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申辯答疑

清晨柔和的陽光輕撫着大地，湛藍的天空中漂浮着朵朵白雲，合市街頭人流涌動，一片忙碌的景象。

王逸此時正坐在榮向天頂配的奧迪A6的副駕駛座上，榮向天和鄭華清在車后低聲談着這次去規劃的意向。

按王逸的資歷，這次純粹是跟班，如果這個方案建築方面需要很過硬的技術，輪誰也是輪不到他的，不過這個大家都心知肚明，不過榮向天還是有些不理解劉衛國為什麼向自己推薦王逸，當然作為老總榮向天是不會為這樣一件小事質疑劉衛國的。

作為此次方案的總設計，鄭華清更不可能對建築推薦的人說三道四，不過一路下來鄭華清倒是對王逸多了些許好感，雖然年紀輕輕，可沒有其他年輕人的浮躁勁，對自己說話得體，沒有太過殷勤也沒有太過疏遠，作為一個老知識分子他很喜歡這樣平淡的同事關係。

賈雲雷對王逸一直是有些不屑，可能是跟着榮總開車開慣了，對王逸他們這些打工的也有些趾高氣昂。

去規劃局是例行公事，既然錢市長都發了話，作為小小的規劃局局長敢放個屁，他不想幹了。所以大家都知道這次規劃局之行肯定不會有好臉子看。

果然，規劃局連個副局長都沒派，而是用地規劃管理處的一個肖副處長，頂多是個科長。而且一副愛答不理的架勢，和他一起來的是華新創投的設計總監，華新創投當時也參加了競標，後來輸給了鄭華清。華新創投的設計總監姓祿，三十多歲，人看着很精神，帶着一股子年輕白領的朝氣和幹練。華新創投是新型設計公司，和王逸的傳統設計單位不同，沒有什麼職稱評定，論資排輩等約束，也沒什麼高工，主任工，總工之類的稱呼。

對於輸給鄭華清顯然陸總監很是不爽，他肯定是認為輸在人脈關係上，而非他的設計理念不行。這次陣勢着實不小，呼呼啦啦帶了七八個人來，在會議室就架起投影儀，支上筆記本，還給每人發了一份他們經過修改的規劃方案。

榮向天當時就火了，這是幹什麼，給自己下馬威啊，來個小科長也就算了，這華新創投姓祿的要幹什麼，耍大刀啊！在自己面前還輪不到姓祿的撒野，看都沒看華新創投的設計方案，順手就扔到了桌子上。

鄭華清倒是帶上眼鏡，皺着眉很認真地看了起來，越看眉頭皺的越緊，越看臉色越難看。王逸也不由拿起華新創投的設計規劃看了起來，雖然王逸不是規劃科班出身，但好賴總是看的明白的，總的來說華新創投的方案做的不錯，很有些新穎的地方，但也存在很多硬傷，中國城市規劃的過程，實際上就是解決農民進城生活就業的過程。很多人不願意這樣說，也不願承認這個現實。

但這卻是我國目前的真實現狀，越來越多的人湧進城市，日益惡化的交通和居住條件，日益高漲的房價，越來越多得人在賺到錢后不願回到農村，這樣的趨勢短時間不會改變。

因此城市規劃的方向就是，第一要有能夠生產滿足他們衣食住行的物質基礎，第二要有讓他們能夠就業的生存環境，而不只是建設漂亮的高樓大廈、花園廣場，而很多設計公司卻恰恰把這兩件事弄顛倒了。

鄭華清是個老同志，深知市政規劃的基本是什麼，不是高大的標識性建築，不是花園廣場，不是商業步行街，不是高檔社區，而是真正能讓老百姓得到實惠的市政建設，那些高大的面子工程只不過會讓外來人感覺到花園般的城市，但那些不是老百姓必須的，剛才來規劃局的路上，鄭華清就能切實感覺到合市的道路狀況，城市主幹道居然只有四車道，這已經無法適應城市的高速發展了，老百姓出行難是個大問題，有那些建設花園廣場的錢，不如將城市道路拓寬，修高架橋，甚至環城地鐵，雖然現在可能有些早，但合市地理位置極其優越，是貫通海市南北的重要交通樞紐。是連貫膠州三角洲的重要通道，雖然現在只不過是一個中轉站的形式，但隨着時間，合市將會得到快速的發展，現在在城市規劃中考慮到這些，以後對於城市發展會有決定性作用。

否則以後真的要修建，難道拆掉花園廣場，夷平步行街，再重新修。雖然很多城市都是這樣幹得，但鄭華清不會讓這樣的事在自己手裏出現，他不會為了面子去應付市委領導的好大喜功。這應該是出於一個老知識分子的覺悟和執拗。在美化城市和市政建設，人民需求之間尋找切合點，這是一種經驗，也是一種責任，更是一種理想。

“……這就是我們華新創投的設計理念，將合市設計成蘇北省的花園城市，讓老百姓生活在一座花園般的城市之中”祿總監滔滔不絕的大放厥詞，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似乎如果不按他們的設計將愧對合市數百萬市民一般。

當祿總監說完，在場的華新創投的員工都起立鼓掌，甚至用地規劃管理處的肖副處長帶頭鼓掌，眼中滿含激動，甚至熱淚盈眶，激動的難以言表。祿總監的演說確實很感染人，彷彿一座美麗的花園城市躍然於眼前，美好的未來就在前方一般。

顯然肖副處長為了打發走榮向天等人，着實是廢了一番腦筋的，榮向天等人可不是普通老百姓，你說不見就不見，你說忙就可以不見，既然要否定已經競標成功的方案，那就要有個說法。政府答疑就是必須走得程序。

但你不能上來就說，市長說了這方案否了，請回吧，這話要是傳到市長耳朵里那以後他就別想幹了，更別想往上爬了，什麼事都辦不了要你何用。顯然肖副處長還是有些辦法的，找來華新創投來堵榮向天的口，樣子功夫做足了，是你們技不如人，怪不得別人。

聽完祿總監的聲情並茂的講解，看着投影儀上合市花園城市的鳥瞰圖，榮向天臉色鐵青，這真是吃了個啞巴虧，沒想到規劃局用了這手，此時以他的身份根本不可能說出質疑的話，榮向天本來想，如果規劃局出個副局長，客氣兩句這次也就算了，可現在規劃局顯然不買自己的帳，弄個小科員來糊弄自己，而這個小科員更是拉虎皮唱大戲，拿自己當猴耍，耍得還挺帶勁，找了這麼多人來幫襯。榮向天斜眼瞥了身邊的鄭華清一眼，鄭華清正端着茶杯，輕輕吹着上面的茶葉沫子，顯然規劃局給泡得茶也不是什麼高檔貨。

以鄭華清的資歷，要和祿總監爭辯等於是自貶身價，鄭華清干規劃的年頭比祿總監得歲數都大，這如何能讓他開的了口，而且還是在設計理念方面，這嘴仗要是打起來，說不上誰對誰錯，自己不管如何都是虧了，但現在這個情況又不得不說，全場幾十雙眼睛都盯着自己呢。鄭華清一邊喝茶，一邊尋思對策，思考如何入手。

王逸喝了一口茶水，一股苦澀不由的皺了皺眉，看來這茶葉真不怎麼樣，也真難為鄭華清這老頭了，估計多少年沒喝過這樣的爛茶了，而且還要喝得津津有味，王逸放下茶杯，看了眼祿總監，嘴角上挑露出了一絲微笑道：“我有個問題想問一下，不知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