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酒桌信息
去四海餐廳的路上，王逸問了問高小燕此行的目的，沒想到的是高小燕居然是和首席設計師麥克陳一起來得，他們是為了舊城區改造后，新的市政府大樓設計方案競標。
說起麥克陳可不簡單，哈佛大學設計研究所的建築與城市規劃學雙碩士畢業，畢業後跟着雷姆·庫哈斯在紐約大都會建築事務所（OMA）當助理，雷姆·庫哈斯就是CCTV大樓的設計師，張曼玉的前男友。
四海餐廳是四海飯店一層的餐廳，分東，南，西，北四個廳，各廳都有不同的菜系作為主打，榮向天選得東海餐廳主打菜是魯菜，這可能和榮向天是山東人有關係。
找到預定的包房，屋內已經坐了幾個人，除了賈雲雷，還有榮向天的秘書，蘇婉婷。蘇婉婷也穿着一身正裝，此時正和一名服務員說著什麼，像這樣的招待工作都是她這個秘書的活。
蘇婉婷長的小家碧玉的摸樣，小鼻子小眼的，很有海市女孩的特點，骨子裏透着小資的情調，就是平時不經意間的舉手投足都透着一股陰柔的美感，像水一樣，讓人看着就心情舒暢。
看到王逸和高小燕進來，蘇婉婷微微點頭，對於蘇婉婷的處事王逸很佩服，作為副總的秘書，絕不會讓人有被冷落的感覺，甚至像王逸這樣的小兵子，在看到蘇婉婷沖自己點頭微笑，都有種沐浴春風的感覺。
賈雲雷則看都不看王逸，只不過一雙小眼睛在高小燕的酥胸上狠狠剜了兩眼，就低頭繼續喝茶。高小燕似乎察覺了賈雲雷的眼神，反而挺了挺腰板，讓胸前的一對傲人雙峰更加的茁壯挺拔。王逸不禁暗暗咂舌，從自己學校經過千錘百鍊鍛鍊出來的女生就是大氣。
“哈哈，好好好，明天晚上是吧，好好……就這樣，就這樣”就在這時，一陣大嗓門傳進包房，從外面走進來一個身材挺拔的男人。王逸聽聲音就知道是榮向天，榮向天雖然五十多歲，可看相貌也就四十齣頭的樣子。和榮向天一起進來的還有鄭華清和麥克陳。
榮向天看了眼屋內的四人，擺擺手招呼大家坐下，“大家這幾天都很忙，今天晚上隨便吃個飯……來來來，不要客氣，都坐，都坐！”
王逸哪敢先坐，高工，首席，副總都沒坐，自己先一屁股坐椅子上，以後還想不想幹了，忙露出他那憨厚又不失精明幹練的笑容，微微點頭，“榮總您先坐”
“對啊，對啊，向天你先坐，我們才好坐啊，否則我們只能站着吃了！”鄭華清顯然和榮向天關係不錯，順口開個玩笑，大家都附和的笑笑，氣氛頓時融洽。
“好，那我先坐了……”榮向天也不推辭，坐在首席，擺擺手，大家都各自坐好。
王逸倒是仔細端瞧了麥克陳，麥克陳不到四十，穿着很是隨意，一件T恤衫，卡其色的休閑七分褲，沙灘鞋，健康的膚色閃着油光，略有些發福的面容透着一絲不屑。
麥克陳他們這些海歸對於本土的設計師，從骨子裏有種輕視，畢竟人家是哈佛雙碩士畢業，王逸是海市‘土家族’學院畢業的本科，簡直沒啥可比性，不過麥克陳的不屑絕大部分應該是衝著鄭華清那個老牌的清華才對。
“多喝點菊花茶，這個養顏……”麥克陳拿起茶壺幫高小燕倒了一杯，關切的說道。話雖然普通，可王逸怎麼聽怎麼有種一語雙關的意味。
高小燕甜甜地朝麥克陳一笑道：“謝謝陳工！”
“我不是說了嗎，不要叫我陳工，叫我麥克”麥克陳隱藏在笑容后的一雙眼睛在高小燕身上滴溜溜的轉。
王逸看到高小燕和麥克陳倆人眉來眼去，加上高小燕和麥克陳的關係，兩人常為了工程出差在外，孤男寡女，又見麥克陳那一臉賊像，又看到高小燕那嫵媚迷人的笑容，就感覺喉嚨發乾，血氣翻滾，他對高小燕的感情那可是根深蒂固，平時在單位看不到還無所謂，現在見到此情此景一股無名邪火頓起。抓起桌上的冰酸梅湯，咚咚咚灌進肚子。
高小燕瞥了一眼大口喝飲料的王逸，嘴角一翹，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暗笑。
榮向天酒桌上的功力可是不同一般，笑眯眯的和在座的隨口閑聊着，不會讓任何人感覺受了冷落，是個多餘的人。蘇婉婷不經意的轉動餐桌，榮向天夾過的菜她會慢慢轉開，始終讓榮向天面前保持新上來的菜式。
王逸腦子本來混混沉沉，這是所有小青年的通病，沒人能避免，自己喜歡的女孩在酒桌上和其他男人眉來眼去，誰受得了這個，王逸根本沒在意榮向天的話，可奇怪的是酒桌上人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蘇婉婷不經意的轉動餐桌，迎合榮向天的話語，鄭華清略微蹙眉的神態，賈雲雷一邊夾菜一邊偷窺蘇婉婷的目光，麥克陳與高小燕竊竊私語時那似關切似淫邪的眼神，高小燕不時發出悅耳笑聲的餘音，都彷彿慢鏡頭般在王逸眼前閃過。
王逸心道，五感敏銳了也是受罪啊，還不如自己近視呢，此時摘了眼鏡就可以眼不見為凈了。
“……這次的事可能出在錢市長那，明天……”
“城建局，規劃局那……”
“……看來卡了，上了市常委會……”
“這麼嚴重？”
“……羅副市長那……”
“被整下來了，看來是秋後算賬……”
“沒別的辦法了，省里……”
“公事公辦，省里不好插手……”
酒過三巡，榮向天和鄭華清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都落入了王逸的耳朵里，似乎這次的投標背後還大有隱情，不過這都是必然的，爭鬥都是交織在權利和利益之間，誰又能撇的清關係，只不過要捋清之間的關係，不是核心成員是無法洞悉分毫的，如同王逸這樣的小兵子只能霧裏看花，私下揣摩罷了。
吃罷了飯，王逸轉身緩緩往外走，鄭華清從後面上來拍了拍王逸的肩膀道：“明天我們去趟規劃，晚上你準備準備他們那幾個關於建築方面的疑問。”
王逸點點頭沒有說什麼，對於那幾個吹毛求疵的疑問，王逸通過資料已經看過了，如果是市裡有意刁難，別管誰來了也無法解決，這已經不是規劃或者建築上的問題了，其中牽扯一系列問題，交通，衛生，經濟，市裡和開發商的利益瓜葛，開發商和承建商的利益，開發商和回遷戶的矛盾，環衛部門，防火消防，排污等等等等，我們不能像發達國家一樣建設城市，問題是複雜的，多方面的，不可能靠王逸一個人的能力解決，甚至不是光靠理論能力就能解決的，甚至市委書記，市長想改變這個狀況，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到的。
王逸回到住處，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電視裏正演着古裝電視劇，一男一女正在哭訴衷腸，男的好像是皇帝的親戚，女的又是什麼親王的格格，二人哭得聲淚俱下，感慨為身份所累不能廝守終生。王逸心說，都他媽皇親國戚了還不知足，真他媽是吃飽了撐得。
想起剛才酒桌上榮向天的話，王逸大概對這次的事有了一個了解，這個規劃方案大概是半年前競標的，當時負責舊城區改造的應該是羅副市長，羅副市長當時是主抓經濟和建設的副市長，由於榮向天在市城建和規劃的關係，那次投標很順利。
哪知三四個月後市委出現了人事變動，原來的市長被調到了省里，新下來的錢市長很不買老市長的仗，羅副市長被派去分管統戰工作，等於是靠邊站了，後來錢市長又把已經訂好的舊城區規劃項目在市委常務會議上提了出來，按說這種市裡建設規劃的事，應該在市長辦公會議上先做討論，達成共識就可以了。
放在市委常務會議上顯得不倫不類，市委書記聽錢市長提出，羅副市長就任期間工作的舊城區改造有重大問題，錢市長提議暫停現在的工程，重新進行規劃！因為合市的舊城區改造不光是今年，而且是明后兩年市裏的工作重點，既然錢市長都開口在常務會議上提議，而且還是市裏的工作重點，市委書記沒什麼可反對的，隨即就拍板，重新規劃。一二把手同時表態，那就沒什麼可商量的了，所以說這次競標失敗沒有絲毫的挽救餘地。
可讓王逸不解的是，市裡提出的問題不是不好解決，而是根本無法實現，是錢市長不懂建設，異想天開想將合市建成發達國家那樣的城市，還是因為與羅副市長或者羅副市長身後的人政見不合，伺機報復？聽榮向天的話里意思，應該是秋後算賬。可為什麼錢市長不在市長工作會議上將這事提出來，而是直接上了市委常務會議呢，難道羅市長還控制不了市政府的話語權？
王逸胡亂猜測着，忽然發現自己純粹瞎操心，就算明白了其中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自己又能做什麼，就算榮向天明白了其中原委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裏咽。現在市裡就是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國內沒有外國的仲裁法庭，沒法和政府打官司，政府說你對你就對，不對也是對，說你錯你就錯，沒錯也是錯。
王逸脫了上衣往牆角一扔，心裏罵了句，咸吃蘿蔔淡操心，關自己屁事，浪費腦細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