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被污染的世界
“我接下來要說的真相和這個風和日麗的午後不太搭……”老張先是望了夏日灼灼的窗外一眼，才轉頭笑道，“它更像是年邁的巫女在壁爐邊講述的邪惡童話。”
“真相？”楚白覺得這個詞有些莫名。
“是的。”老張的眼睛裏流露出剎那的寒光，“不只是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所有的一切都逃離不了這個真相。”
“我們先說得宏觀一些。”他身子前傾，臉上不着調的神態完全隱去，“我們生活的地方，叫做界源宇宙。”
楚白沒想到他會把話題扯得如此宏觀，怎麼琢磨也很難和他撞鬼的經歷產生聯繫。
但還是順着他的話問道，“與我們熟知的宇宙概念比起來，有什麼異同么？”
“最初的時候，界源宇宙即是全宇宙。”老張雙眼微眯，瞳孔深邃，“據說宇宙最初的樣子是界源態，後來是神按照自身的品味和喜好，用界源創造了這個物質宇宙。”
“至於界源嘛……”他沉吟片刻，“界源是物質世界的根基，星辰、生靈、塵埃、空氣……無論什麼樣的物質，其最本源的狀態都是界源。”
“你似乎不太確定的樣子？”楚白看出了他神色間的遲疑。
“關於界源的表述是我自己的理解，來源於一句耐人尋味的話。”老張緩緩說道，“界源即物質之母。”
“我們在討論哲學、科學，還是神學？”如果不是自身經歷了詭異事件，楚白必然會認為對面的傢伙不是瘋子就是騙子。
“我說了，是真相。”老張沒有因他的懷疑而不悅，繼續侃侃而談，“後來嘛，界源宇宙不知為何被污染了，大部分區域淪為漆黑、污穢、邪異的不潔之地，只有很小一部分得以倖存。”
“污染界源宇宙的罪魁，是污質。”
“污質與物質諧音，不過是污穢的污。”老張表情微妙，“它難以言喻，比你所知的病毒、立克次體、寄生蟲等所有有害物質都要可怕。”
“因為那些東西離不開物質範疇，都在界源宇宙的規則框架之內。但污質不同，它由界源異變轉化而來，和界源一樣處於最本源的層次。”
“界源與污質的關係，就像光與暗那樣完全對立，不可調和共存。界源被數量更多的污質侵染后，會被同化。”
“你遇到的老太太由物質，也就是由界源構成，她接觸到污質后，體內的部分界源轉化為污質，所以肢體發生了一定的異變。”
“所以……”楚白費力地理解着，“倖存下來的區域，也無法擺脫污質？”
老張沒有直接回答，“被污質沾染后，無論是生靈還是死物，都會破滅或發生詭異的‘變質’。”
“你，親眼所見。”
“我是見到了怪物，但周邊事物總體上還是正常的。”楚白很難相信這個解釋，或者說，一時間無法接受。
“因為污質被封印在外，所以才會有部分界源宇宙保留下來，但污質仍會對生靈世界進行某種程度的滲透。這種滲透無法讓一切異變，可是能影響局部。”
“作為渺小的人類，你是否幻想過宇宙的邊際？”
老張的笑容燦爛而森冷，“現在你知道了，宇宙的邊際是污穢骯髒，是邪惡冰冷，是大恐怖。”
“這就是真相么？”
“真相的冰山一角。”老張攤了攤手，“畢竟地球處於界源宇宙的邊緣，我們地球人在宇宙生靈中也微不足道，卑微的地位經常和淺薄的見識掛鈎。”
“我們知道的太少了。”他似乎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很不科學，很扯。”楚白揉了揉臉，緩解臉部的僵硬。
“科學大多來源於對所見所感的研究，而界源與污質這兩種最本源的存在，無法被地球上的人類感知。”
“所以別人才看不到那個鬼？”楚白忍不住直起了身子。
“沒錯。”老張的笑容有些冷冽，“受污質侵染意味着存在被徹底抹除，你就算調出監控，也只能看見你自己在手舞足蹈。”
“可怕之處遠遠不止於此，人們不僅看不到那個老太太，還會將其遺忘。”
“遺忘？”楚白悚然。
“她尚為人類時的家人、鄰居、朋友等一切和她有過交集的人，此刻都已經徹底忘掉了她，所以你不必擔心自己要承擔法律責任。”
“如果是你被她殺死的話，你的存在也會被徹底抹除。”
“聽懂了吧？”老張伸手在屁股上撓了撓，轉着筆笑道，“只要和污質產生關聯，無論是成為污穢生物，還是被污穢生物殺死，都會完全‘消失’。”
“不對，你的說法有問題。”楚白搖了搖頭，“人是群居的，群體中的個體被抹除，很多與該個體有關的事物就會出現邏輯漏洞。”
“很好，聽到現在還能保持冷靜的思考。”老張點了點頭，“一個人確實會在世界上留下各種各樣的痕迹，但出事後，這些痕迹都會被篡改，甚至直接被抹掉，然後你所謂的邏輯漏洞就不會出現了。”
“舉個例子，小明成為穢鬼或被穢鬼殺死後，他父母要二胎的想法就會轉為要第一胎；家裏小明的衣服、課本、照片之類能夠證明他存在過的物品都會消失不見；他父母因小明而認識的人，比如學校里的老師，會重新變得陌生，或者被安排另一種認識的理由。”
“和他有關的所有事物都會改變，就好像他從未存在過一樣。”老張的語氣由低沉轉為歡快，“俗話說得好，地球少了誰都不會不轉。”
“如果不是小明，而是某個知名人物呢，比如明星、商業巨頭什麼的。”
老張低着頭笑了幾聲，“無論是存在感極低的小透明，還是在社會上有較大影響力的人，在這條規則面前都是平等的，哪怕一個人被全世界所熟知，他出事的時候，也不會有人再想起他。”
“是不是細思極恐啊，這個世界真的是你所見到的那樣么，是不是有什麼你無比熟知的事物被篡改、抹除了呢？”老張雙手托住下巴，探着頭說道，“也許二十多年前你不是被人遺棄在孤兒院門口，而是……呵呵呵……”
“別開這種玩笑！”楚白低喝道。
老張不以為意，攤了攤手道，“你得學會開各種各樣的玩笑，不然以後會笑不出來的。”
“這麼和你說吧，就算是咱們腳下這整座城市，只要與污質扯上聯繫，下場也是一樣的。對於普通人而言，這條規則可以隨意篡改現實，讓一切都能合乎邏輯的進行下去，你以後會慢慢體會到的。”
“假設你說的話是真的，那麼這種規則從何而來，總不能是自然界的一種定律吧。”楚白還有太多的疑問沒有解開。
“智識星域。”老張緩緩講出這四個字。
“如今的界源宇宙被劃分為七大星域，其中的智識星域在界源宇宙的最中心。”
“與其它星域相比，智識星域小得離譜，據說只有幾萬顆星辰，但那是界源宇宙最高等的地域，擁有最強盛的界源文明和層次最高的生靈。”
“那裏制定了諸多關於污質的規則，這些規則覆蓋了全界源宇宙，我剛才所說的只是其中一條。”
“他們想掩蓋污質的存在？”楚白有些不解。
老張聳了聳肩，“弱小文明感知不到污質和污穢生物，無法應對，知道真相也只是徒增恐慌。”
“而且污質的恐怖遠遠超出你的想像，不知道還好，如果知道了，也許會發生一些不可名狀的事。”
“所以，這是一種保護？”楚白往後踢了踢木椅，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坐姿。
“抵抗污質是智識星域的核心目的，普通生靈中有很多富有潛力的種子，智識星域的老爺們不希望他們被過早地摧殘。”
“好，我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楚白指着自己，“為什麼我能看到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