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臨別
與隋景衫約定好接頭地點和時間,曾小山從佛堂里出來,發現齊念如、寧兒、古冰涵和林思彤等人都在外面,還有很多女校學生。年輕男子進女校的禪房尚屬首次,這裏在女校被稱為禁地,就連官府官差也不得進。這裏曾是老皇帝巡查江南會面一位佛法高深禪師的地方,不得隋景衫允許,就是朝廷來了親王也不得入內。
“出來了,出來了!”一對女學生嘰嘰喳喳指指點點像在看戲一樣。
曾小山進去的時候一臉得意,出來的時候卻是垂頭喪氣,寧兒走上前關切問道:“小山哥哥,發生何事令你不悅?”
曾小山自來到這世界只在蘇城周圍轉,從未出遠門,想到北上遙遠未知路途,不由感慨道:“勢必犯人哪!”
眾人聽得一頭霧水。曾小山當下與齊念如告辭,不理會別人異樣的目光,獨自往女校們走行去。寧兒趕忙也向林思彤告辭,追神色不正常的曾小山去了。可到了門口,卻發現曾小山已不見了蹤影。
林思彤喃喃道:“到底司校大人對他說過什麼,能令他態度轉變如此之大?”
這時候隋景衫只在禪房裏不露面,也沒法向她問清楚。
曾小山來的時候原本心情很好,回去的時候卻是心事重重。要說不是林先生的栽培,就憑他對這世界的陌生日後不可能有所作為,如今知道林先生是朝廷重臣,國難當頭臨危受命北上,自己連這點忙都不幫也實在說不過去。可是一旦踏出這步,就意味着要捲入寧朝與匈奴的戰爭,這與他只圖安身立命的意圖相違背。
既然決定要去,就要交代一些事情。雖說北上一趟回來可能就是一兩月時間,但這就意味着自己要離開齊府辭去他這個齊府二管家的工作,這六年來雖然是在齊家勾心鬥角中度過,但他對齊家還是有感情的。
不知不覺,曾小山來到蘇城南城,繁華的早市已經散去,街路上只零零星星有幾個小攤。那個猥瑣的老頭坐在路邊茶寮喝茶,不知為何,以往總以為自己不想見這個好賭成性不講義氣的老頭,但真要走了,不自覺也要來跟他說一聲。
也許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得朋友真的不多吧。
曾小山在木行身邊坐下,木行嚇了一跳,當曾小山說要出遠門時,木行道:“提親的事我都安排好了,你這走了我如何去向許家兄妹交代?”
曾小山嘆口氣道:“不行就延緩些時日。”
“呸!”木行禮擺出個臉色,“你以為這是菜場買菜,今日不來明日還有?聽說你向小楠提親,街里街坊都為那丫頭欣喜,小丫頭躲在家裏都不敢出門,心裏是千百個願意,你這一走置她於何地?要是她以為是你嫌棄她再來個想不開……總之你最好當面對她說清楚!”
曾小山和木老頭相處這幾年,就屬他這幾句話像人話。
曾小山心煩意亂道:“不行就明天,明天我就向許家提親!”
木行罵道:“混事!婚姻嫁娶是要選日子的,你這麼貿貿然去不惹來別人笑話?”
“老子是文明人不信鬼神風水,別跟我說什麼日子不日子的,說是明天就是明天,我給你十幾兩銀子,你給我置辦點像樣的彩禮!”
聽說又有錢拿,木行不再反對,嘿嘿笑道:“這個自然,我是什麼人,上通天文下知地理,這等事還不是易辦的很?”
曾小山拿出十五兩銀子銀子交給木行,指着他得鼻子說道:“要是你敢打這銀子的主意我劈了你!明天早晨你到東樓等我,我們一起過去!”
曾小山告別木行,想到還有什麼放不下的,何菁選勉強算是一個,她現在雖然和自己並未有感情基礎,但好歹是被金屋藏嬌對己有感情,不去知會一聲說不過去。
曾小山來到安置何菁選和靖兒的“思源”院門口,正好遇到匆忙出來的五安,這個妓院的大老闆。
當曾小山說明來意后,五安臉上現出職業笑容道:“你這位護法遠行可向青主請示過?”
曾小山怪笑道:“這個……我看就不必了吧。實不相瞞,我北方有個親戚死了,一大筆遺產等我去繼承,晚去可能就泡湯了,你說我能不着急嗎?”
“呦!小弟弟北方還有親戚?說來給姐姐聽聽!”
龍青卉從門裏出來,曾小山看到她心裏就發憷。怪不得五安有此一問,原來早就知道龍青卉在門口。
寧兒的身影出現在龍青卉之後,原來她找不見曾小山就到齊府和這裏來看過,正好遇上曾小山。寧兒眼中含着淚,上來就抱住曾小山,泣道:“小山哥哥,你出遠門為何不告訴寧兒?是不是要舍下寧兒再也不回來了?”
曾小山愛憐道:“我怎是那種人,我打算最後告訴你的,就知道你會傷心的這麼厲害,怕你難過嘛。”
寧兒抬起頭看着他,梨花帶雨道:“不行……寧兒要與你一同前往!”
曾小山想到這是在給朝廷押運軍火,極度兇險,寧兒身單力薄要是出了意外自己定會遺恨終生,嚴辭道:“不行,這一路有數千里,你老老實實在蘇城等我。”看到寧兒的眼淚有一發不可收拾之相,曾小山只好補充道:“我也答應你,我一回來馬上正式和寧兒你成婚,讓你正式當我的妻子。”
寧兒是個單純的女孩子,聽到這樣的話馬上臉羞的紅紅的,帶着眼淚的面龐現出羞赧之色,道:“你……你可要早些歸來。”
龍青卉走上前,笑盈盈道:“小弟弟,你哄女孩子可真有一套,只幾句話就將又哭又鬧姐姐我都拿之無措的寧兒哄得服服帖帖,你看是不是也哄哄姐姐,姐姐也很捨不得你啊!”
曾小山身上雞皮疙瘩直冒,要是被龍青卉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麼,不出來搗亂那就不是一個合格的亂黨頭子了。“姐姐真會說笑,我和姐姐還不熟,要哄的話我也只會哄自己未來的妻子。”
寧兒聽到這樣的話頭貼在曾小山懷裏,更是羞得不敢抬頭。
曾小山讓寧兒在外面等候,獨自進了何菁選的房間,要說曾小山從不知道禮法是什麼東西,這麼進來連門都不記得敲。
裏面安安靜靜,何菁選似乎不在房間裏,書桌上有筆墨紙硯,琴也擺在那裏,琴弦有兩根卻是斷的。書桌上的的宣紙上寫得滿滿的,看來看去只有“情”這一個字。情?什麼情?從她凌亂的字跡來看,她寫這個字的時候是心煩意亂,不然琴弦也不會斷了兩根。
“曾……”何菁選驚訝的聲音來自曾小山身後,只發出一個音就停頓下來,曾小山回過頭,發現何菁選的臉色有些不佳,似乎晚上休息的不太好。
“選兒小姐,如果你身體有恙,回頭再來找你。”
何菁選的神色看來很平靜,行禮道:“請公子不要如此這般客氣,奴婢既已是公子的人,就不再是小姐,公子勿再以此相稱。”
曾小山倒有些不太適應她這卑躬屈膝的語氣,勉強一笑道:“是你客氣才對,你本就是小姐,為你贖身的也不是我,只是五大姐假手於我而已,我們……”
曾小山話說到一半也不得不中斷,何菁選臉上的淚已經流了兩行,再說下去難保她不會想不開。
何菁選突然跪倒在地,哭訴道:“公子的來意奴婢已知,公子既然要離開蘇城,奴婢就在此等您回來,要是您從此不歸奴婢也願意等侯您一生!”
曾小山邊上去扶她,邊心嘆,都說男人一生尋一紅顏知己足矣,但世間紅顏易得知己難尋。要在這麼一個男權封建社會找一個能真正了解自己,與之相伴終老的玉人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