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黢黢的槍口以一個刁鑽的角度抵住何霂的腦袋,冷冰冰的,一如她此刻的心,萬念俱灰。
何霂從骯髒的地面上爬起來,精緻的裙擺上沾着點點泥濘,槍口也隨着她的移動而移動,時時壓迫着。
何霂優雅地拍拍袖口上的灰塵,嘴角扯起一抹嘲諷的笑,腰桿挺得筆直,終於抬眼正視眼前曾深深愛過的男人,說:“秦莫,原以為你對任何人都冷硬,沒想到,呵,你也有痴情的時候。”
說著眼神掃向站在秦莫旁邊的女人,沒有憤怒、沒有不甘,有的只是認清現實的平靜。
“秦莫只是幫我奪回屬於我的一切而已,像你這種鳩佔鵲巢的女人就應該匍匐在我的腳下,苟延殘喘!”
女人畫著精緻妝容的臉上儘是不屑,看着何霂的眼神彷彿在看一隻螻蟻。
“呵,鳩佔鵲巢?”何霂上前一步,和女人離得極近,無視依然緊緊戳着太陽穴的槍口,“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女把名正言順的大小姐拉下台,這叫什麼?何允,你可別把話說得太冠冕堂皇了!”
話音剛落,何霂能夠聽到微小的扣動扳機的聲音,沒有徹底扣下,這是一個警告。卻讓她有一種想仰天大笑的衝動。
可是她沒有,只是轉頭死死盯着秦莫那張沒有一絲波瀾的臉,惻惻地笑了,像一個瘋子一般,使盡全身力氣撲向何允,將藏在袖子中的匕首準確地捅向她。
可是,不可思議的是,在那一瞬間,何允竟突然從眼前消失了,下一秒又出現在了何霂兩米遠的地方,抬着下巴睥睨着她。
何霂看着落空的匕首,苦笑,竟然連傷她一分也變成奢望了嗎?
同時,隨着“啪”的一聲脆響,何霂感覺一顆冰冷的子彈從太陽穴穿過,截斷所有的神經,極致的痛感。
最後一刻,緩緩倒下的何霂死死盯着兩人並肩而立的情景,涼涼地笑了,嘴角勾起一抹沒有生機的弧度,鮮血自額頭溢出,滑過臉頰,滴至地上。
若能重來,何允,我定要你嘗遍我所受的苦,讓你只能匍匐在我的腳下乞求憐憫!
“小姐,小姐,快醒醒,別睡了!”
一陣嘈雜的聲音襲擊着何霂的耳膜,像是來自最遠方的呼喚,要將她快要沉寂的神經喚醒。
我沒死?
這個認知讓何霂的內心升起一股激蕩的情緒,是劫後餘生的喜悅,像張密密麻麻的網在她的心頭緊緊纏繞,讓心臟一陣緊縮。
但最初漫上心頭的喜悅過去,泛起的又是一陣無力。
可是沒死又怎樣,那個性格突變的女人已經讓自己一無所有,現在只剩一條命的自己又有什麼力量能與其抗衡?
但是,真的好不甘心,就這樣讓那賤男賤女逍遙快活,而自己卻要橫屍街頭,無人知道!
不行,哪怕只有一點點希望能夠去翻盤,也要試上一試!
眼皮好重,彷彿有千斤。不算靈活的眼珠在眼皮底下轉了幾轉,緩了好一會兒,才睜開了一條小小的縫。
但她很快被映入眼帘的景象給搞懵了,猛地瞪大了眼睛。
明晃晃的水晶吊燈下賓來客往,美酒香檳,歡聲笑語,儼然是一場上流人物的派對——多麼似曾相識的場景,又是多麼遙遠的記憶。
這是什麼情況?我不是應該被爆頭了嗎?僥倖沒死已經是個天大的奇迹了,處在這個情景中又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我出現幻覺了?還是有什麼怪力亂神的事情發生在自己的身上了?
許多問題纏繞在何霂的腦袋裏,讓她驚疑不定。
忽然她想起了什麼,抬手緩緩摸上了腦袋,沒有傷口,甚至沒有一絲疼痛!
“小姐,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叫王醫生來看看?”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何霂不由抖了一下,這才注意到旁邊還站了個人。
“小韻!”看到對方的臉后,何霂驚呼,語調上揚,激動地有些不能自己。
這個一直跟在自己身邊的小丫頭可是在三年前就因一次意外死了,現在卻出現在面前,這說明了什麼?難道自己真的回到從前了?
“恩,我在啊。”小韻對何霂莫名的激動有些不明所以,只當她是不舒服,應了一聲后,繼續問,“小姐,要不我幫你去叫王醫生來看看?”
“不,不用,我沒事。只是睡得久了點,腦袋有些昏而已,沒那麼嚴重。”何霂趕緊回答,作勢按上太陽穴,輕輕揉捏。
當務之急就是要弄清楚現在的形式,於是沒等小韻反應,何霂就狀似不經意地問道:“現在是哪一年?這場宴會又請了哪些人?何允在嗎?”
何允!
何霂吐出這個名字時,心裏驀地泛起了一股殺意,恨不得能痛快地一槍斃了那個女人。但她不願意就這樣簡單地解決了何允,她發過誓,一定要那個女人在她的腳下苟延殘喘,好好體會她曾經受過的所有的苦!
小韻被何霂一連串傻氣的問題給逗笑了,從而忽略了她語氣中的殺意,揶揄道:“小姐,你是睡覺睡傻了嗎?連最基本的時間都不知道了?”
何霂瞪了她一眼,透着焦急道:“別扯犢子,快說!”
小韻一縮頭乖乖道:“今年是2030年,是老爺邀請麗莎公司、輕語公司、充葉公司等各大公司高管部門的宴會,何……二小姐也在的。這些都是您跟我說的呀,怎麼就忘了呢?”
何霂沒有回答她,低着頭,回想着今天會發生的事情,從而確定自己能夠做些什麼。
按照這個情況,何允已經成功為邁入古稀之年的爺爺擋過子彈,格外愛惜性命的爺爺也理所當然地注意到了她,並發現了她為父親私生女的身份,接到了何家大宅,為其正了名。自己卻借年事已高,拋下手中一切事務,飛到M國安度晚年去了。
而秦莫此時是何家保鏢隊的副隊長,不久後會因保護父親何潤有功,直接升到隊長,頓時風光無限,為何允身價的步步攀升出了不少力,當然那顆子彈也是他的傑作。
既然蒼天有眼,讓我何霂重新來過。那麼,何允,這一世,我絕不會手軟!
就在何霂暗暗下決心之際,正廳響起一陣嘈雜聲。
何霂警覺抬頭,從沙發上起身,踩着細長的高跟鞋朝正廳走去。
好戲即將開始!
舞廳中央,三三兩兩穿着奢華的小姐先生構成一個弧形,在湊熱鬧。
“對不起,借過。”何霂壓着嗓子,撥開圍觀的人群朝內擠去。
到了人群的中心,果然看到了何允正在被一個妝容精緻的年輕女人冷嘲熱諷着。
那個年輕女人是何霂的堂妹葉青,她無論站在什麼立場,對這個半路殺出來的何允都看不過去。
因此,逮着機會就要使勁排擠她,這次也是一樣。
“你怎麼走路的呀,沒長眼睛嗎?瞧瞧你,沒有一點何家小姐的樣子。呵,麻雀就是麻雀,再怎麼攀高枝都變不成鳳凰。”
聽着葉青極力貶低何允的話,何霂微不可見地皺了皺眉眉頭。
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她這是做什麼?
這種在大場合下讓何允丟醜的方式,絕對是一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子。
給何允造成的傷害有多大就能讓她得到多少人的同情,還會給最愛面子的爺爺留下不知好歹的印象,所以這完全屬於一個歪招。
這從上一世葉青突然不再受爺爺喜愛就可以看出來。
再反觀何允看似唯唯諾諾,實則在不停用眼神朝在場有為人士亂瞟的小動作——動機不純的女人啊。
怕是不出三分鐘,就有路見不平的人為她出頭了。
模糊的印象告訴她,那個人會是S市化妝品巨頭總裁顧庭嚴,這個人可在何允今後順着杆子往上爬時起了巨大的作用!
從現在起,可不能給何允任何擴大後備軍的機會了。
雖然,何允現在的性格還沒有變得那麼很辣,但我要把這種轉變扼殺在搖籃里!
這麼想着,何霂抬步上前,準備親自堵住自家堂妹不停挖苦的嘴。
然而,就在這時,人群中突然走出一個男人。西裝革履,英挺不凡,正是那顧庭嚴。
顧庭嚴看向何允的眼神摻雜着些隱忍的情緒,那眼神,彷彿認識她很久了一般,但奇怪的是,複雜的情緒里含着的竟大多是觸目驚心的恨。
何霂心下一驚,認為顧庭嚴是要“救美”,不顧其他,直接小跑着上去,試圖挽回局面。
“葉青!”何霂叫道,摻雜着些急迫。
喋喋不休的葉青終於止住了話頭,轉頭看向何霂,有些不滿她的打斷。
原本低着頭的何允也抬眼看向何霂,隨後退了一步,像是很懼怕她一般。
呵,這動作戲做的可真足。
何霂在心裏冷笑。
“表妹,何允還小,如果她對你有衝撞,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了吧。”
何霂故意說得很大聲,語氣親昵無比,情真意切,爭取讓在場所有的賓客都聽到,並且明白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