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微妙的變化與姿態
無名的廳堂內。
魚龍幫幫主齊可修的某些話語如同重鎚一般敲擊在每一位關隴門閥掌舵人的心頭。
“齊四!你到底什麼意思?”
被驚嚇得有些不輕地侯莫陳月是個憋不住氣的傢伙,他指着鼻頭,便狠聲問道:“什麼叫該來的人早就會來?”
面對着如此激烈的質問,齊可修皺了皺眉頭。
望向侯莫陳月的眼神之中,似乎多了幾分不快與慍怒。
“呵呵。”
他面無表情地冷笑一聲,略顯嘲弄道:“齊某的話當然只是字面意思。”
“若真要較真起來,這廳堂之內,還有誰能比幾位老大人更能懂得方才齊某所言之事呢?”
停頓了片刻,齊可修將目光轉向了方才遭受了刺殺,此時臉色還留有一道猩紅口子於弘。
他意味深長地瞟了這位於家掌舵人一眼,平靜且認真地問道:“於家主,您覺得齊某的話,所言非虛否?”
也許是那些豢養多年卻在今日驟然死去的黑衣武士們,也許是那些折煞了眾人從那一池春水之中魚躍而出的紋身殺手們,又或許只是站在面前的這位魚龍幫幫主不知從哪裏來的莫名底氣與自信……
於弘開始漸漸意識到一件極為可怕且冰冷的事實。
自己真正的後手,似乎早已經被對方預料且洞察。
而且……
更有可能已經有了相當猛烈的反制。
他略顯渾濁的雙眼沒有來由地閃過一絲不安。
沉吟思慮了片刻,並沒作聲,也並未理會站在一旁看似虎視眈眈的魚龍幫幫主齊可修。
“是勝是負,是真是假……”
“這在簡單不過,出去看看便知。”
正當此時,宇文同卻邁着小碎步,越過了眾人,站在廳堂的門檻旁,平靜地望着庭院內的滿目狼藉。
他步履平穩地從越過了黑色的屍山,越過了廢墟的碎石山……
然而,正當他準備繼續邁步走下走廊的石階之時,卻猛地驟然停下了腳步。
停下腳步的原因自然只有一個,那便是他的去路被人攔住了。
被稱作齊可修義子的赤裸年輕人伸出了右手的手臂,橫亘在宇文同的身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不知何時,那名年輕人的左手已經徹底搭在了自己的腰腹之上。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拔劍的動作。
只見他微微側過頭,用自己空洞的眼神凝視着身後的宇文同。
並未說一句話,但卻有冰冷的殺意從他的身上散發。
寒氣逼人。
顯而易見,警告的意味極其明顯。
既然做出了這樣的姿態,那麼表達的態度便已經非常明顯。
在事情沒有正式了結之前,這些所謂的高高在上的耄耋老者們,沒有一個能從門檻內跨出去。
“且慢動手!”
“不讓這幫老傢伙真正的死心,談是一定談不下來的。”
“既然如此,不如放他們出去看看!”
齊可修似乎對自己這位義子的性子了解到了極致,當左手搭在腰間的瞬息,他便高聲開口,再一次極力勸阻道。
而且更為重要,更為殘酷的事實是……
潛移默化之間,這位魚龍幫幫主的措辭已經發生了看似細微的變化。
看似細微的變化,自然不可能是真正的微不足道,而是偽裝成不經意,實則是態度的決然轉變。
‘且慢動手’的意思不是勸阻,也不是禁止,而是一種事態的延緩罷了。
換而言之,從齊可修開口的那一刻,高高在上關隴門閥掌舵人們這才真正陷入了九死一生的境地。
這是一道暗藏的殺令。
從話音剛落的時候開始,從這須臾片刻的時辰開始,這些耄耋老者若是再惹得那名慣用於軟劍暗殺的年輕人不快,那麼便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死於他的劍下。
得到了確認的命令,那名年輕人這才緩緩放下伸展的右臂,讓開了一條通路。
緊接着,恢復到了如木雕門神一般站立不語的沉默姿態。
儘管如此,但任誰都清楚地知道,若真的把那名年輕人當作空氣的話,絕對會付出鮮血與生命的慘烈代價。
然而,便在此刻,幾名看似沆瀣一氣的關隴門閥掌舵人們卻出現了不同的微妙態度。
元北與於弘等幾人的心中似乎早已經知道了些什麼,一個個眼觀口,鼻觀心地極為默契。
拄着拐杖,不言不語地,先人一步地跟在了宇文同的身後,便緩緩朝着楊府院落的大門行去。
唯獨剩下落在最後的趙家掌舵人趙東來與脾氣像石頭一樣又臭又硬的侯莫陳月,徒留在原地。
二人不約而同地皺了皺眉頭,眼中閃過一絲不解與疑惑。
緊接着,又互相看了看對方。
一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懵逼表情。
值得一提的是,二人盡皆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驚愕與一絲慶幸。
同時,卻又多多少少產生了一絲惺惺相惜的意味。
彷彿互相在訴說著……
原來你也不知情!
“到底是什麼個意思?”
“事先一點兒口風都沒收到?”
“這幫老東西哪裏還將你我二人放在眼裏!”
侯莫陳月越想越氣,便忍不住對着同樣落了單的趙東來發起了牢騷。
關隴八族從來都不是鐵板一塊,內里的關係更是紛繁複雜。
齊可修心中自然極為清楚這個道理,他恍若全然不知地指了指門外,將要消失在視線中的那幾名關隴門閥的掌舵人。
“二位,你們口中的那幾個老傢伙可是走遠了……”
“不如早些跟上去,湊個熱鬧也不錯?”
他微微地笑道。
聞言至此,趙東來與侯莫陳月沉默地點了點頭。
邁着老態龍鐘的步子,急忙朝外趕了過去。
不過片刻之間,偌大的廳堂內便有些空空蕩蕩。
只剩下了寥寥兩三人。
當然,還有滿地的鮮血與屍體。
目視着那些關隴門閥掌舵人不緊不慢地朝着門外走去,齊可修轉過頭,朝着一直站在門內側的內侍監監正全萬機拱了拱手。
“全監正,齊某去去就來。”
“您稍等片刻,只需呆在這兒,將那把交椅坐穩了便可。”
停頓了片刻,齊可修隨手指了指某處的一把交椅,極為認真嚴肅道:“獨孤兄。”
“識時務者為俊傑,陛下不會虧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