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剛直不阿護童伶
秦懷玦的臉上,滿是憂愁。
一年前,雲台戲班在“梨園春祭”中奪得頭牌,懷玉懷玦兩兄弟一旦一生,火速美名遠揚,如他們偶有同台演出,人們都會慕名而至。
特別是哥哥秦懷玉在《梅妃傳》之中跳的驚鴻舞,更是傳為佳話,也只有每月十五才壓軸登場演出。
那時,每到十五跳“驚鴻舞”之時,看台下左側總有兩名年輕男子,一個文弱白凈,另一個常用一把摺扇掩臉,眉眼陰沉,稱那文弱之人為兄長。
他們總會準時來聽《梅妃傳》,聽后必賞重金,然後就揚長而去。
懷玉有幾次都想當面謝謝他們,可是見他倆都很冷淡,也從不言語,也就算了。
直到半年多前,悅風樓忽然來了一個童伶戲班,也在悅風樓登台演出。
那幫孩子年幼,兩兄弟對他們照顧有加,並經常指點他們唱戲之道。
那日,童伶班肖班主匆匆來找他們兩兄弟,說有天大之事,要求他們幫忙。
原來是有位岳少爺,聽完童伶唱戲后,說是十分歡喜,竟然出大價錢要將童伶班四名女童買下,養在府中唱戲。
肖班主絕不是無良之人,他不知道對方底細,又初來乍到的,就來求兩兄弟,給他拿個主意。
懷玉寬慰着肖班主,“別急,也曾經有過高門候府,一出手就買下十二個女童伶,養在府中,待隨時聽戲之舉。那家主母還很和善,對下人是出了名的慈悲,這倒也剛好成全了那些孩子,不用再受那些奔波勞碌之苦,就是,得要先去打聽一下家世人品的,才好放心。”
“哎喲,我的爺啊!這幫孩子如我親生的一樣,按理我是絕不賣的,可初來乍到的,這些個達官貴人們,是真得罪不起的,所以趕緊來求爺,問問這個岳少爺家世人品好不好?”肖班主着急的說道。
說完,見懷玉沒怎麼明白,又補充道:“我聽說,岳少爺可是您的座上賓呢!”
懷玉轉了轉念頭,又看看懷玦,自己身邊並未有那出手豪綽之人啊,一時蒙住了。
肖班主以手掩面提醒他,懷玉這才恍然大悟,“是有這麼一個人,他們雖是我的常座,但我對他們卻是一無所知的。”
這是大實話,只知道他們常常一擲千金,也託人側面去打聽過,卻就是打聽不出個究竟來,連住在哪裏,都不知道。
聽了懷玉的話,肖班主就更加苦惱了,不知道岳少爺是何家世背景,竟又能出手闊綽,一擲千金,真是細思極恐,又怎麼放心將孩子交給他呢!
於是,懷玉和肖班主商定,一起去見岳少爺,找個理由推了便是。
悅風茶樓,包廂內。
岳少爺早早坐定,仍然是以扇掩面,身邊傍着個黑臉大漢。
“肖班主,之前所提的事,你可有考慮好,銀票也全部帶來了,咱們就一手交錢,一手交人吧。”岳少爺嗓音低沉沙啞。
“爺,這幫孩子年幼無知,小人怕到了您的府上,會給您添麻煩的!”肖班主不敢直接拒絕,就躬身推塘到。
“你他媽的,少給老子廢話,這麼多的銀票給你,夠你吃幾輩子的了,還敢啰里八嗦的!”岳少爺身旁的大漢一聲怒吼道。
“這個,既是買賣,必得雙方商量好,你情我願的才行,不要動怒嘛!”懷玉趕緊打圓場。
岳少爺瞟了一眼懷玉,低聲道:“又關你什麼事?”
“爺,既然班主不願意……”
“滾開,多管閑事。”懷玉本來想好言相勸的,話一出口就被岳少爺粗暴的打斷了。
“見着不公平的事情,當然要理的,肖班主都不願意了,岳少爺還是請回吧!”懷玉也氣惱的站了起來。
“哼!本少爺敬着你,你就是個角兒,是個名伶;不敬你,你也只不過是個下九流的戲子!”岳少爺壓着嗓門,盯着懷玉。
“無論如何,這些孩子我們是絕對不會賣的了!”肖班主語氣也強硬起來,心想如此輕視唱戲之人的人,又怎麼能厚待這些孩子呢?
岳少爺默然不語,立即起身,揚長而去。
二人都鬆了口氣,以為他會知難而退,必定不會再來了。
……
這日清晨,兩兄弟和孩子們正在後園練着功,忽然就走進來兩人。
是岳家兩兄弟,弟弟攙扶着文弱的兄長,一臉不情不願的走了進來。
兄長臉色煞白煞白的,行路都很吃力,但他還是用力甩開他兄弟的手,徑直向懷玉走了過來。
給懷玉拱手行禮后大聲說道:“秦兄,我兄弟粗魯得很,言語無狀,衝撞了您,我代他向您賠個不是。”說完又深深一揖。
懷玉見他撐着全部力氣在說話,又禮節周全,急忙上前一步扶住他,“爺,您言重了,那就不是個事兒!”說完便隨手拉過一張長凳,讓他坐下。
他兄弟也趕緊走過來,站在他的身後。
“我們並無惡意,只是我身子太弱了,不便常常出來行走,只想買幾個童伶,在府上唱唱戲,打發打發這餘下的殘生罷了!”兄長坐定后,哀嘆着說道。
言詞懇切,語音悲愴,懷玉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想了許久,才慎重的說道:“或者我再給肖班主商量商量。”
“好,謝謝秦兄!”兄長說著話,就歡喜的轉身看那些練功的女童們。
看着看着,他兄弟突然左手隨手一揚,手中一物似一道白光,直直就向一個正在練功的女童飛了過去。
懷玉大驚失色,卻苦於來不及去救,懷玦離得更遠,只來得及大聲道:“小心!”
不料,那女童卻面不改色,雙手向後一翻,一個下腰輕輕鬆鬆的就避開了。
剛鬆口氣,可那女童身後竟然還有一個,眼看着就要打在她的身上……
可是,那女童反應也極快,雙腳下落成一直線,一個漂亮的一字馬,之後頭微微一側,也輕鬆就避開了。
“好,果然有些真本事!”兄長沒有責罵兄弟,竟然大聲叫起好來。
驚出一聲冷汗的懷玦,狠狠盯了兩兄弟一眼,走上前去,察看那飛出之物件。
“本少爺不過是賞她們一朵絹花戴戴,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岳少爺竟然還若無其事,有點不耐煩的說道。
懷玦拾起地上的粉色絹花,扔回到那兄弟的手中,冷冷道:“無功不受祿,請兩位爺回吧!我想肖班主是絕不會改變主意的。
懷玉也跟着點了點頭。
“這時,咔擦一聲,那兄長所坐的長凳忽然斷裂,他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懷玉和岳少爺都嚇了一大跳,都搶前一步,要將他扶起來。
兄弟狠狠推開懷玉,低頭急急叫道:“兄長,兄長。”
他兄長本來就是強撐着一口氣過來的,這下又被重重一摔,當即暈死過去。
“如果我兄長有個三長兩短的,我絕不會放過你們!”咬牙切齒的說完,招呼門外的隨從,急急就將人抬走了。
留下兩兄弟,呆怔了好一會兒,懷玉才猛然醒悟過來,拿起折斷的長凳一看,果然,是之前就被人鋸過的,只留着一小半支撐着。
原來,戲班的孩子們要常常在長凳之上練輕功。
要達到輕盈飄逸之姿,必須要單腳站立在長凳之上,力道更要恰到好處。
所以,班主就會事先準備好那被鋸過的,將斷未斷的凳子,練功之人站在長凳之上,如果凳子折了,此功就未算練成,直到在凳上站上大半個時辰,凳子都未折,才算功成。
而這幫孩子們都是練功多年,功力自然是十分嫻熟的,常常在凳子上一站就是一個時辰,凳子也是安然無恙的,以至於,懷玉都忘了有這檔子事了。
他懊悔不已,最擔憂的是那兄長,看他那麼病弱,再這樣重重一摔,不知道會怎麼樣?
“哥,別擔心,這是意外,誰都想不到的,也不能全怪我們吧!”懷玦安慰着哥哥。
懷玉搖搖頭,“話雖這樣說,畢竟始作俑者是我,也不怕他怪罪,就是真的擔心他兄長,萬一有什麼事……”
“雖如此說,可懷玉還是了解那個岳二少爺的,知道他性情暴戾,又心腸毒辣,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懷玦講到此處,就停了下來。
石川正聽到興頭上,急得趕緊將懷玦面前的蓋碗茶端起,遞到他的手中道,“喝口茶,歇歇再說,然後呢?”
馬上,就又迫不及待的來了個,“然後呢?”
喝了一口茶后,懷玦接著說道:“我哥就到處打聽,打聽他們住在哪裏,又是哪家的少爺,就是想要知道,他兄長怎麼樣了?”
“打聽到了嗎?”石川緊張的追問道。
“沒有,城裏打聽過了,又去鄉村上打聽,都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來處?你們不知道,我哥的性子最是溫和正直的,一直沒有消息,他就一直放心不下,也就一直到處打聽他們,到處找他們……”
“後來呢?不會一直找不到吧?他們就再也沒有出現過嗎?”石川迫切的想要知道後來發生的事情。
小晏和穆清對視一眼,對這兩兄弟的身份,也起了好大的好奇心來。
特別是小晏,在聽到岳少爺要買童伶之時,就收起了笑臉,直直的坐着,表情從未有過的嚴肅。
“後來,他們肯定又出現了,只不過,是來報仇的吧。”小晏冷冷的插了一句。
“真的,是嗎?”石川看看小晏,又看看懷玦。
懷玦放下了蓋碗,面色沉重,繼續道:“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