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少年多奇遇 第4章 無相功 風波起
昨日的酒宴持續到半夜。
酒停人散。
沈七根本不知自己何時回到了房間，也不知如何回到的房間。當他口乾舌燥悠悠轉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的中午了。
沈七捂着昏沉的腦袋，用舌頭濕了下近乎要乾裂的嘴唇，努力回想昨晚的事。卻只依稀記得自己一身紅衣彷彿新郎官的樣子，不禁臉色通紅。
匆匆穿好了衣服，沈七搖了搖頭，想要去找沈五一起參加今日的訓練。
拉開房門，入眼一片雪白。
昨夜整個山莊都在歡慶，因而無人打掃。直到今早辰時過半，才出現幾個下人將映雪山莊裏外草草打掃了一遍。只不過這白鹿涯風雪常年不斷，剛剛清理過的積雪不多時便又滿了，因而除去正廳前的大路之外，其他的地方倒也極少徹底清掃。
現下沈七的小院裏，積雪已經漫過了台階。
看着洋洋洒洒的雪花，沈七不禁回想起昨日獨闖百里風雪道的情形，嘴角慢慢彎起一個弧度。
我已經通過百里風雪道試煉了！是七聖子中第四個通過的！
沈七心情大好，不禁攥了攥拳，給自己打了打氣。而後邁開步伐朝着沈五的小院走去。
在映雪山莊，七聖子地位尊崇，每位聖子都有自己單獨的小院。
映雪山莊供予住宿的院落共有三部分，分別是南院、東院和西院。
沈七的小院位於山莊西院。這裏本是七位聖子的院落群，但由於沈五是女性，因此她的小院就安排在了女性聚集的東院。原本西院屬於沈五的院子便成了諸位聖子閑暇聚集的地方。
沈七去找沈五，會依次路過諸位聖子的小院。
這個時辰，諸聖子應該早就開始今日的訓練了。只因沈七剛剛通過百里風雪道試煉，因而今早沒有人打擾他，任他睡到大中午。也算是映雪山莊上下默認的一種獎勵措施吧。
在經過沈二的小院之時，沈七不經意瞥了一眼，卻發現莊主沈無意正在與沈二說著些什麼。
原本想要進去打聲招呼的沈七前腳剛邁出去，卻猛然想到：萬一莊主在說一些機密之事或者關於二哥的私人之事，我貿然闖入總歸是不好。
這樣想着，沈七放輕了腳步悄悄走過了院子的大門。
沈二的小院內，沈無意和沈二眼神都微微一動，沈二淡然一笑道：“七弟內功深厚，可就是不大會掩飾，難怪平日有些呆傻氣。五丈距離，腳踩雪地的聲音，可不用多高深的內功修為就能聽得清楚。”
沈無意微微一笑，道：“小七生性單純，這種事他沒什麼經驗是真的。但要說他儍，那可不盡然。這是你們七個兄弟情深，互不設防。若是讓他去監聽別人，這點心思應該還是有的。對了，之前我所交代你的事，辦得如何了？”
沈二原本淡然的模樣有些悻悻，道：“三個月前我已拜託丐幫的一些朋友去注意大哥的行蹤了，可最近還是沒有消息傳來。”
沈無意點頭低聲道：“丐幫號稱‘天下第一大幫’，勢力遍佈十三州。按理說他們找人，應該極為容易才是。可是已經三個月了，卻遲遲沒有老一的消息，着實讓人擔憂。若是老一隻是單純隱姓埋名倒也罷了，就怕是……”
沈無意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莫非莊主認為大哥遭遇了不幸？”沈二直接一語道破沈無意的擔憂。
沈無意緩緩點了點頭。
“應該不至於。”沈二皺眉道：“且不說大哥一身內力僅次於七弟，讓我們其他幾人望塵莫及。單單是以他不到三十歲的年紀便能闖過‘三百里風雪道’，大哥已經是我們映雪山莊百年來第一天才！況且大哥曾經遊歷江湖數載，我斷然不信大哥會輕易死去！”
沈無意略一思索，點頭道：“這些我豈能不知。照常理來說，除去‘江湖高手榜’排名前三的絕世高手，江湖上應該不存在可以勝過老一的人物。只不過，江湖之大、高手之多，一個小小的‘江湖高手榜’，豈能完全記載？再說了，我們映雪山莊的‘偷天換日神功’並不是什麼秘密，萬一有人發現了老一的身份而起了歹念……”
沈二眉頭微皺，點頭道：“我明白了。所謂人心難測，或許那些有名有姓的江湖高手不屑於對付大哥，但總有些不顧江湖道義和麵皮的歹人，若是故意設下奸計，就算大哥他有三頭六臂，怕是也……”
“不錯。我擔心的便是這樣。”沈無意不禁搖頭道：“按照我們映雪山莊的傳統，老一既然已經闖過了‘三百里風雪道’，便可以進入‘藏經室’參悟無上心法‘無相總綱’了。可誰知老一他生性孤傲，不屑於參悟前人的內功心法，還是百年前的心法總綱。他決心要自創一門不輸於‘無相神功’的心法，這才在闖過‘三百里風雪道’的當晚留書出走！”
什麼？我們映雪山莊竟有“無相總綱”！這不是原州江家的鎮族至寶“無相神功”的總綱嗎？怎麼會在我們映雪山莊？
沈二心中不禁大驚。
一想到沈無意提到沈一的所作所為，沈二不禁暗自感嘆：原來大哥竟有如此豪氣！怪不得當初聽聞他走過“三百里風雪道”之後沒有舉辦宴會歡慶，原來他當晚就留書出走了！
“已經三年了，老一不但沒有回來，甚至一封書信都不曾寄回。可以說，我們映雪山莊完全不知道老一的景況。”沈無意低聲道：“起先我以為這是他性格孤傲所致：不創出一門超越‘無相神功’的功法絕不回映雪山莊。現在想想，怕是……”
“那莊主可還生大哥的氣？”沈二小心翼翼問道。
“生氣？”沈無意抬起頭，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沈二，道：“我自始至終沒有生過氣。映雪山莊所有長老也沒有生過氣。老一有如此雄心壯志，我們這些長輩豈能隨意敲打，讓他失了志氣？何況你們七個從小接受各種訓練，也算是為了我們映雪山莊付出整個童年，我們又豈能不看在眼裏？莫非在你的心裏，我們這些人就是些不懂人情冷暖，只知道家族利益的冷血老頭子？”
“沈二不敢！”沈二趕忙拱手道：“是沈二以小人之心……”
沈無意輕輕拍了拍沈二的肩膀，打斷了他的話。
“凈說些沒用的。”沈無意輕聲道：“若是我們在乎所謂的名聲，還能這樣盡心儘力去培養你們？其實從某個角度說，我們的確就是一些冷血的劊子手、剝削者。我們剝奪了你們的童年，剝奪了你們與家人團聚的時光。只不過，你們雖然付出了不少，卻也獲得了這一身傲視同代人的內功修為，並且你們七人在映雪山莊的地位可不算低吧？從這個角度說，你們付出了，也收穫了。你可以認為這是以物易物，只是個交易。可同樣的，你們付出了許多，映雪山莊也付出了許多。但是你仔細想想，你們和山莊相比，哪個付出了更多呢？”
沈二皺了皺眉，思索了一番，最終有些頹敗地說：“是山莊付出了更多。”
沈無意淡然一笑，隨即臉色微正，道：“可是眼下，山莊卻十分需要你們的幫助。”
沈二面色一正，隨即點頭道：“願為山莊赴湯蹈火！”
沈無意不禁笑罵了一聲：“從哪裏學的江湖話！還學了個四不像，白鹿涯處處冰天雪地，赴什麼‘湯’蹈什麼‘火’！”
沈二臉色有些尷尬。
沈無意道：“好了，我知曉你們的心意。去把其他聖子都叫到正廳，是時候給你們發佈新任務了。”
沈二領命轉身離去，沈無意抬起頭看了看仍然陰沉的天色，輕輕嘆了口氣。
映雪山莊正廳。
此刻，六位聖子已經齊聚於此，正耐心等候莊主沈無意。
“我今日找你們過來，本來是想給你們發佈新任務。”
沈無意的聲音傳了來，眾人不禁齊齊看向一旁。
沈無意緩緩走到房間正中，開口道：“但是思前想後，我還是決定先把實情告訴你們。”
沈無意這話一出，諸位聖子不禁有些疑惑，連原本因為通過了百里風雪道試煉而有些沾沾自喜的沈七，也有些愣。
沈無意目光緩緩掃過諸位聖子，然後開口道：“其實這話昨日就想告訴你們了。只是小七好不容易通過了百里風雪道試煉，所以先讓你們放鬆一宿。”
沈無意這話讓諸位聖子心中一暖，更多的卻是疑惑。
“你們知道我們映雪山莊有‘百年計劃’，可是你們知道還有一個‘十年之約’么？”
沈無意的聲音有些冷淡，也隱約有一絲尷尬。
“十年之約？”
諸位聖子面面相覷。
“十年前，原州江家家主江景銘來訪。酒席間，他提出我們沈、江兩家因為先輩的仇怨已經互相爭鬥了百年，對我們兩家的發展造成了不少影響。因此他提出一個賭約，作為兩家百年爭鬥的最終局。”沈無意緩緩道：“而這個賭約，便是我今日要說的‘十年之約’。”
說罷，沈無意環顧了一下眾人，然後伸手入懷，摸出一個不大的金屬捲軸。
“當初就是因為這件東西，讓我不得不答應了江家主的提議，與其立下了‘十年之約’。”沈無意道。
“爹，這是什麼呀？”沈五不禁好奇地問道。
沈無意苦笑了一聲，伸出手在金屬捲軸上不同地方敲打了幾下，隨即響起了一陣機括轉動的聲音。
在眾人目瞪狗呆的注視下，沈無意緩緩舉起了一張不大的動物皮。
“是誘惑，也是災厄。”沈無意喃喃道。
眾人不禁快步湊上前，看向沈無意手中的動物皮。
只見這張不知是羊皮還是牛皮的皮子上，竟然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眾人看清皮子最開頭記錄的四個金色大字后，不禁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
無相總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