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節

第二十一節

波站在我的身邊,我們倆誰也沒有說話。我絕望地發現我和他正在迅速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等待的時間太長,長到一切都已經改變。

我盯着手術室的大門,我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我和小喬一起坐在小喬家的院子裏坐在那棵大槐樹下。明亮溫和的陽光撒下來,在陽光斑駁的碎影里舞蹈着細細的灰塵,院裏子飄蕩着槐花鬱郁的香氣。我和小喬一人用一塊大大的手帕兜着一兜粉白粉白的槐花,一九八三的波正從槐樹上弓着身子滑下來,一隻鼓鼓囊囊的軍綠色的書包背在他的背後。一九八三年的笑聲清清脆脆的回蕩在一九九o年八月十五晚上的月光里。

一陣風吹過,大槐樹一陣沙沙作響。小喬家的院子裏雪一般鋪上一層白色。所有的槐花都紛紛落下來。

一聲幽幽的嘆息在槐花悶悶的甜甜的香氣里盛開。在充滿了酒精和蘇打水氣味的走廊里我悚然一驚,一下子從手術室門口的長椅上站了起來。

小喬,是小喬。

手術室的燈熄滅了。

主治大夫從手術室里走了出來。穿白色大褂的主治大夫臉上的表情疲憊而憔悴這使他的面目看起來浮腫並且虛假,他的眼袋下面有因睡眠不足留下的明顯的黑圈,他的腳步有些浮動,有着黑眼圈邁着浮動的腳步面目不真的主治大夫看起來像中世紀歐洲一個不祥的精靈。我看着他走近我不敢走上前去。主治大夫的聲音很冷淡,他一邊摘手套一邊淡淡地開口說:“子宮大出血,送來的太晚了,已經沒有用了。”主治大夫的聲音很冷淡,我一邊全身發抖,一邊想這句莫名奇妙的話指的是誰。他不會是在說小喬,他一定不會是在說那個曾經是我的也曾經是波的小喬,他用這樣冷淡的聲音宣佈的一定不會是我們的小喬的生命。我扭頭去看手術室的大門,手術室的大門已經打開,滾動的鐵床又被推了出來,一床白而陳舊的床單蓋在床上。那一床白而陳舊的床單蓋着的那單薄的一層的難道就是美麗的小喬!我聞到生命的味道,不,那是生命流失的味道,一股生命流失的味道從鐵床上散發出來。從此我知道我生命消失的時候是帶着淡淡鐵腥氣的流水味兒。我突然想起小喬那雙美麗的羚羊般的大眼睛,想起那雙美麗的眼睛的眼尾處那些細細的皺紋,想起它們在燈光下折射出淡淡的灰影。二十二歲的小喬仍是一朵美麗的玫瑰。你一直以為再美麗的玫瑰都有調謝的時候,可是我的小喬是朵不會調謝的玫瑰花,小喬把她將要逝去的花期定格並且是永遠定格。

小喬睡着在滾動的鐵床上,滾動着的鐵床漸漸走遠。我終於能夠感覺到波失魂落魄的站在我身邊,失魂落魄的波看起來比在鐵床上的小喬更像一具屍體。小蛇輕輕的跟着醫生走開,讓小蛇去料理一切吧,我知道我和波對一切都已無能為力。我看到一個年青的小護士走在最後,我想小喬和這個小護士幾乎一樣年青。我看着年青的小護士走到我的面前,年青的小護士走到我面前停下,“劉因,小喬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看着這年青的小護士,我不記得我什麼時候認識這純潔的面孔。小護士臉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一雙柔軟溫和的手輕輕的握住我的手,童年時代潔的面目從她的面孔下浮現。

我問:“小喬死了嗎?小喬為什麼會死了呢?”

潔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潔的聲音很猶豫:“她一定是在小診所里刮過宮,而且因為颳得不幹凈,所以誘發大出血。送來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我一驚,我向看波去。我看到波的臉突然間漲紅,波的手緊緊攥住,關節里發出嘎叭嘎叭的響聲,波的牙齒也咯吱咯吱的響着。我大喊一聲:“波”,我向波伸出手去,但是我只摸到了波的衣角。波像一匹餓狼一樣沖了出去,我大聲喊聲波,潔驚慌的聲音在我的身後飄蕩。我向剛從交費處走出來的小蛇大聲喊:“攔住波,快點,攔住波。”波一下把小蛇推到在地上,順着樓梯跑了下去。追到門口的時候,我只來得及看見伏爾加昏黃的尾燈閃了一下,便消失在街道的拐角。

我用力攥緊我的手,指甲深深地扎入掌心的剌痛讓我能順平呼吸讓我能開口說話,“小蛇,我們得馬上到‘流行’去!”

小蛇看了看我,突然衝出去。小蛇衝到街心時一聲尖利的剎車聲在安靜的夜裏驟然響起,馬上有一股濃烈的燃燒過的廢汽油味道向清涼的空氣里肆意散佈。

小蛇從懷裏掏出了一條二截棍,小蛇的聲音讓我想起波,“兄弟,借你車用一下,明天中午十二點,在這兒還你車。”摩托車上的那個少年一下子跳了下來,一邊把車把向小蛇送去,一邊興奮地說:“你是城北的蛇哥,我認得你。車儘管開,要有什麼事用得着兄弟,蛇哥儘管開口”。小蛇愣了一下,隨即接過了摩托車。小蛇跨上摩托車,我坐在後座上,小蛇發動了車,小蛇回過頭來,小蛇說:“好兄弟,你叫什麼名字。”摩托車少年的笑臉很明朗,少年的聲音亮亮的在排氣筒的廢氣里響起,“我叫燕子。”車開走時候我知道一個叫燕子的少年有着像金屬敲擊樂器般明亮的嗓音。

“流行”的燈光亮在眼前,叫囂和喧鬧一如平時,閃爍的彩燈凹凸着一張張興奮的漠然的陶醉的無聊的男人和女人的臉。小蛇和我費力地分開這些紛亂的人群,我四下環顧周圍全都是陌生的面孔。我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方卓明已經離開了這裏,我希望淘寶網女裝天貓淘寶商城淘寶網女裝冬裝外套www.taobar8.com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夏款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夏裝新款淘寶網夏裝新款裙子淘寶網女裝2012商城淘寶網女裝春裝連衣裙淘寶網女裝商城購物www.suduwo.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淘寶網女裝冬裝羽絨服淘寶網女裝天貓商城淘寶網天貓商城淘寶網女裝秋裝購物www.pingjiatao.comwww.taohu8.com淘寶網女裝冬裝新款www.tmalsc.com淘寶網女裝冬款波和我一樣找不到方卓明。可是我在這裏能夠聞到血腥氣味,濃腥的血味兒在濃烈的脂粉的氣味瀰漫著並且越來越重,這讓我頭暈目眩,我感到眼前一片黑暗,我的腳下像踏上了一個陷阱,我向下沉去。一個人在我的耳邊說話,一樣冰涼的東西送到我的嘴邊,我下意識地吞咽了下去,然後我才發現小蛇已經把我拖出了舞池,小蛇手裏拿着一杯白水正在焦慮的看着我。我說謝謝你小蛇。然後我又向四處望去,我為什麼找不到波和方卓明呢。然後我看到了門口走進來——一隻狼。

我看到一隻狼從門口走了進來。一隻嘴裏呲着尖銳閃亮的利齒的狼從門口走了進來,瑩綠的眼睛散發著血紅而兇狠的光芒。我愣住,小蛇順着我的目光看去,小蛇興奮的大叫起來:“波哥”。波?!!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真的是波。我從沒有發現過波在黑暗的陰影里竟然像狼一樣的可怕而兇狠。小蛇又叫:“波哥。”波沒有回答,也沒有向這邊看一眼。只是筆直地向前走,我的心裏一陣緊抽,剛才我們苦苦尋找了許久卻始終沒有找到的方卓明此時正在舞池的中央和一個穿着紅色緊身衣的女人瘋狂地扭動。我拉着小蛇向波那個方向走去,可是人潮湧在我們和波之間,不管我們分開多少人,總是又有更多的人湧向我們。我在許多人的身體之間看到到波筆直而且毫無阻塞地向方卓明走去,我看見波停在方卓明身邊,在媚麗莫名的燈光里波的臉上如同戴着一張覆蓋了灰色皮毛的面具,我從沒有見到過波有這樣可怕的表情。方卓明停下步子,方卓明轉過頭來面向波,方卓明看着波,方卓明的臉上帶着一絲嘲弄的笑。我絕望的大聲叫着:“波,不要。”

一道白光在舞廳迷亂的色光里劃過,我迷惑地看着那道白光,方卓明困獸般的吼聲在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響起。我不能思考,那道白色的刀光在舞廳迷亂的色光里划時着溫潤的色澤。波的刀已經又劈了下來。方卓明大聲叫着,方卓明竟用手臂去阻擋波劈向他腦袋和身體的刀鋒,“流行”里突然爆響起一陣尖叫。方卓明在男人和女人的尖叫聲和波的刀光下漸漸的矮下身去,方卓明終於倒在地上,呻吟、翻滾、抽搐,最後連動都不再動了。小蛇終於沖了過去,抓住了波的手,小蛇眼睛裏有着一種凶光小蛇說說他可能已經死了。波沒有看小蛇,波一直盯着一動也不動流着血的方卓明,波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木然,波的眼睛裏有什麼東西彷彿被抽空了一樣波的眼睛沒有了生命。小蛇的臉蒼白,小蛇說趕快走。波沒有說話也沒有動,殺了人的波像是完成了心愿似的放鬆。我呆立在那裏我心裏反覆在想。小蛇急壞了,小蛇一手拉住波一手拉住我向“流行”外衝去。我任由小蛇拉着我向外面跑我心在反覆在想為什麼刀在砍人的時候是那麼溫暖溫暖的白色呢。

“波哥,”小蛇說,“波哥,你得走,走得遠遠的,等一切平靜下來再說。”波沒有說話。在深藍色的夜晚和清白的月光下小蛇的表情焦急可是波卻可怕的平靜。

“波哥”小蛇叫着波,波突然截斷小蛇的話說:“你送她回家。”說完一個人向前走去。

小蛇攔在波的面前,小蛇急切地問:“你要去哪裏?”

波搖搖頭,波從口袋裏掏出一些錢遞給小蛇,波說:“你送她回家,再給我買一張去東北的火車票,在車站等我。”

小蛇接過錢,猶猶豫豫地看了一眼波。小蛇終於點了點頭。

在深藍色的夜晚。我頭也不回地從波的身邊走過。

小蛇把我送回了波的家,小蛇在路上對我說嫂子波哥會走嗎真的會走嗎?我沒有說話,我知道波怎麼想,我不想為誰擔心了。我了解一切,就像我知道波要小蛇送我回的決不是這個曾屬於我和波的家,而是那個屬於我父母的家。是的,我知道波的一切,波不打算回頭。小喬死了,方卓明死了,波!波死了,波死了我也會死的。我不打算再為誰擔心,結局已經呈現出來,我已經知道我命運的結局和波註定的結局,我不必再惶恐不安的等待,我再不用為誰擔心。我已經很累很累,我要睡覺。月亮又白又大又亮像一隻塗滿了奶油的生日蛋糕。我在睡着之前,我想起今天是八月十五,中秋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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貧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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