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神婆卜事
「神婆」這個答案倒也挺符合我心中的猜想。
爺爺曾跟我說過,佛門分支甚多,神婆就是其中一脈。
在鄉間,她們有一個更接地氣的名字——「問米婆」。
神婆拜的是觀音菩薩,行的是請神鬼上身問卜之事,姻緣生死、富貴是非,知無不言。
但在我的印象中,無論是神婆還是問米婆,她們都是白髮老婆婆的形象。
像白小花這種呆萌小女生,簡直聞所未聞。
她告訴我說,她們這一脈只傳女不傳男。
如今科學經濟發達,族人不願意再接手這門技藝。
導致神婆一職,已然接近失傳的地步。
再加上某些詐騙分子裝神弄鬼,敗壞神婆名聲。
使得世人不僅對神婆避之則吉,甚至還有些唾棄。
白小花讀書工作的時候,就因為神婆這個身份,而受盡冷眼。
甚至還被校園和職場霸凌過。
自那之後,白小花就再也不敢透露,自己是神婆的事情了。
聽完她的慘痛經歷,我長“哦”了一聲,並同情地點了點頭。
“哦?”白小花奇道,“你真的相信我?不會覺得我是騙子么?你不會現在就炒掉我么?不會發朋友圈取笑我么?”
我自嘲一笑:“風水佬還騙人十年八年的呢,我不也背負了一身罵名?”
拍拍她的肩膀,我安慰道:“放心吧,你來到我這打工,算是遇到同命中人了。”
白小花吸了吸鼻子,拿紙巾擦了擦厚眼鏡下的淚水:“謝謝你,老闆,你是我遇到過,第一相信我的人。”
我轉念一想,神秘一笑道:“我不僅相信你,我還想請你幫我問個事,嘿嘿。”
白小花因為上次我偷看她腳底的事情,下意識地縮了縮腳:“問什麼事?”
……
晚上,關了店門后,我就跟着白小花來到了她的住處。
房子不大,但她自己獨居,倒也足夠。
我還是生平第一次闖進女生的閨房,心情難免有些小激動。
進屋便是一陣撲鼻而來的佛香味。
這是佛系的傳統,香火日夜不滅。
正廳牆上果然供奉着觀音菩薩,正下方,有一張四方木桌。
上面擺放有一個香爐,三個雞公碗。
我走近一看,碗是空的,碗底有三個硃砂字,分別是——賤、貧、夭。
白小花招呼我先坐下,並勤快地遞上了一杯水,讓我先等她一會。
我心裏幻想着她是不是去齋戒沐浴之類的景象。
卻見她在那三個雞公碗裏,依照賤、貧、夭的順序,分別對應盛上了大米、清水、生香。
這大米就是「問米婆」這一名字的由來。
而生香就是不點燃的佛香,鄉間祭祖時,也有在墳頭插上生香的習俗。
但這放在碗裏的生香,我還是頭一次見。
她最後在那香爐點上三根香,然後就招呼我坐到了桌案前。
而白小花,則是摘下了她那厚厚的眼鏡。
我的天!
驚鴻一現,原來眼鏡下的,那個受盡冷眼的白小花……
竟然也長得這麼好看,小臉蛋簡直像瓷娃娃一般無暇,都快要萌出血來了。
跟戴着眼鏡時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白小花盤腿坐在了桌案的對面。
她的椅子只比桌案矮上一些,因此我能看到她全身。
白小花雙手捏着法訣,平放於雙膝之上。
她頭上三尺是觀音,再加上她此刻的坐姿,讓我覺得她頗有神韻。
她開始念着我聽不懂的祈文。
接着就不停地打嗝,彷彿要將她體內的空氣盡數擠出來似的。
這嗝打得是連綿不斷,只見出氣,不見進氣,表情相當痛苦。
跟我在電視上看到的神婆,完全不一樣。
爺爺說過,那些翻着白眼,全身抽搐,像發羊癲式的請鬼神上身,大多都是騙人的。
他們只是為了加強視覺效果,才特意這麼演的罷了。
現在對比白小花,果然是這樣。
真正的神婆傳人,安靜多了。
突然,白小花痛苦的表情消失,雙目緊閉,端坐如神。
我知道她這是成功請上身來了,就是不知道她請的是神還是鬼。
這個在神婆各派之中,也都各不相同,且是不傳之秘,只有傳人才知道。
“大仙您好,請問我的天劫命宮在哪?”我直奔主題。
「白小花」沉默良久,才用一把渾厚的聲音說道:“傻丫頭,天機不可泄。”
這話像是在對白小花說的,也像是在對我說的。
我一時有點懵,或許這道題難度太大了?
於是我扯了點別的:“大仙,請問楚玲現在在哪?”
依舊是一陣沉默。
我只得再降低要求:“大仙,請問灶底藏屍的兇手在哪?”
這回「白小花」總算是有點反應了,雖然她依舊沉默。
卻見她手上法訣依舊,將手緩緩移到了貧字碗的清水之上。
接着,詭異的事情就發生了。
她的手明明沒有碰到碗,然而水面卻像是被無形氣體擠壓一般。
她指尖作筆,水面作墨,自上而下地寫了兩個字——「戶口」。
水面上呈現着這兩個字,經久不散。
看得我是一臉茫然,怎麼問非所答的樣子?
然未等我問清楚,白小花就突然長長吐出一口氣,像泄氣的氣球一般。
她睜開眼,瞬間就恢復了之前的神采,然而她卻眉頭緊鎖:“怎麼會這樣?”
“怎麼了?”我問。
“婆祖平時不是這樣的,婆祖她是有問必答的。”
白小花扁着嘴:“而且她剛剛還訓了我一頓。”
我自嘲了一句:“沒關係的,或許我們命里犯沖吧。”
白小花咬着下唇,眼看着就要哭出來了:“老闆你那麼信任我,我卻什麼忙也幫不上。”
我最怕小姑娘家哭了,連忙好生安慰,才開始分析她「婆祖」給出的兩個字。
我第一想法就是戶口簿。
莫非她在暗示,兇手就是女屍戶口簿上的親人?
我想起閃姐在跟我坦白時說過,房子是在租給一對外地夫妻之後開始出事的。
而那個丈夫,在他去坐牢之前,就曾經聲稱她的妻子跟人跑了。
很有可能那具女屍就是他的妻子!
要是他已經坐完牢出來,那他就逍遙法外了,而且還有可能會繼續害人。
於是我連忙打電話通知閃姐,她的租約合同里,應該有那個丈夫的身份信息。
閃姐很快就把那人的身份證複印件發到了我手機。
我放大圖片細看,名叫杜澤。
頭尖額窄,財帛宮淡,眉短淚痣,妻宮失衡。
看上去倒是斯斯文文的。
然而這種面相的人,善則極善,惡則極惡。
這更加深了我的推測,我交待閃姐,務必要把這個信息傳達給探長們。
閃姐拍着胸膛答應,說憑她金閃閃的人脈,辦這點小事還是易如反掌的。
白小花問我為什麼對這事這麼上心。
我說雖然那厲鬼差點要了我的命,但現在她都已經魂飛魄散了。
而且她也是受害者,被藏屍煞位,挨了幾年的天斬煞,才化身厲鬼。
能將兇手繩之以法,也算了她塵願吧。
白小花聞言,看我的眼神似乎變得異樣。
然而,沒過多久,閃姐就回復,說杜澤已經在獄裏……死了。
死了?
那為什麼白小花還能問出來這麼個線索?
帶着這個疑問,我回到了家,輾轉難眠。
……
次日,我趕早去了小店,白小花還沒到上班時間呢,就有客人上門了。
來人是個西裝男,說有一套別墅想出租。
我給他登記了一下信息,簽了代理合約,他就把鑰匙丟給我說:“我很忙,房子你自己去看吧。”
我收下鑰匙,就送他出門。
這時,白小花剛好到店上班。
她看了一眼西裝男,剛邁出一步,就突然驚訝地回過頭,直盯着西裝男看。
“怎麼啦?”我問。
白小花拉我進店:“他來這裏幹嘛?”
“別墅放租來着。”
白小花扶了厚眼鏡:“我見過他,他是沈鴻的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