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山村血印
“剛才院裏好像有動靜啊?莫不是有人?”
“一刻鐘前,我親眼瞧見江家父女一齊出村下地去了,哪來的人?”
“倒也是,全庄除了手腳不靈便的老人,哪個不要下地,不說三歲就連正吃奶的娃兒都帶到地里去了,嘿嘿,說來也就咱主家了。對了,小六子,你說這罐里到底是什麼?一股子臊腥味,雞血么?”
“噓,到底小心些,生怕別人不知道咋地,你管罐子裏是什麼,辦好了有賞錢拿就是,快些做活,小心事辦砸了老爺剝你的皮!”
“咱把風你就把心放回肚子罷,對了,前幾次不都晚上做的么,今日怎麼卻要白天來做?小六子,你怎麼不說……”
“閉嘴!蠢材,休再多唇舌!”
門外兩人的對話,韓元愷在牆後邊聽得一清二楚,鼻端還嗅到股血腥味,他不動聲色,聽着聲兒等兩人走得遠了,去了門栓輕輕一拉,這才發現院門從外面鎖上了,院牆雖然不是很高,但一來怕打草驚蛇,二來也怕其他村民瞧見自己翻牆,到時黃泥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韓元愷只好回到屋裏,想着等江家父女從地里回來再把事情告訴他們。
無事可做的韓元愷躺在炕上,喃喃自語道:“這兩人鬼鬼祟祟事情必不簡單,那罐里不會裝的人血吧?也不知他們說的主家是誰?”
翻了個身嘴裏打着哈欠,韓元愷在心裏嘀咕道:“等江叔回來再告訴他一聲罷,好有個防備,不過這江叔瞧着也有些……古怪?不過這都與我沒什麼關係,得好好想想今後的打算才是,如今身在古代,看服飾裝扮應該是明朝無疑,也不知是個什麼年號,等今晚江叔回來,把情況打探清楚,再做計較罷……”
這樣想着,百無聊賴的,韓元愷忽然覺得有些犯困,腦袋一沉,不知不覺便進入了夢鄉。
“呵……”
一聲慵懶的呵欠響起,剛剛響起的絮語聲停下,寬敞的客廳里,清一色都是刷着清漆的上等黃花梨木傢具,幾根柱子和牆面、地面也是光滑,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傳來,十幾歲年紀的婢女在門邊福了一禮走進廳來,穩住手將溫熱的茶盞小心地擱在鋥亮的桌面上,偷偷瞥了眼,見無責怪之意,臉上有一絲慌亂的婢女這才悄然退下。
中堂字畫下的主位,坐的是一身形矮胖的中年男子,臉圓少須,皮膚細膩紅潤,頭帶黑色網巾,身穿藍色圓領長袍,腳踏玄黑色長靴,吊睛眉三角眼,兩片薄唇殷紅如血。
擺了擺手,方才那番絮語聲又在寬敞的客廳里響了起來,聽到快意處,他不由得張開了粗短的雙手,愜意的呻吟隨即從鼻端哼出,見那絮語聲也隨之一頓,他不由得又擺手示意,隨後捧起桌上的茶盞小小的抿了口,含在嘴裏回味許久這才咽下,待聽完堂下伺立之人回話,這才放下茶盞頷首笑道:“小六子,幹得不錯,自去賬房領賞罷,記住把嘴給我閉嚴實了,若走漏了半點風聲,到時可別怪老爺我不講情面。”
見那小廝額頭直冒冷汗,口中唯唯諾諾的,這才揮手讓他退下。
又捧起茶盞輕嘬一口吧唧着咽下,這矮胖子陰陰一笑,喃喃自語道:“這古怪的天氣,要不是連着三夜下雨,事情早成了,如今無端的還得供着那假老道。”
一想到這,矮胖子又肉疼的緊,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可再一想到那年方二八正當韶華的清麗女子,雖只着一身簡樸的襖裙,卻也掩飾不住她的美,美得着實驚艷,真如沙里明珠明艷不可方物,若不是自己那日一時興起下地里看看,還不知這王家莊竟有這等絕色佳人。
“那就先白天嚇他們一嚇,我就不信了今夜還能下雨,就算今夜下雨,難不成還能夜夜下雨?論起心思我也不比假老道差,只要白天做的隱秘些,偌大的血手印嚇也嚇壞他們這些愚民村夫,到那時……”
矮胖子忽然猛吸了口茶,正閉起眼睛搖頭晃腦怡然自得。
“爹!”
此聲有如驚雷,嚇得矮胖子把嘴裏的茶一口囫圇直接咽了下去,立時咳嗽不止,直嗆得他滿臉通紅鼻涕眼淚直流。
“娘,娘,快來快來!你看,你看,爹真好玩!”跟這矮胖子有五六分相似的胖少年見狀樂得拍手直蹦。
聽到前邊大廳里的動靜,跟在後頭的婦人忙疾走幾步踱進廳里,來到矮胖子身後不停的給他捶着背。
好一會兒才止住了咳,矮胖子接過婦人遞過的手帕,邊擦臉邊埋怨道:“你也不管好他,瞧他像個什麼樣子,看見親爹難受還在那兒傻樂。”
“管?唉,怎麼管啊?我的大老爺。”
“立兒他都十七歲了,也該給他找個媳婦了。”
“又不是沒找過媒婆,可有誰願意把女兒嫁到咱家,不奢求門當戶對,就連貧苦人家但凡能過活的也是不願,願意的人家不說連咱看不上,那些個女孩立兒更是都沒帶搭理的,咱想要做公公婆婆只怕是難了。”
“立兒這毛病或許娶了親沖沖喜能好些,再不濟也有個人替咱管着他不是?這麼多年了你也落得輕鬆些,或許新媳婦還能給咱家生個正常孩子。”
“老爺!你可是有了主意?”
“我自有主張,你就安心等着做婆婆吧。”
“哼,你啊,那混圇肚裏又藏着什麼鬼點子?”
“這什麼鳥時節,快給本老爺扇扇風,昨日還清爽宜人,今日怎就如此悶熱……”
不同於昨夜的狂風暴雨,正午時分的天萬里無雲,一輪紅日當空,毒辣熾熱。
一早就下地的村民們正躲在陰涼處,就着從家中提來的井水啃着又干又澀的粗窩頭,這也是村民們難得的清閑時光,就連活潑好動的幼童也靜靜地待在父母身邊,只剩下夏蟬還在肆虐呱噪,撩撥着熾熱的心房。
待烈日稍斜,村民們又得繼續勞作,幼童們也在一旁幫着除草遞水,勤勞的莊戶們手腳不歇揮汗如雨,濕透了搭在肩頭的汗巾,他們只盼着勤鋤草勤翻地勤澆水,地里的收成能好一些,家裏的老人孩子才不至於挨餓受凍。
直到夕陽斜掛,村民們才扛起農具,呼兒喚女偕老扶幼,陸陸續續的從地里回來,孩童們此時也恢復了元氣,奔跑着互相踩着對方拉長的影子取樂,大人們也難得有了些笑臉,互相攀談着家長里短,人群中時不時傳出些歡聲笑語,夕陽下倒也其樂融融。
回到村莊,村民們才發現自家的院門上無一遺漏全都印着兩個大紅手印,其狀大如升,其色殷紅如血,有膽大者湊近一聞,便覺一股濃烈的血腥味直衝鼻息,死一般的沉默忽如其來,連幼童啼哭都被母親們捂住嘴制止好似生怕驚擾了什麼一般,在這昏黃的山村中顯得詭異驚悚。
因為這幾日地里耽擱了不少活,江二又婉言謝絕了幾個年輕後生的幫忙,所以江家父女倆直到日頭完全瞧不見天色透着暗了,才從地里回來。
站在官道分岔路口還不待拐進村道上,江家父女倆透過前頭林子遠遠的瞧見了裏邊的村子一角,卻不見往常早該飄起的股股炊煙,父女倆還有些奇怪。
待到進了村子,只見村子裏安靜的出奇,村道上不見了往日裏嬉鬧的幼童,人影全無只見家家戶戶的大門緊鎖,門前赫然都印着兩個偌大的血紅手印,巷子裏還乏着股嗆鼻的血腥味,江家父女倆頓時不由得緊張起來。
看到一旁的女兒有些害怕,江二忙出聲安慰道:“莫怕,有爹在。”
“嗯……”翠翠莫名的心安下來。
江二帶着女兒小心的穿過狹長的巷子往家裏走去,一路上躡手躡腳的,直到離里長王青家門前近了些,方才聽見有些許喧鬧聲傳來。
拐過去一瞧,江二這才暗暗鬆了口氣,旋即又起了好奇心,拉着女兒就悄悄湊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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