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自有主張
漳縣雖不是什麼大城,裏邊的街道林林總總也有二三十條,其中要數西風酒樓坐落的這條街市最是擁擠熱鬧。
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奔着西風酒樓而來的佔了將近一半之多,旁邊依託而建的青樓樂坊客棧賭坊,也都借了西風酒樓的光,常常座無虛席客滿盈門,更是將這片街市弄得紅火熱鬧。
然而此時的西風酒樓三樓,卻是清冷之極。
房間裏,藍袍公子聽了仍然毫無線索的回報,心裏十分的煩悶,剛起身來到窗前想要透透氣,就瞧見個大漢愁眉緊鎖的焉在馬背上,只一眼,藍袍公子就認出這正是昨日召來的八人之一。
記着主上的吩咐,大漢不敢打馬快走在這條熱鬧的街市上,也正好給自己些考慮的時間。昨日他都已經走到半道上了,思來想去又折返了回去,在家中唉聲嘆氣折騰了一天,聽着看著兒子那般痛苦的模樣,他才終於壯起膽子前來。
不知不覺的,大漢便來到了西風酒樓的門前。還沒下馬,他就感覺頭上有一道冰冷的目光盯着自己,不用猜便知是誰,大漢不敢抬頭去瞧。
此時再想退縮反而說不清道不明了,大漢一咬牙翻身下馬,順手將馬撂子丟給迎上前的小廝,便踱進了酒樓。
穿過喧鬧之極的大堂上到二樓,頓時雅樂之聲充斥其間,大漢快步從廊上穿過,來到三樓的樓梯處,瞧見前邊兩個衣着普通的漢子,心中正想着如何開口的大漢也不以為意,徑直走了過去。
門外傳來“踢踏”的腳步聲,藍袍公子仍然站在窗前,聽到來人回報那個大漢被攔在了二樓,藍袍公子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輕輕擺了下手,身後的小廝會意,急忙邁步出了房間。
樓上傳來腳步聲,抬眼一瞧,大漢見是主上身邊的小廝,張嘴便要叫他。
“咳咳!”
待一聽到他那若有深意的咳嗽聲,大漢立時閉了嘴。那兩個漢子便也不再阻攔,大漢整理了下衣衫髮髻,這才拘謹的踏上樓梯。
跟着主上貼身小廝來到一間房間門前,待他進去之後,大漢一直微微低着頭站在門前,任憑門邊兩個漢子搜身,一動也不敢動,僵站着等了好一陣,才聽到裏邊有聲音傳來。
“讓他進來!”
門邊兩個護衛聽到吩咐,趕忙將房門輕輕推開,大漢匆匆抬眼瞥了下便邁進了房間,單膝跪下輕聲道:“屬下龍天,見過主上。”
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動靜,屋子裏靜得出奇,龍天忍不住偷偷抬起了眼皮,只瞧了一眼窗前那個瘦削的背影,就趕忙收回了目光。
外邊雖是晌午,可屋子裏卻比冬日裏的雪夜還要冰冷,大漢龍天汗毛豎起如墜冰窟,只覺得那股子冰寒直透皮膚穿入了身子,身體霎時間微微的有些顫抖起來,他忽然十分後悔不召自來。
“什麼事?”
藍袍公子不冷不淡的聲音傳來,心中正五味雜陳的龍天更加不安起來,慌忙雙膝跪下,重重叩了一首,說道:“主上,屬下不召自來實是不得已,求主上饒恕。”
“什麼事!”
聽到藍袍公子的聲音忽然冷了幾分,龍天急忙道:“回主上,就在昨日早間,屬下的兒子被人給打成了重傷,因得了主上的吩咐,屬下不敢多事,回到家中就趕緊讓婆娘把派去報官和找人的人都叫了回來。”
“很好,既然如此,為什麼又來找我?”藍袍公子用漫不經心的口吻說道。
聽他語氣鬆了些,龍天頭仍然抵在地板上不敢動彈,嘴裏有些嗚咽的說道:“回主上的話,屬下三十多歲才得了這個兒子,可如今,他的命根子被人活活給廢了!可憐他才十六歲,還沒有娶妻生子留下一點血脈,懇求主上給屬下作主!”
藍袍公子雖然煩心在此緊要關頭鬧出事來,可見他還知些進退,為不寒了人心,藍袍公子也不好拒絕,回過身來看着他道:“還有這等事?下手如此狠辣,是何人所為?”
見主上語氣鬆動,頓感報仇大有希望,龍天急忙從懷裏摸出了幾副畫卷,高高的捧在頭頂之上,一口氣說道:“何人所為屬下尚且不知,小兒是在客棧出的事,據客棧老闆說是幾個外鄉人乾的,我那婆娘就請了畫師,屬下帶來了他們的畫像。”
待小廝上前接過擺到桌面上,藍袍公子示意他將畫卷展開,這才走過去,只瞧一眼頓時便覺得不對勁,皺起眉頭看着跪在地上的大漢問道:“龍天,你是說今日在客棧發生的事?”
見他問起緣由,龍天急忙回道:“回主上,正是在客棧,小兒只是住店不曾招惹他們,卻還被他們下此狠手,求主上替小的做主。”
“哼!”藍袍公子手中扇子狠狠往桌上一砸,冷冷地盯着龍天,“豈有此理,你那兒子差點壞了我的大事,如今竟還敢來讓我做主?”
“什……什麼?”龍天抬起頭來,一時之間有些發矇。
小廝也認出了這幾幅畫像的人,知道方浣是藍袍公子的心腹,急忙說道:“沒聽到少爺的話?此事揭過休要再提,回去好好管住你那兒子,莫再生出事來,否則……”
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龍天,知道自己兒子碰到的是惹不起的主了,他慌忙對着藍袍公子抱拳道:“屬下明白!請主上念在小兒年幼無知,饒恕他的罪過。”
藍袍公子背過身去,語氣中頗有些無奈的說道:“罷了!終究是個稚子,而且卻也下手太重,此事我自有主張,會給你個交待的,你去吧!”
不僅沒有求到主上替自己做主,反倒攤上了大事,幸好自己把報官的人攔了下來,心裏邊正懊惱着,待聽到藍袍公子不再追究,還似乎有替自己做主之意,口乾舌燥的龍天方才咽了口唾沫,抱拳行禮道:“是……屬下告退!”
看着龍天唯唯諾諾的出了門,小廝又瞅了眼桌上的幾幅畫像,見藍袍公子一句話不說,剛要退出房間,就聽他說道:“收起來!”
龍天出了西風酒樓的大門,才察覺到自己的後背全是冷汗,接過馬韁也不騎就那麼牽着走在大街上,擠入人流之中隨着人群一起走去了。
樓上的藍袍公子站在窗前看着龍天走遠,心裏一想到如此關頭方浣還是那般的莽撞行事,就有些氣惱,可現在又不得不倚重於他,再說除此之外,方浣倒也是個能助他成事的得力臂膀,藍袍公子只好生生地忍耐住了。
幸好打傷的是自己的人,也沒出人命,才沒有鬧出太大的動靜來,不然驚動了李家和官府,那事情可要棘手多了。藍袍公子想到此處,看着下邊街道的人流冷冷地說道:“派人去知會一聲,不要再給我惹出亂子來,如有違者,重處!”
“是!”小廝應聲離去。
“還有!”望着街市上來來往往的人,藍袍公子似乎想起了什麼。
聽到主子的聲音,剛走到門邊的小廝忙又走了回來。
藍袍公子依然望着窗外,說道:“我記得方浣已經把他師弟被殺的消息傳回去了吧?骨灰好生派人看護着,萬不可出了意外,正好可以利用這次機會,逼他出山!”
“是!少爺您還有什麼要吩咐的么?”
藍袍公子忽然轉過身來,盯着桌上卷好的畫像沉吟了好一陣,方才斷然說道:“把畫像送到方浣那裏,告訴他,再給他五天時間,若是不能找到那東西,就不要回來見我了。”
“是,那小的去了……”
擺了下手,藍袍公子回頭望着不再刺眼的天空,喃喃自語道:“藏得好深,好本事!若不是沒法子,我還真不想殺你!林那邊這兩天也該有消息回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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