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蕾的甜&心裏的苦

味蕾的甜&心裏的苦

蘇泇不記得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喝酒的,她只記得自己曾經對甜食瘋狂地偏愛,可現在她冰箱裏能找到只有酒。

即便如此,蕭涼每次來依舊會順道給她帶些小甜食。有時是蛋糕,有時是巧克力,有時是糖果,有時還可能是布丁。

接到禮物的她會不以為然地笑着告訴蕭涼,又不是小孩子,不必總拿這些哄她。而蕭涼也總是淡淡地說女朋友喜歡,他不過順手買多一份。

蕭涼的女友蘇泇見過一次,那是個漂亮斯文的女孩,講話時會害羞地低頭,在蕭涼身邊宛如一隻小雛鳥。

見到那小雛鳥的時候,蘇泇越發篤定,蕭涼真的只是可憐她。於是蘇泇再也沒有在蕭涼的面前哭過,她怕他同情心再度泛濫,更怕那些沒有結果的希望。

蘇泇早戒了甜食,她卻不會浪費蕭涼的心意。每次她會就着酒,將蕭涼送來的東西吃的乾乾淨淨,然後又混着酒和胃液稀里嘩啦地盡數吐出來。

終究還是糟踐了人家的心意。

可她控制不了自己,一回到空空蕩蕩的屋子,她就控制不了想要喝酒的衝動。似乎只有酒才能填補心上的那個豁口帶給她的疼痛與空虛。

大多數時候,她會將自己扔進那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喧囂中及時行樂,在瘋狂的音樂中瘋狂地跳舞,還有瘋狂地買醉。

只有蕭涼來的時候,她才會刻意地保持一分清醒,裝作朝氣蓬勃若無其事地迎接他。

蕭涼知道蘇泇喝酒,也知道她成日爛醉。作為她唯一的朋友,他勸過,勸到最終的心灰意冷,勸到而今的視而不見。

因為蕭涼明白,誰都幫不了她,唯一能救她的,只有她自己。

可偏偏她自己不肯自救,只是一味地放縱與墮落。

有一次她醉得厲害,抱着蕭涼哭道:“怎麼辦,蕭涼,我什麼都沒有了,怎麼辦?”

那時蕭涼說,沒關係,你還有我。

可最終,她還是把蕭涼這個唯一的朋友也弄丟了。

現在的她,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除了酒,她真的什麼都沒有了。

蕭涼這次來看她,除了禮物,還帶來了結婚請柬。

他要結婚了。

蘇泇玩笑道:“厲害了,居然是裹着糖衣的紅色炸彈!”

蕭涼就那樣定定地看着她,看了很久,忽然問她:“我結婚,你會不會難過?”

蘇泇打着哈哈,若無其事地說:“難過,當然難過,你結婚我得送個好大的紅包呢!”

她笑得沒心沒肺的,沒有發現蕭涼眼底劃過的一絲痛色。

最終她沒有去參加蕭涼的婚禮,而是獨自在家裏喝得爛醉。

第二天她嘻嘻哈哈地打電話給蕭涼賠罪,說自己玩的太嗨把他婚禮的時間記錯了,還讓蕭涼放心,她回頭一定把紅包補上。

掛斷蕭涼的電話,蘇泇獃獃地坐了很久,然後默默地開了一瓶最烈的酒獨自喝了起來。

烈酒灼燒着胃,她卻覺得像是在灼心。

她記得三年前她從醫院醒來的那天,蕭涼對她說,他答應過她父母會照顧她一輩子。

那時候她不明白自己的父母為什麼會那麼不負責任地將自己交給一個陌生人。

她甚至怨恨蕭涼,為什麼要救她?

為什麼不讓他們全家死在一起?

既然救了她,為什麼不救她的父母?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讓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地活着?

蕭涼只是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事實上蘇泇知道,他已經儘力了。那種情形下,能把她救出來,他已經是冒了很大的風險。畢竟他沒有三頭六臂,更沒有辦法徒手掰開那些卡住她父母的變型車架。

相較大多數車禍現場冷眼旁觀的路人,蕭涼臨危不懼見義勇為,已經算是仁至義盡。或許正是這樣,她父母臨終前才會向他託孤。

可蘇泇接受不了父母的離去,她拒絕在一切遺產繼承的文件上簽字,拒絕將父母冰凍的遺體火化,也拒絕蕭涼這個陌生的人靠近。

她出院回了家,空蕩蕩的房子裏,再沒有家的氣息,她終於明白疼愛她的父母不會再回來了。她似乎是從這時開始喝酒的,但那個時候她並不喜歡酒的味道。

父母的後事,都是蕭涼幫她料理的,那段時間她腦子渾渾噩噩,日子也過得渾渾噩噩。宿醉讓她日日頭痛欲裂精神萎靡,整個人像一株失去了陽光和水份的向日葵。

蕭涼將自己在市中心的一套小公寓收拾了出來給她,因為她在那棟曾經稱之為家的別墅里,總是噩夢連連。

她夢見自己渾身是血地在車禍現場無助地哭泣,夢見變形的車架內被卡住並奄奄一息的父母,夢見車輛爆炸時的巨響和漫天火光……

醒來她瑟瑟發抖地縮成一團默默流淚。家是什麼?她已經徹底失去了。

從那個時候起,她開始很愛吃甜食,大約是心裏太苦了,所以需要味蕾上獲得的那一點甜來調劑。

畢竟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

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蕭涼習慣了每次去看她都帶上各種各樣的甜品哄她開心。

她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才從父母過世的陰影中走出來,陪她走過這一年的人是蕭涼。這個陌生人就這樣慢慢地走進了她的生命,成為了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有人以為她和蕭涼是兄妹,也有人誤認他們是情侶,就連蘇泇自己也說不清楚,她和蕭涼之間,究竟算是什麼關係。

蕭涼對她很好,體貼、遷就,甚至有些無底線的縱容,但卻從不逾越,一直保持着恰當的距離。

蘇泇覺得,蕭涼也許就是可憐她。

有時候蘇泇會開玩笑管蕭涼叫恩公,然後蕭涼的表情古怪到無法形容。

她越發起了玩心,說:“恩公,你的恩情我此生無以為報怎麼辦?”

然後不等蕭涼開口,她就自己接過了話端,自問自答:“話說你也不差錢,那我就以身相許吧!”

蘇泇說出這句以後,當真就踮腳親了他,結果卻被蕭涼如同洪水猛獸一般推開。

幸災樂禍的蘇泇笑得人仰馬翻,她就知道平時一本正經的蕭涼最開不起這樣的玩笑。

印象中,她和蕭涼鮮少爭執,因為蕭涼總讓着她。她那時候還笑過蕭涼,說以後他要是有了女朋友,肯定是個二十四孝好男友。

蕭涼卻說,其實他沒有她想像的那麼好,他的脾氣很壞。

當時蘇泇一點兒也不相信。

直到後來蘇泇遇上寧淵以後,她才真正見識到了蕭涼的壞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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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得三寸舊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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