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兇手是你嗎
商量沒戴眼鏡,心眼也跟着沒了,沒頭沒腦又補了一句:
“我聽成老師說了,一二班是尖子班,三四是平行班,六班是藝術班。對了,老大,你是那個班的啊?要是一個班就好了。”
付尤把手移到商量圓溜溜的腦瓜頂,順時針擰了一下,丟出一句“不告訴你”然後扭身就走了。
付尤好勝心理作怪,他用一節數學課想通了一個道理:
腦瓜聰不聰明是其次,自己這一身的藝術細胞,是老天獨獨留給自己的恩賜,怎可以跟一群凡夫俗子相比較?
用張可成的話來說:付尤這小子的畫畫天賦,砸個幾百億也不虧。
付尤自幼喜歡畫畫,但凡是可以上手且留下痕迹的東西,他都可以隨心所欲的完成一幅想當有水準的作品。
小學初中,參加區里省里全國比賽,不計其數,拿獎拿到手軟。
小鎮比不上大城市,走藝術這條路的學生並不多,總共加起來也就十五個人,男女比例三比五。
畫室內上午是鉛味兒,下午是水粉氣味,偶爾還有某位男同學腳臭氣。
下午四堂課,付尤畫了十多張速寫,大衛石膏人頭寫生半成品,臨摹一隻蘋果,然後整理筆袋開始等下課。
專業老師對付尤的畫很滿意,見他已經把心思放在其他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鈴聲響的那一瞬間,畫室內衝出一個高大個兒的身影。
付尤餓了,餓得前胸貼後背,路過一片橘子林,恨不得跳進去吃個夠。
但他的理智告訴自己:你不可以這樣!
可他推開家門,連喊了幾聲小舅,都沒有人回應。
“哎?他早上明明跟我說今天不用加班的!人咧?”
打電話打不通,發消息沒有回復,付尤甚至於去派出所找張克成,聽李警官說,他辦事去了。
至於去哪兒辦事,辦什麼事,李岸沒說。
付尤不想去外婆外公家討飯吃,也不好意去找商量,一摸口袋,哎呀,居然還有十塊錢。
“寧爺爺,您店裏有雞蛋嗎?有的話,多給我拿幾個,我要打在泡麵裏面一起吃。”
寧在福瞅着桌上的餅乾已經被付尤吃完了,感覺這娃餓得慌,正長身體的時候,不能夠總吃泡麵。
“付尤同學,你要是不介意啊,去咱家吃飯吧。”
付尤高興得直點頭,明明身高一米八幾,卻跟小孩似的屁顛屁顛跟在寧在福身後。
“一一啊,你看是誰來了啊。”
寧加一還以為是稀客來了,迎頭一看,翻了個白眼轉身進廚房端菜。
寧在福頭次見孫女沖人翻白眼,回頭又看了眼付尤,突然明白了什麼,樂呵呵笑起來。
“爺爺,您趕緊坐下吃飯,待會兒我去看店。”
主人家什麼話都沒說,付尤已經坐下拿起筷子夾肉吃,印有青花的白瓷碗,盛滿了白花花的米飯,但很快就見底了。
“爺爺,您家裏還有米飯嗎?”
宋梅瞧着孩子笑了笑,伸出手,“來,奶奶給你去盛。”
“好,謝謝奶奶,您手藝真好,比我在餐館裏面點的菜都好吃呢。”
付尤不是嘴甜的人,說得每個字都發自肺腑。畢竟,他吃了好幾年外賣,早就不知道家常菜是什麼味道。
寧加一緩緩道一句:“食不語。”
“我就喜歡說話,你不愛聽就別聽。”
付尤說完,起身雙手接過飯碗,埋頭又開始扒拉米飯。
“爺爺,奶奶,我吃飽了,這就去店裏。”
寧在福還沒來得及攔着,寧加一已經騎上自行車不見身影。
“爺爺,吃了您家的飯,也不能夠什麼都不做,我去陪寧加一看店,您放心吧。”
付尤動作也快,麻溜溜跟上寧加一。
瀝青路並不寬敞,他跟在她後面,兩人中間始終都保持在一到三米的距離。
小賣部的白熾燈灑滿整個小屋。
寧加一坐在收銀台後面,把這一天的帳對一遍,然後拿出教科書複習。
付尤坐在正門口,翹着個二郎腿,嘴裏哼着不着調得《死了都要愛》
“你在幹什麼啊?”
“看書。”
“看什麼書啊?借我看看唄。”
“歷史書,你看嘛?”
付尤不信,登時站起來,拉長頸子看了眼,果真如此。
“不感興趣。”
寧加一冷笑:“那你還問。”
“問一嘴又不會少塊肉。”
“都這個點了,張警官也該下班了,你早點回去吧。”
“老張辦事去了。”
寧加一抬起頭,發現付尤蹲在門口把三角凳子當做陀螺耍。
“張警官沒跟你說什麼時候回來嗎?”
“沒,李岸啥都不告訴我,對了,這畫還給你。”
付尤蹲着的時候,感覺口袋裏面有東西硌到大腿肉,掏出來一看,就是寧加一那副人頭像的小畫。
“你在那兒撿到的。”
“別管我那裏撿到的,你畫得真不怎麼樣,人家小學生畫的都比你好看。”
“我可沒有讓你給我的畫評價,你少在那裏自以為是了。”
寧加一撅起嘴巴把畫紙揉成一團,塞進口袋。
“哎?”
付尤突然站起來,伸出左手拉過寧加一,“你看看,那個騎摩托車的人像不像我小舅啊?”
“確實……像,不不不,那個人就是張警官。”
“你知道他去的方向是什麼地方嗎?”
寧加一眨巴眼睛,機械仰起頭看付尤,想了想,“王順才就住在那邊,王城好像也是。”
付尤抓起寧加一的手,“要不要去看看?”
寧加一想都沒有想什麼,點頭:“好。”
小賣部的門只是關上,燈還留着。
兩人各自騎上自己的自行車,朝同一個方向前進。
黑白相間的摩托車恰好就停在王順才家門口。
寧加一和付尤小心翼翼靠近那扇門,裏面的聲音清清楚楚的傳進耳內: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你馬上趕回來嗎?”
“我哪知道張警官腦子裏面在想什麼啊。”
“別跟我嬉皮笑臉的。”
“是是是。”
“你跟宋襄到底是什麼關係?”
“哈哈哈,張警官你說啥呢,我跟王城媳婦有啥關係啊,你……”
“我今兒來找你,你覺得我還是一無所知嗎?”
“不是,張警官,我媳婦死了,你現在應該想盡辦法幫我們家找到真兇,怎麼倒問我宋襄呢?”
“你看看這個是什麼?”
“這……”
“這是不是你寫的?”
“是,是我寫的欠條。”
“宋襄沒出事之前你呆在家吃好的喝好的,
怎麼她一出事,就要去工廠了?那個聯繫你的工友,我已經問過了,他根本就沒有跟你打過電話。”
“這不是要還錢嘛,張警官你肯定想不到,我們家的錢都在我媳婦手裏,她背着我還有我爸媽,偷偷地往她娘屋拿。要不是這樣,我哪兒讓我自己親生閨女不上學咧。”
“工廠一個月四千,你也不是每天都準時上班,怎麼掙錢?”
“這……我,我出去有事要辦,不得不請假啊。”
“那十萬塊錢是不是還在手上?”
“……”
“順才叔,你現在去自首的話,是可以酌情減刑的。”
“我,我沒殺人,去自什麼首啊。”
“你非要我把話說破天你才明白嗎?你和宋襄偷情的事,早就不是一個兩個人知道,她大概是在九月一號晚上去世,那晚你們是不是還上過床!?”
“……”
“你A型血是不是?”
王順才無話可說。
“屍檢報告是不會出錯的。”
“什麼意思?張克成,我跟她……是有過,但我真得沒有殺她。”王順才慌了。
“那你為什麼要一次次撒謊,還誣衊寧家?”
“我沒有……寧家那小姑娘真得該懷疑,我婆娘她向來就不喜歡她,她也不喜歡我家婆娘,我跟她是夫妻,我殺她對我有什麼好處啊?”
“宋襄中了彩票,三百萬。她老公常年不在家,你又跟她好上了,沒有你老婆,等她離了婚,你們就可以大大方方在一起了。”
“那個婆娘精明得很,她是不會讓我占這麼大個便宜。張可成,你是警察,說話要講證據的。”
“當然了,以上都是我個人的推測而已。但有些證據已經擺在那裏,今天來找你,就是提醒你,有罪就要認,沒有,繼續坦坦蕩蕩做人。我不會冤枉好人,也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惡人!”
寧加一和付尤聽到這裏,兩人都出了一身的汗,趁着張可成還沒有出來,他拉着她的手一起跑。
“剛剛好像有人跑過去了。”
“別管了,我們趕緊走。”
付尤在前面,寧加一在後面追。
“你現在是不是很高興?”
“高興什麼?”
“我小舅已經不懷疑你了。”
“張警官或許只是試探他,到底誰是兇手,最後也說不準呢。”
付尤突然剎住車,“你真的是一個很奇怪的女孩子。”
“你是在誇我還是損我?”
“字面上的意思,”付尤重新開始蹬腳踏板,“告密王,這件事我不會告訴小舅。”
“別叫我告密王,我和你相反,幹嘛要瞞着。”
“算了,不跟你說了。”
“我問心無愧,幹嘛要遮遮掩掩的。我想問問你,你其實到現在也跟你小舅一樣,還是懷疑我是殺人兇手是不是?那你也挺奇怪的,居然還敢和嫌疑人一起騎自行車,走夜路。”
“不告訴你。”
“不說的話,那我就猜對了。”
“猜對個屁。”
“你幹嘛要罵人。”
“略略略,我回家了,明天見。”
付尤右拐,銀色摺疊式自行車嗖一下從坡上滑下坡底,迎面的冷風吹散他的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