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3章 小鈴鐺(一)
第933章小鈴鐺(一)
“就是那兒了。”趙元庭帶着她來到梨花館門前,指着一處酒肆說到。
只是酒館老闆娘興許有點懶,現在了也還不開門營業。
趙元庭:“要我幫你過去試探一下嗎?”
殷悅伸手拉住了他,搖搖頭:“再等等吧。”
清晨,梨花館門前清凈。
即使這家的老闆娘漂亮。一早兒來打酒的客人也沒有幾個。
楚星瀾打開酒館大門,從牆邊拿起了一根笤帚開始掃灑街邊的落葉。
沒一會兒,另一個男人就從裏面走了出來。
殷薄煊挽起衣袖接過她手中的笤帚,開始干起了活。
“不是說這些事情不用你來做么,你怎麼又偷偷掃地了。”男人邊掃地邊嗔道,儼然對女主人偷偷幹活這件事情極其不滿意。
楚星瀾靠在門前的梨花樹下,百無聊賴地說:“這又算不得什麼重活,掃個地而已,我還是會的。”
“那也用不着你。”殷薄煊回頭看了她一眼說到。
“你那雙手用來吃飯就好,不必你做這些粗使活計。”
楚星瀾笑笑:“這麼好,那中午就獎勵你吃一頓黃燜雞好了,把咱們後院裏養的那隻老母雞給宰了!”
殷薄煊看着她的樣子,也跟着笑了起來。
掃地不算是什麼難事,沒一會兒,男主人就做完了。
他放下笤帚牽起酒肆女主人的手往屋裏走。
兩人過慣了這樣簡單平凡的日子。使至終都沒有發現在酒館相對的街頭,站着兩個人,默默地注視過他們良久。
殷悅不自覺濕了眼眶,就連帷帽都擋不住她眼眶的紅了。
真的是爹娘…
縱然他們已經離開了很久。但殷悅還是在楚星瀾出現的第一時間就認出了她。
還有她的父親,雖然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但他依然愛娘親如初。疼惜她,不許她干一點粗活累活。
他們兩個人在這個貧瘠的地方依然過的很幸福。
眼前看到的一切太過夢幻。
夢幻到直到這一刻,殷悅都還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趙元庭看着她說:“義兄這次也一樣,沒有讓你失望吧。”
殷悅喜極而泣,掩着臉哭了出來。“沒有。”
這何止沒有讓她失望呢,簡直是給了她這麼多年來最大的驚喜。
趙元庭:“那我們就過去看看吧。分開了這麼多年,他們一定也想見見你。”
他牽起殷悅的手,要帶她過去。
可誰知殷悅卻站在了那裏,不動。趙元庭更用力的牽了,她也沒有動。
趙元庭一愣,回頭看了一眼。
“這就夠了。”
殷悅站在原地,忽然很平靜的說。
“知道他們還活在世上。還和以前一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這對我來,說就已經很夠了。”
她不需要再過去闖入爹娘現在的生活和他們相認。
因為她知道,爹娘既然還活在這個世上,卻沒有回來找她,一定是有自己不得已的理由。
就好比他們註定不能相見。
也許這就是娘親活下來需要付出的代價。
但這些結果都比她之前想的那些要好,至少爹還陪在娘親身邊。
如果她現在突然出現在爹娘面前,對他們來說又意味着什麼呢?會否他們平靜的生活再次被打亂,好不容易定居下來的地方,又不得不搬遷。
會否他們要被迫離開這裏,去到下一個名叫梨花庄的地方?
所以殷悅不想上前了。
知道他們還好好的生活在這裏,對她來說已經足夠滿足。
只要她沒有被發現,就不算打擾。那以後自己實在想念他們的時候,還可以偷偷的再來看一看。這還不夠嗎?
她已經可以和自己達成和解了。
趙元庭愣住了。她那麼想要見他們,為什麼好不容易找到蹤跡以後,殷悅卻說不見就不見了?
那麼深的執念,對她來說難道只要看一眼就能化解了嗎?
殷悅沖趙元庭笑了笑,反過來握住他的手道:“義兄,我們走吧。”
他被殷悅牽着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這次,是殷悅走在前頭。
她很高興義兄能對自己這麼好。迎面照着初升的朝陽,殷悅覺得自己又能快樂的生活下去了。
而且…
從那一刻起,她的心底就萌生出了一個新的小秘密。
——她好像找到了比傅遐邇更值得她去愛的人了。
兩人再次回到西京城已經是六日以後。
老管家歡天喜地地把殷悅迎回了府中,開口就問:“可找到了?”
殷悅高興地點頭:“找到了!全都是義兄的功勞!”
老管家也跟着一塊兒高興:“找到就好。找到了,心裏就有指望了。”
殷悅點點頭:“我先去給爺爺請個安。”
說完就朝着院子跑了出去。
老管家則留下來,跟趙元庭說到:“世子爺都為公主做了這麼多事情了,那一件事情是不是也該提上日程了?”
趙元庭微微笑着:“恩。”
該提上來了。
老管家難的見他也笑的這麼真心,立即問到:“此行,有進展?”
趙元庭嘴邊笑意更濃:“她回來的時候,比從前更親近我了。”
這就證明葳蕤更喜歡自己了。
這難道還不值得高興嗎?
何況葳蕤還牽了自己的手。天知道那時候他的心跳的有多麼快。要是自己在心裏連着念了兩個輪迴的清心咒,他那會兒估計都要樂的跳起來了。
“況且現在葳蕤和姓傅的已經斷了乾淨,我若是對她傾訴心意,應該也更容易一些。”
姓傅的不疼惜的姑娘,有的是人疼,不缺他一個。
說起這個,老管家的臉色卻沉了下來,“傅遐邇在你們走後沒幾日就來了一趟王府,說是要見公主。你說他這種人是不是想吃回頭草呀?”
趙元庭:“……”
趙元庭不可置信道:“這麼狗的事情,他也幹得出來?”
傅遐邇不是從來自詡高傲的嗎,回頭來找殷悅…莫不是葳蕤不喜歡他以後,他突然就認清了自己的真心!
“那可說不準!那天姓傅的被我趕走以後,就派人來安和王府門口盯梢了。估計就等着葳蕤公主回來呢。現在你們回來了。說不定盯梢的人已經回他的府邸傳話,保不齊明天他就眼巴巴地衝過來了。”
趙元庭的眼皮子頓時開始突突地跳。
可不能讓姓傅的這麼早看清自己的真心,否則他回來繼續纏着葳蕤,難免人美心善的葳蕤會心軟。
到時候可不就讓那個狗東西得逞了嗎?
趙元庭立即道:“防着點!”
頓了頓,他又改口道:“最好都不要讓他們出傅府的門!”
有了所鍾女子的男人,都是會吃醋的。何況葳蕤公主從前那麼喜歡傅遐邇。
這可是個勁敵!
老管家立即點頭:“明白!”
兩人所猜不錯,傅遐邇知曉殷悅回西京城以後,還真想第二天就過來找殷悅。
但趕巧的是先前告老還鄉的老臣突然登門拜訪。
傅見寒為了讓他多跟老先生學習一點治世的謀略,偏要將他留在府中一起探討。
老先生年紀大了,說一句話就要歇一口氣,這一探討,竟然就是足足一個下午。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傅遐邇如坐針氈。
明日時臣就要進京,自己做為接待之人,定然不能離開。
他想要找葳蕤公主說話,也就只能靠今天了。可是這老先生怎麼磨磨蹭蹭的說了半天,又繞回了最初的地方去?
終於,在吃下盤子裏最後一塊糕點后,老臣站了起來,說到:“天色不早啦!我就先回去了。今日實在是多有叨擾令,公子不會介意吧?”
傅遐邇心底都快要急死了,還是只能陪笑道:“哪裏哪裏,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遐邇受教了。老先生請!”
老臣看了他一眼,不禁笑了出來。
先前傅遐邇如坐針氈的樣子,他真以為自己沒有看出來?
都這樣了還要說受教受教,可見他還真是有耐力。
不錯,至少傅見寒的禮數沒有白教。
罷了罷了,反正自己今天也只是來拖延時間的。這麼一弄應該也差不多了。
老臣笑道:“那就告辭了。”
老臣走後,傅遐邇就即讓小石頭備了馬車。
“去安和王府!”
小石頭:“公子是要去找葳蕤公主嗎?”
傅遐邇此刻有點急躁:“你怎麼那麼多廢話呢?讓你去,你就去。”
小石頭:“可是公主線下恐怕不再王府里,她應該還在金店。”
知道自家公子牽挂葳蕤公主,那個老臣在談事情的時候,他就一直讓人盯着呢。
葳蕤公主今日不知為何突然去了一趟金店,現在還沒有回去。公子若是真的想找人,可不得去金店嗎?
別到時候去了安和王府找不到,還要吃一頭閉門羹。
傅遐邇:“金店金店!趕緊的!”
傅府有門禁,過了那個時辰自己再回去,定然又要挨父親一頓教訓。他得趕緊抓緊時間。
小石頭笑了笑,手中的馬鞭一揮:“駕!”
迅疾的馬車就沖了出去!
金店裏,殷悅高興地從金店老闆的手裏接過一對漂亮的金鈴鐺,道:“這就做好啦?這麼快?”
金店老闆道:“本來融了金做其他金飾就不是什麼費事的事情。何況是您公主大駕光臨,我們當然得第一個先給您做了。這鈴鐺上的紋路都是按照您圖紙上刻畫的去做的。您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對。”
手裏捧着的金色鈴鐺雖然小,但是異常的精巧。
放在手裏搖一搖,叮叮噹噹地作響,聲音也清脆好聽。
金店老闆好奇問到:“葳蕤公主做這鈴鐺是想要當做配飾嗎?”
殷悅點點頭:“恩!”
金店老闆立即道:“鈴鐺精巧可謂是獨一無二了,做配飾定然也好看,公主好心思。”
奉承話哪個老闆都會說,但殷悅聽了心裏還是高興。
她丟給小珠子一個眼神:“賞!”
小珠子只得掏銀票了。
傅遐邇趕到金店時,恰巧見到葳蕤公主帶着小珠子從裏面走出來。
她手裏還捏着兩個小鈴鐺不停的看,已經說不出有多喜歡了。
唯有小珠子不太高興,看着葳蕤公主說:“滿月宴上公主的娘親親手給您帶上的金鐲子,您怎麼也捨得融了拿去做鈴鐺。”
天知道她看到那個小金鐲子融化以後心裏是有多麼的痛。
葳蕤公主不缺錢。一個金鐲子自然也不值什麼錢。但是它意義非凡呀。
殷悅:“你懂什麼,只有自己曾經貼身物件熔出來的金飾做成的禮物送人,才更有意義。”
傅遐邇站在不遠處一愣。
禮物?
他突然想起過去那些年殷悅每年都會在他的生辰宴上送上各種禮物。發部分都是她搜來的稀奇玩意兒,其中親密的物件也有,不乏一隻香囊,或者一條她最新綉好的手帕。
只不過送綉帕時,她從來都是偷偷塞到自己手裏,不敢讓別人知道的。
那今年的這對鈴鐺?
是送給自己的嗎?
他的生辰倒是近了……
眼看殷悅就要上馬車,傅遐邇不及多想,立即追了過去。
“殷悅!”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葳蕤公主的身體一僵。就連她身邊的小珠子,臉都瞬間拉了下來。
“怎麼這麼晦氣呀,難得出一趟門,還要遇上這種人。”小珠子在一旁嘀嘀咕咕道。
傅遐邇走上前,目光落在了葳蕤公主手裏的鈴鐺上。
殷悅瞬間把手背到了身後,將小鈴鐺藏好。
傅遐邇默了默,先是問到:“你前幾日去哪兒了?”
面對這樣的問題,殷悅不答反問:“有事嗎?”
她去哪了好像不關傅遐邇的事吧?
傅遐邇薄唇一抿:“我現在都不能問你的去處了,是嗎?”
殷悅低頭看着自己的小鞋,避開了他的視線:“男女身份終究有別,傅公子這麼著急問我的下落,會讓別人以為您牽挂我。”
“我本就是…”傅遐邇一噎:“作為你的熟人,我還不能關照一下?”
葳蕤公主:“熟人很多,不缺你一個。”
傅遐邇:“……”
小石頭拉了拉傅遐邇的衣袖。
上次的事情是公子被人蒙蔽,做的不對,現在可不是他有脾氣的時候。
再這麼說下去,公子今天這一趟可就算是白來了。
傅遐邇也知道其中道理。
他深吸了一口氣,對殷悅說到:“我今日來,是有事要和你說。”
殷悅:“聽着呢。”
傅遐邇的唇抿了抿,可是話到了嘴邊,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最後傅遐邇問到:“你上次公主府的喬遷宴,為何沒有告訴我?”
殷悅:“告訴你作甚啊,從前請你也是十次裏面九次都不來。難得被我叫來了,你還得給我一副臭臉色看,要麼就是說我的宴席不好,要麼就是說我形式放蕩。幹嘛找你?”
她現在心累了,不想陪他哄他了,不行嗎?
傅遐邇一噎,偏偏葳蕤公主說的這一樁樁,一件件他還都不能反駁。
因為這就是他當年干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