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飲酒

王汝州在清溪場朋友家吃了酒，又去漫嬈軒聽了半天曲兒。混到日頭西沉，場尾許家過來請，說是家中備了薄酒，請王少爺務必賞光。

王汝州一時沒有想起許家是何人家，不耐煩地擺手拒絕，說，“這一天天的泡在酒里也是無趣，今晚想在自己家中喝點清粥，任是誰人請也不去的了。”

底下人提醒到，“這許家，便是林家小姐的大姐家。想是要感謝少爺今兒的搭救之恩。”王汝州略一思索，嘴角溢出一份薄薄譏諷，說，“我倒是沒看出來，這個林小姐有過人的姿容。蓬頭垢面，身段如材，竟引得一個鎮長，一個局長少爺心心念念，也是奇了。”小廝說，“

少爺，許家的人還在外頭等，要不要去回了？”王汝州說，“去回，說一會兒這裏唱曲的完了便過去。”小廝略微一怔，又不敢多問。心裏嘀咕，“才說誰請也不去，這又要去了……”出門見了許家的人，說，“我們少爺說，一會兒便過去。”許家的人得了准信，歡歡喜喜地回去了。

王汝州想了想，畢竟是兩家父輩交好，不能失了禮，又着下人備了一份禮，這才帶着三五個家丁懶懶散散往許家去。

虎兒早已等在門外，見了王汝州等人，行了拜禮，這才往裏迎。王汝州捏捏虎兒的胳膊，說，“板扎得很，小子，以後若是混不走了，隨時可以來找我。”虎兒抱赫一笑，說，“這輩子，除非我家小姐不留我了，不然，我生死也是林家的家奴。”王汝州贊道，“不錯，倒是個忠僕。”一行人走到門裏，許家大少爺到院裏接到王汝州，連說，“稀客稀客。王少爺能屈駕來此，許家真是蓬蓽生輝。”王汝州嘴上客氣着，心裏卻甚是不屑，心想，“娘的，一個賣棺材的，給老子擺恁大一個譜，迎個客還不站門外去迎。”當下已經有些煩心，覺着不該給許家面子來吃他這一頓飯。正一腦門子官司，林家大姐帶了碧生出來，遠遠地招呼，“王家弟弟，你可是來了。”這一聲“王家弟弟”叫得王汝州立時沒了情緒。再一看碧生，便呆了呆。

這哪裏是中午見過的那個蓬頭垢面的材火妞了？

只見碧生眼如秋水，波光流轉。眉若青黛，俊秀異常。齊耳短髮烏黑油亮，肌膚如雪，一身淡黃的旗袍裙，襯得身段玲瓏有致。

王汝州暗自嘆息，這樣的女子，慢說是在龍鳳場，就是去了重慶，也是萬里挑一的尤物，難怪會引得那些人肝腸大動。

見王汝州這樣看碧生，林大姐也不好說什麼，拿身子往碧生面前一擋，遮了王汝州的視線，笑到，“王家弟弟，請往裏走。”王汝州收回視線，自覺失態，乾咳兩聲，一抬手，說，“請。”先進了堂屋。

堂上坐定，許家大少爺給王汝州斟了一杯酒，說，“家中這些粗鄙飯食，實在是要王少爺見諒。只是這酒，卻是自家土灶釀的米酒，還算是不錯的。”王汝州呡了一口，贊道，“好酒好酒！”許家大少爺趕緊說，“王少爺喜歡，一會兒我讓他們備一罈子帶去府上。”王汝州說，“那多不好意思。”

吃了幾筷子菜，王汝州皺眉，問，“適才不是林家大姐她們在的么？怎麼不見她們上桌？”許家大少爺嘿嘿一笑，說，“有客人在，哪有女人上桌的道理。”王汝州擱了筷子，不悅地說，“許大少爺，你這種門戶，竟然比林家的規矩還多。幼年去林家做客，也總是有幾個女眷入席。不知林家大姐這些年嫁過來，暗裏受了多少委屈。”起身要走。說，“你的酒，我也受不起。”許大少爺趕緊賠罪，說，“王少爺勿怪，勿怪！我這就讓人將內人及妻妹請出來。”

一邊攔着王汝州，一邊吩咐下人去請林家姐妹。

其實碧生已在後面房裏吃過了。聽到下人說王少爺這邊的情形，略略有些詫異。雖說自己也厭煩許家這些做作之態，但王少爺這樣大動肝火，似乎也有些過了。姐妹倆交換一下眼色，彼此都有些不安。

去了堂屋，碧生先道了歉，說，“這事不怪姐夫，是我從小不愛上桌。”王汝州重新坐下，說，“林小姐的過往，我也是聽說一些。上不上桌，原是不打緊，只是這來吃個飯，兩個寡公子，喝點寡酒，無趣得很，想着林小姐能跟我們講講你在城裏聽來的趣事助助酒興。”林大姐呵呵一笑，說，“她一個深閨女子，哪裏能去聽那些街頭巷尾的八卦。”碧生笑到，“八卦是沒有記住。不過在城裏這些年，倒是認識了一個洋人女子。卻是個頂有趣的人。”王汝州饒有興緻地問，“如何有趣？”碧生想想，抿嘴一笑，說，“這倒不好說了。不過她這人，總能讓人笑出來。”王汝州心說，“人家是有趣得很，你卻是這般無趣。”不過又轉念一想，“這樣姿容的人兒，即便是木雕的，擺放在房裏，也是叫人愉悅了。”嘴上說，“那改天有機會倒要認識認識這位總能讓人笑的洋人女子了。”碧生過去給王汝州斟了一杯酒，說，“今天若不是王少爺搭救，碧生恐怕已經落入那李恪卿手裏了。若是如此，碧生生不如死。承蒙王少爺相救，碧生才能在這裏好端端站着。碧生敬王少爺。”王汝州笑到，“你要敬我酒，自己卻不喝，這不是罰我喝酒了么？”碧生趕緊拿了一個杯子，倒了半杯，說，“還望王少爺體諒，碧生不曾飲過酒。這半杯酒，已是碧生最大之量。”說罷一飲而盡。

王汝州說，“既然碧生妹妹如此有誠意，我當然要幹了這杯。”一仰脖子，幹了杯中酒。

林大姐趕緊給王汝州夾了一筷子菜，說，“王家弟弟，這酒慢慢喝，先吃些菜，不要讓酒傷了胃。”王汝州說，“大姐有心了。”拿眼去看碧生，卻並不像不勝酒力的樣子。笑到，“看碧生妹妹這個架勢，定是暗藏了些酒量的。這一杯下去，紋絲未動。只怕再喝幾杯也無妨。”碧生拿手按了一下太陽穴，說，“是未感覺有何不適。這樣吧，王少爺高興，我便再陪幾杯，何時感覺醉了，便何時止，你看如何？”林大姐嗔道，“你這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你可不知，酒喝了，都是後面慢慢上來酒勁的。等你喝着都醉了，下去就醉死了。”王汝州說，“大姐放心，我有分寸，絕不使碧生妹妹醉過去。”拿了杯子，說，“這樣吧，你每次就給自己倒一小口，我滿杯，你飲一小口，我飲一滿杯，這樣喝下去，你總是不會醉的。”

許大少爺偷偷拉了拉林大姐。兩人出了堂屋，許大少爺悄聲說，“你難道沒看出來？這王少爺是喜歡碧生妹妹了。你若是這樣左攔又阻的，惹惱了他，只怕收不到場。”林大姐說，“他是個跑江湖的袍哥，碧生斷不能跟他有事。”許大少爺說，“你這妹妹也是，四處惹下這些風流債。”林大姐眼一瞪，道，“有你這樣的姐夫！”一把推開許大少爺，徑直去堂屋看碧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