那些人都以為這是個銷魂窟,卻不知他們的秘密早已在不知不覺中泄露,流入了別人的信息庫。

因為沈家的背景,君華豪庭這幾年發展得越來越好。

會員們只知道君華豪庭的控股人是沈涼生,卻不知蕭何才是背後最大的股東。

他極少過去,除非有重要事情需要他過去處理。

“我抽空過去一趟。”蕭何嗓音淡淡,並不理會他的抱怨。

“順便告訴你一件事,”沈涼生懶洋洋道,“唐世茂上周過來了,他喝高了,和小妍吹起牛逼,談到了當年唐家的一樁舊事……”

沈涼生故意欲言又止,就是為了讓蕭何追問。

可他等了好一會,電話那頭的人都沒有說話,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聽不到,要不是聽到腳步聲,他都以為蕭何人不在電話那頭。

沈涼生嘖了一聲,似乎是覺得他很無趣,自動往下說,“這事跟溫顏的父親有關,確切地說,是跟溫顏的養父有關。”

電話那頭的腳步聲戛然而止。

“繼續說。”蕭何終於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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