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 第三十七章：白花
“墨雷凌，你還記得你是誰嗎？”趙夫的臉冷了下來，死死地盯住他，語氣很強烈，不像是在開玩笑。
墨雷凌往後仰了仰，深深吸了口氣，有一種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覺。站在眼前的這個人如同豺狼一般兇狠，好在有欄杆將二人阻攔，否則以他現在的狀態，必然能把自己的喉嚨給咬斷。那種感覺充滿了壓迫感，讓人覺得不舒服。但終究對方不是真的豺狼，所以還不至於恐怖。他咽了口唾沫，然後鎮定下來，說：“還請您指明。”
趙夫身體微微後仰，眉毛抖了一下，慢慢說道：“你是個罪大惡極之人，你手上沾滿了黑塵百姓的鮮血，大家對你都恨之入骨。”說完，他繼續冷着臉，打量對方，那漆黑的眼眸里散發出淡淡的殺氣。
“既然我是罪大惡極之人，為什麼長老還在此浪費時間，結果我就是了。”墨雷凌深吸一口氣，而後與他對視，雖然身體虛弱，但氣勢上絕不輸給他。
忽然間，只聽得刀出鞘的聲音，黑暗的環境裏亮出一抹白光，墨雷凌前額頭髮被吹動，旋即那束光降落在自己的面前，刀尖的鋒芒壓迫着他的脖子。
墨雷凌瞳孔一縮，微微轉過頭，那柄修長的大刀離自己的喉嚨只有尺寸距離，發出陣陣寒氣，刀面上留有血痕，還有些許血腥味兒散發出來。
趙夫的臉上依舊沒有太多表情，當刀出鞘的時刻，他眼裏的殺氣多了許多，似乎真的想把他的腦袋砍下來。
“我想殺你，可是沈拓以及諸位長老不允許，他們覺得你還有利用價值，不過在我看來，你就是個死人傀儡，叛徒！”說著，那刀緊緊貼在他喉嚨上，力道逐漸變大，慢慢的，他的脖子上開始出現印痕。
“趙長老！”一個女聲在背後響起，趙夫的力氣收回許多，他轉過頭，看向對方。
只見劉溫怡站在門口，神態自然。她對趙夫說道：“沈拓議長找您。”
“知道了。”趙夫興緻正起卻又被人打亂，心底有些不悅，他將刀收回到刀鞘里，然後起身走了出去。在到門口時，他又瞟了眼墨雷凌，冷哼一聲，徑直走開。
見趙夫走了，墨雷凌和劉溫怡都舒了口氣，原本墨雷凌身體就虛，在剛才的對峙中又用了不少精力，此刻他真的疲憊不堪了，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劉溫怡急忙走過去，查看他的情況。“那個，墨雷凌先生，你還好嗎？”看着他滿頭大汗，劉溫怡拿出手帕遞到他跟前。
“剛才…多謝姑娘了。”墨雷凌氣喘吁吁地坐起，他抱着拳表示感謝。
“沒什麼，這是我應該做的。”劉溫怡抿嘴微微一笑。
“對…對了，你…”墨雷凌喘着粗氣，慢慢地抬起頭看向女孩。
二人的視線有了短暫的接觸，劉溫怡稍微一愣，然後她趕忙把目光挪開，臉龐輕輕地泛紅。
墨雷凌並沒有察覺到對方的變化，他擦掉滿頭的汗水，斷斷續續地問道：“你…有沒有吃的…還有喝的…我現在又渴又餓…”
“哦哦…有有…”劉溫怡停頓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將身後的籃子拿出，把裏面的飯菜擺出來，那股香味兒立即飄散開來，將墨雷凌的目光緊緊吸引住。
“那我就不客氣了！”說著，他直接將饅頭塞在嘴裏，狼吞虎咽起來。
劉溫怡看着墨雷凌吃飯的模樣，捂着嘴微微一笑。
“抱歉啊，我太餓了，沒顧忌吃相，見笑見笑。”似乎是察覺到自己不太禮貌，他放下碗筷，低着頭向對方道歉，嘴邊還有些饅頭屑。
“不是的，我只是覺得你吃飯的樣子蠻有趣的。”劉溫怡擺了擺手，“沒有別的意思。”
“好吧，還沒請教……”墨雷凌抬起頭，尷尬地笑着。
“我姓劉，名溫怡。”女孩回答道。
“劉溫怡，好名字啊。”墨雷凌看向女孩。
此刻應該是中午，光線集中了許多射進石洞，這下他才看清女孩的模樣。
劉溫怡穿着花布裙，上面有白色和橙色的花朵。她披散着頭髮，戴着橙色的頭巾，頭巾下是一張玲瓏可人的臉龐。
她那雙明亮的眼睛，讓人覺得十分清澈，鼻樑微微挺起，下面是薄薄的嘴唇。
墨雷凌看着她，發起了呆，不知什麼時候，自己的臉頰也泛紅了。
劉溫怡看了眼墨雷凌，二人雙目再度接觸，頓時雙方都怔了一下，各自將視線移開，心裏多多少少都有點羞澀。
“那個…那個…謝…謝謝啊，飯菜…很…很可口，很好吃。”墨雷凌抬起頭，視線在監獄頂部遊走，然後吞吞吐吐地說著，“麻煩你了。”
“沒…沒什麼…”劉溫怡擺弄着衣服上的絲帶，然後瞄了眼他，說：“你吃飽了吧，那我就收拾一下先走了。”說完，她開始將碗筷放回籃子裏。
“那…那…辛苦了。”突然間，墨雷凌轉過頭看着她，臉上表情變得嚴肅，他拉住劉溫怡，問道：“對了，你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啊？”被對方這麼一問，劉溫怡有些意外，不知道怎麼回答。
“我現在腦子很亂，你可不可以和我說說這麼久發生了什麼事情。”雖然墨雷凌已經把腦子裏的東西都過了一遍，但是那些記憶實在有些難以置信，所以他想再次確認一下。
“哦，可以。”劉溫怡點了點頭，而後慢慢給他講述這十年間的事情……
孔顏赤着腳走在一片花田裏，腳底踏在鬆軟的泥土上，感覺很舒服，同時，短暫的寒冷慢慢流入。
這片土地上百花齊放，開滿了五顏六色的花朵，空氣中瀰漫著陣陣花香。
她緩緩走過其中，左手輕輕撫過一株紅色的花朵----曼珠沙華，她看着這朵花，輕輕撥弄它的花瓣，然後轉身看向遠處的小山坡，從這兒到那片山坡，皆是花的世界。
迎面陣陣清風吹來，將百花輕輕搖晃，如同花海一樣，蒲公英到處飛揚。孔顏一襲白衫站在其中，頭髮被輕輕托起。
夕陽餘暉潑灑着，將那天邊染上色彩，紅色的光芒散發出來，將孔顏的臉頰映紅。一隻鳥在長空劃過，啼叫着飛向天邊。
她的嘴角微微揚起，閉上眼睛，深深地吸入這兒的空氣。
身後腳步聲傳來，孔顏嘆了口氣，轉過身，臉色又變成原來的模樣。
“大人，墨羽一和墨雷凌被帶走了，墨婷被打傷，傷得很重，好像無法自愈。”竹亮單膝跪地向她稟報。
“趙夫嗎？下手挺狠啊。”孔顏冷笑一聲，“那兩個人，他們的頭髮還是白色嗎？”
“不，是…黑色…他們已經墮落了…”竹亮搖了搖頭。
孔顏沒有說話，她折下那株曼珠沙華，看向竹亮：“彼岸花有紅白之分，你知道紅色的花和白色的花有什麼區別嗎？”
竹亮愣了一下，然後說道：“屬下不知。”
“相傳，紅色彼岸花名叫曼珠沙華，生於地獄，白色彼岸花名叫曼陀羅華，綻放在天堂。白花長在天堂之路，代表溫暖與新生，開啟新的輪迴；而紅花，遍佈地獄，是無盡的苦痛和彷徨。”她看着手裏那株紅花，喃喃道。
“一色之差，居然會有這麼大的區別。”竹亮感嘆着，“天使和惡魔居然就這麼分開了。”
“或許只是顏色與背負的意義不同而已。”孔顏嘆了口氣，手上一縷玄流遊走，進入曼珠沙華里，“一色之差，是天堂和地獄的區別，那麼一念之差呢？”
那株紅花花瓣微微抖顫着，而後慢慢發白，成為了白花。
“玄流本無錯，錯的只不過是對顏色的偏見。魂魄會被塵埃沾染，需要凈化，而這玄流就是凈化的材料。”又是一陣風吹，她的裙子擺動，花朵順着風向搖晃。
孔顏的眼眸里一抹光亮閃過，那片花海的盡頭處出現一層白色的光，它慢慢地遊走着，直到鋪滿整片地域。所有的花都成為了曼陀羅華。
她轉過身，望着白茫茫的花田，不再說話。
“大人…”竹亮望着這片花田，驚嘆的同時表情又有些嚴肅，“已經知道他們的藏身，用不用…”
“黑塵人遵循‘天志’思想，喜歡按照前人的規矩辦事，按照章程進行操作，估計快了，不用着急。”孔顏手猛地一握，將掌心的花捏碎……
“您是想考驗黑塵的那些傢伙嗎？”
孔顏並不言語，她張開手，任憑風將手心的花吹散。
會議室里，眾人盯着被拼湊在一起的陣法圖案發獃，不知說什麼。那圖案精巧複雜，花紋繁多，根本不知道該如何使用。
“什麼東西，狗屁不通！”張永良罵了一聲，“腦子都快炸了，就是看不懂。”
“張長老，耐心點，畢竟這是我們勝利的關鍵，況且朱長老和宋長老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我們必須得掌握它。”慕容坤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靜下來。
張永良點了點頭，把情緒壓了下去。
沈拓站了起來，嘆出口氣，心裏十分鬱悶，他看着那陣法圖案卻束手無策，不由得焦急起來。
“光看這張圖，靠想就可以參透嗎？”趙夫走了進來，看着眾人的臉，說道。
“你的意思是…”眾人朝着趙夫望去，身體微微挺起，希望他能給出一個好的方法。
“可惜了二位長老，可恨的攝魂家，以及那個內鬼，不然的話，從中央區獲得的情報足以助我們實現逆轉，但如今只有這張圖，有與沒有效果差不多，現在與其把時間花在一塊破布上，倒不如…”
“倒不如什麼？”沈拓看向他，捻了捻鬍子。
“要麼，另尋他路，要麼，重返中央區，再做調查。”趙夫回答道，語氣十分強硬。
“不可。”雷動站了起來，“第二種方法絕對不行！”
“雷長老，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冒險怎麼可能有收穫？”趙夫把目光投向雷動，雙手放在背後，“其實方法只有一個，就是第二種。第一種太過飄渺，與沒說一樣。”
“不錯…第一種方法太過虛無，與沒說一樣，而第二種…”張永良喃喃着，“雖說有風險，但是……”
趙夫看了眼劉義，問道：“劉義長老，不知道你有什麼想法，說來聽聽。”
劉義愣了一下，雙目無神，“嗯”了幾聲，然後支支吾吾地回答着：“我…也覺得…第…第二種…太冒險了…”剛說完他就低下了頭，再次沉默。
“議長，你怎麼看？”趙夫又把目光轉向沈拓，想尋求他的回答。
“軍隊訓練如何？”沈拓轉頭看向雷動，問道，“可還順利？”
雷動皺着額頭，說：“只能說將就，不好不壞。”
“這算什麼回答，什麼叫不好不壞？”張永良冷哼了一聲。
“在青壇山的大多數貴族子弟，他們平時享樂慣了，真正訓練起來卻不太好，反而是出身一般的子弟刻苦用功。但是後者常常會受到欺壓。”
“欺壓…”王瑞眯着眼，若有所思，“看來得給這些‘公子’們一點教訓了。”
沈拓說道：“軍隊很重要，是抵抗攝魂家的主力軍。除此之外，我們還得聯合黑塵其他地區的戰鬥力，不然的話，實力還是太差。”
“硬碰硬顯然不行，所以我們必須了解對手，巧妙出擊。”趙夫說道。
“所以…這就是你想重返中央區的原因？”王瑞看着趙夫的眼睛，問道。“為什麼你總是這麼熱衷於前往中央區呢？”
似乎察覺到被注視，趙夫僵硬地點了點頭，隨便糊弄了幾句。
沈拓看了眾人一眼，面朝向牆壁，緩緩地說道：“之前回了一趟中央區，我們損失了兩個長老，線索卻也只有這麼一點，我們對攝魂家的了解並沒有變多，但是代價卻很大。”
趙夫望着沈拓的背影，說道：“議長，先前的行動我們有疏漏，這一次我想好了對策，派一些對我們來說有特殊意義的人去。”
“這件事再說吧。”沈拓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