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 第十八章：逃亡
“得救他們！”竹子瑩看着眼前的局勢，心裏焦急萬分，但是她知道實力之間的懸殊差距，如果此刻草率出去，只會白白送命。
“別急子瑩，我們現在必須沉住氣，會有辦法的。”墨辰拍了拍子瑩的肩膀，讓她冷靜下來，同時也在試着說服自己，“一定會有辦法的！”
“嗯，我會的！”竹子瑩吐出口氣，調整心態讓自己冷靜下來。她低頭看着一塊木頭，上面灑落着厚厚一層的塵土。
塵土的表面一點一點地顫動着，細小的顆粒跟隨着某種察覺不到的力量移動。
“應該不是風吹的緣故吧。”她心想着，不僅如此，再望了眼其它地方，也是這樣。傾斜的木板上，細細的灰塵滑落下來，升起淡淡的塵埃。
子瑩拉了拉墨辰的衣角：“辰姐，你應該是擅長土系招式，你可以探知一下遠處嗎？好像有什麼正在趕來。”
墨辰點了點頭，把手放在地上，閉上了眼睛，頓時，褐色的光芒在手掌邊緣遊走，慢慢地擴散開來。每一圈的波紋彼此都會相互連接着，一旦有異樣動靜來到波紋的範圍內，這個信息將會迅速傳導到下一層，最終讓探知者知曉情況。
忽然，她眼睛睜開，緊皺的眉頭舒緩了些，臉上也多出份欣慰。
“是軍隊，我們的軍隊，來救我們的！”
竹子瑩抬起頭望着漸漸變暗的天空，忽然兩道光劃過，她眼眸一亮，點了點頭，轉過去對墨辰說：“辰姐，我有個想法。”
“你們帶來了殺戮，摧毀了這個地方，摧毀了一切的一切，居然敢在這裏大言不慚地說拯救，你們是罪人，十惡不赦的罪人！”王瑞長老低聲吼道。
孔顏轉過頭望了眼那身後的幾個人：“攝魂索魄，一直以來，世俗都認為，攝魂家是奪人魂魄的強盜，是冷血殺手，毫無人情，但事實上，我們尊重眾生，尊重公平。”
“你把我們的人變成了傀儡，你竟然還敢說是尊重，你不要再侮辱這個詞了！”劉義說道，“我兒子已經戰死沙場了，可是你把他當做殺人工具，這就是你所謂的尊重嗎？”
劉安如僕從一般站在後面，身體就像個木頭人，僵硬而且筆直。
“劉安壽命已盡，但他有一身的才能，如果就這樣讓他逝去，不是很可惜？”
“那還不是你們入侵紫塵，所以我們派兵支援，不然的話…”劉義眼睛一瞪，向前走了幾步，試圖和孔顏理論一番，但沈拓攔住了他。
“黑塵自詡與世隔絕，不想竟為了自己的安全而出兵支援，看來，這‘與世隔絕’只是兒戲說說罷了。”身後，墨風冷冷說道，眼睛裏透出幾分輕蔑，“紫塵有危險，與爾等何干？”
“黑塵於世，無爭無求，只為保百姓安寧，而紫塵與黑塵緊緊相依，若紫塵滅，黑塵豈可安全？故發兵支援，所謂唇亡齒寒，孔顏，你應該明白。”沈拓瞟了眼墨風，朝着孔顏回答。他心裏則打量着，這孔顏既然是攝魂家七大長老之一，必然還是有理可談的，假如能說服她回心轉意，那最好不過了。
“唇亡齒寒？不錯，好一個‘唇亡齒寒’。所以黑塵將紫塵看作是一道屏障，以求安危了？”
“胡說！”李趕臉憋得通紅，破口大罵。
“放肆！”墨風提起砍刀，眼中殺氣湧起，欲向前取他性命，但孔顏使了個眼色，讓他退回。
“若黑塵有難，紫塵也當全力支援，並未有什麼屏障一說。”
“攝魂家與黑塵紫塵均有千年歷史，攝魂家為門派，無依無靠；紫塵黑塵為家園，有定所，居然千年時間之後，差距如此之大。攝魂家信徒至今不過幾千，而紫塵黑塵有上萬人，卻不曾想，幾千人的宗教可以將幾萬人的地方吞滅，究竟是攝魂無情，還是你們太弱？”
“吞滅？”劉義臉上劃過一絲不悅，“你只是攻陷了中央區，我黑塵大地，豈是爾等可吞滅？”
“發展了幾千年，信徒幾千人？”王瑞感到詫異，“你們奪人魂魄，做成傀儡，光是他們就不止幾千了吧。”說著，瞥了一眼身後的那些人。
“傀儡亦有腐爛之時，他們依舊是人，只是忘記了自己原來的模樣。”說著，孔顏轉過身望着那幾個人，一個個白髮冷麵，沒有情感可言。
在那些傀儡之中，唯獨墨羽一有些不同，相比其他幾人的面若冰霜，他散發出來的冷漠稍微淡了些。一陣冷風吹過，把他頭髮中摻雜了幾縷黑髮吹起。
孔顏的目光出現了些許獃滯，瞳孔里聚焦的畫面全是那幾根毫不起眼的髮絲。
“外面的世界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而你們呢，故步自封，因循守舊，這千年時間，已經遠遠落後別人，今日，就算不是攝魂家來，也必然會有別的勢力入侵，無非是時間問題，這是一個劫難，你們躲不掉。”
沈拓沉默了，陷入了一種深思。她說的沒錯，與世隔絕是笑話，這樣的舉動有多落後，今天呈現出來的就是代價。
“既然這樣，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李趕把手甩在一邊，眼眸里充滿了不爽和憤怒。
“不用，此刻，你們命不該絕，救你們的人到了。”孔顏淡淡回答着。頭頂上方几道閃電劃破長空。
凌空之中，一個身着鎧甲的老者出現，蒼顏白髮，腳下波紋陣陣。
“趙夫？你終於來了！”
“不僅僅是我。”趙夫嘴角一揚，目光瞟了一眼遠處，只見趙武帶着軍隊一路衝殺，直直奔向眾人。
他又抬起頭，朝天空大喝一聲：“動手！”
隨即，天中一聲巨響，九道驚雷猛地從其中劈下，將幾位長老圍在圈中。那幾條閃電突然化成光柱，然後迅速地旋轉起來。
“是二哥！辰姐，動手！”
竹子瑩和墨辰一齊發動招式，頓時間天地狂風突起，飛沙走石。與此同時，空中一條冰鏈遊走，沖向孔顏，竹亮一個疾行，手中長刀揮起，將其彈開。那鎖鏈在空中甩動，如同蟒蛇一樣將他的刀刃緊緊纏住。
竹亮嘴角一揚，刀刃上泛起紅光，火焰繚繞，他一用力，將冰鏈震碎。
緊接着，竹亮一躍而起，在迷沙之中找到了一個身影，隨即刀焰爆發出來。他狠狠地劈向對方，熾熱的攻擊疊加強橫的力量燃燒掉周圍的沙石，重重地擊在那身影之上。
孔顏仔細地盯着那身影，看她倒地時的樣子，又偷偷瞥了一眼墨羽一，他此刻目光也停留在那嬌小的身影上。
風沙之中一道橫空血濺開，有些粘在孔顏的臉上，頓時熾熱的溫度讓她一怔。孔顏盯緊了對方，在風沙的空隙之中，她見到了那人的面孔--竹子瑩！
“是那個女孩嗎？”在孔顏的注視中，墨羽一冰冷的表情里出現了短暫的遲疑。
孔顏一怒，左手集聚了幾道光波，一揮手，將那風沙和雷電全部打散。
風沙隨即被吹到兩邊，塵埃落下，那些光柱在逐漸變淡，而在其中的幾位長老也消失不見了。
“他們全逃走了？”孔顏盯着地上的腳印，和那灘血跡，心裏想着。
就在這時，一個人影閃過，單膝跪地在孔顏面前。“屬下無能，讓竹雲逃走了！”那人是墨雷凌。
“你有何罪？”孔顏瞟了他一眼，冷冷問道。
“屬下本可將竹雲抓獲，奈何…”
“趙夫來救了他，是吧。”
“屬下無能，請大人懲罰！”他的頭更沉下去一些。
“你現在可以對付任意一個長老，也許加上個竹雲，你便吃力了吧。”孔顏微微低頭看着墨雷凌，“罷了罷了。”
她轉過身，望着那些急速撤退的軍隊，說道：“竹天青，墨浩，雷光，你們三人帶兵去追擊這些逃竄的救援軍隊，至於其他的人去抓那些長老，搜捕一些漏網之魚。”
“是！”眾人領命，然後紛紛退下。
“墨羽一…”孔顏望着那幾個人漸漸離去的背影，將羽一叫住，“你單獨留下，我有別的任務交給你。”
墨羽一轉過頭，回到她的跟前。
“你只有一個任務，去把她抓住。”
墨羽一有點茫然，問道：“她？大人，您是指……”
“竹子瑩。”孔顏注視着墨羽一的神情，不緊不慢地念着這三個字。
“竹…子…瑩…屬下遵命！”墨羽一未有半點遲疑，果斷回復着，然後跑開。
孔顏一個人站在原地，面對着那落日，迎面吹來冷風，將她那銀白色的頭髮吹起，白月裙輕輕地飄動着。
夜間，明月高懸，將幽暗的叢林照亮。十幾道黑影快速穿過其中，頓時將草叢吹散，莖葉上還留着幾滴血。很快，又有幾道黑影掠過，緊緊追着前者，速度也快很多。
就在這時，沈拓站在了原地，默不作聲。他不停地喘着粗氣，嘴角還有血跡。剛才的招式發動時，他替眾人攔下了所有的傷害，加上年事已高，此刻已經是精疲力盡了。
“議長，您在做什麼，快走啊！”留意到少了一個人影，趙夫急忙回頭，立即提醒他，“被他們追上就糟糕了！”
“趙長老，我是黑塵的議長，我不能就這麼走了！”
“議長，你在說什麼呢？”其他人也紛紛停下，慕容坤急忙說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如今必須得保存實力，老沈快走吧，黑塵可不能沒有你啊。”雷動扶着傷員，望着沈拓。
“我身受重傷，元氣也所剩無幾了，所以，讓我來斷後，你們先撤！”
“斷後也不應該是您啊，讓我來吧。”竹雲走上前對沈拓說，“我正當年少，有的是力量，應該我來！”
“竹雲，你必須走，你有很大的希望，前途不可估量，至於我嘛，活得很久了，夠了…”沈拓話沒說完，突然後腦被重重地打了一下。他本就虛弱，如今挨了這一下，直接昏倒在地。身後李趕將他扶起，交給了眾人：“我留下，你們走！”
“可是……”
“去他媽的可是，再不走信不信老子罵你們！”說著，李趕提起腰間的刀，朝着反方向走去，“快滾！”
見他如此堅決，眾人只得默默點了頭應允。
“李長老，拜託了！”
“幫我告訴楓兒，還有志榮，他們的老爸沒辦法再照顧他們了，李家就靠他們了。”說完，李趕頭也不回地向著前方的那片陰暗跑去。
“李兄，一路走好！”說罷，眾人繼續前進了。
劉安踩在一根樹枝上，突然臉色一變，急忙跳開。在離開的一瞬間，那根樹枝爆炸，散發出濃濃黑煙。他站在地上，打量着四周，十分警惕。在劉安身後，墨風等人也相繼出現。
前面，李趕提着刀，面無表情地站在那兒，冷冷地盯着對面。
“就你一人留下來送死嗎？”墨風走上前，將砍刀插在地上。
“‘死’？你們沒這個能耐，放馬過來吧！”李趕哼了一聲。
“強弩之末，負隅頑抗。”話音剛落，墨風慢慢走向李趕，突然將身影虛晃，消失不見。
李趕抬頭，只見墨風在空中舉起大刀狠狠劈過來。他急忙蹬地退後，在原來之處，墨風的刀砸在地上，瞬間土地往下陷，出現了個半米深的坑。
李趕不由得冒出冷汗，心裏估量着，如果剛才被打倒，估計整個胸口都會被他給擊穿。此時，他拉動手中的線，啟動事先佈置好的機關。月光下，樹林裏響起機關齒輪摩擦的聲音，隨後那幾人身邊發齣劇烈的爆炸，煙霧升起，火星飛濺，將周圍的樹全部點燃，連成一片火海。
而墨風劉安眾人皆被困在火海之中。
見狀，李趕呼出一口氣，轉身疾跑。剛邁開步伐，火光中一柄尖刀飛出，刀鋒上還沾着火星，不偏不倚刺中了前者的胸膛。
李趕臉色一變，一口鮮血吐出，摔倒在地上。他的視線變得朦朧起來，隱隱約約看到幾個身影毫髮無損地從火海中走出。
李趕看着自己胸膛湧出的鮮血，苦笑了一聲，喃喃道：“生命啊…果然這般脆弱…”他的視線徹底模糊了，眼前是昏暗一片。腦子裏面就像炸了鍋一樣，無數的雜音在不斷地徘徊回蕩，將原本清晰的意識一點一點地吞沒。
“接下來就靠你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