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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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剛:“華卿,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張寶順斜倚在車窗玻璃上,說道:“你帶我去這松江城最熱鬧的地段轉轉,然後咱們再去城裏最大的幾家工廠看看。”

金剛不明白張寶順這是在做什麼,但也只得照他說的那麼做,張揚的老爺車在松江城裏轉來轉去,不一會兒,張寶順的名字就在各個幫派的各大堂口傳開了。

不少人對他嗤之以鼻,包括青幫裏面的人,尤以文清堂以王大洪為首的一幫人,他們不是跟着韓守義發家的,都是韓守義起來后投奔來的,他們敬佩韓老大的義氣,羨慕青幫的威風,所以就來投奔,但是有時候更多的還是跟着王大洪辦事。像是沙飛波、朱盛山他們,此刻正坐在文清堂的堂中憤憤不平的埋怨着。

“洪頭,你說說,張寶順那小子如今見咱們青幫發了跡了,覥着臉湊上來分一杯羹,他怎麼好意思這麼招搖的?全乎不是仗着他那姐姐。韓老大也是,當初那小子跑就跑了,現在回來了他老人家也不計前嫌。”沙飛波越說越來氣,狠狠地錘了幾下桌子,震的茶盞直發脆響。

沙飛波脾氣暴,又蠻又橫,偏偏還沒什麼大本事,就靠着打架的時候趕往上沖得了青幫眾人的一分側目,而他也仗着自己敢出頭的性子,像是有所倚仗一樣,什麼話都敢往外說,反正你們知道我就這脾氣,不能和我一般見識,因着這個幫里上下連着韓老大也不跟他計較,甚至有些話別人不能說,他就敢橫比豎眼的直接挑明,不知道是有人拿他當槍使還是自己裝糊塗願意做那杆子槍。

朱盛山有點小聰明,慣喜歡溜須拍馬,沙飛波因為在韓老大面前得面兒,朱盛山就喜歡圍着沙飛波轉悠,撿他愛聽的話說,哄着他玩兒。因為這個,沙飛波就給了他幾分面子,連帶着朱盛山自己也覺得牛氣起來。

朱盛山:“可不是嘛,誰讓人家會投胎,落着一個好姐姐。飛哥,要是兄弟說,也就是張寶順那小子掐着咱們韓老大重情義的命門,順杆子就往上爬。”朱盛山年紀原是要比沙飛波還要大上五六歲的,但在他面前永遠是叫着哥。

再聽聽這話,原本沙飛波還有些埋怨韓老大的那些話,被朱盛山三言兩語給撥到一邊,倒說這全是因為韓老大重情重義的緣故。連着王大洪都對他側目,沙飛波沒往腦子裏聽,王大洪可是慣會一句話在腦子裏過三遍的人,此刻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朱盛山,朱盛山裝傻充愣似的憨笑。

王大洪一清嗓子,放下茶盞,緩緩開口道:“張寶順是張寶順,幹着韓老大什麼關係,這些話在我面前說說就算了,要是被底下的人知曉了,你們讓寶順怎麼做人,他好歹也是夫人娘家的表兄弟,合該給幾分面子。”

沙飛波一哧鼻子:“哼,我管他怎麼做人,要爺給他面子,那也得他拎得住!”

正說著話,門外傳來一陣聲音:“喲,這是誰膽子那麼大,敢讓老沙給面子?”

這聲音溫和細潤,如山澗里流淌百年的泉水一般,最能安撫人心。來人高高瘦瘦的,年歲不到三十,年紀輕輕的穿了身藏藍色的褂子,倒顯得有幾分貴氣。這就是六哥胡海華,文道堂的堂主。

朱盛山忙站起來迎上去,叫着:“六爺,您怎麼來了?”沙飛波也跟着起身,喊了聲:“六哥。”畢竟在胡海華面前,沙飛波還不敢造次。

王大洪年歲大胡海華十來歲,比着是跟韓老大和葛先生的待遇,用不着跟他恭恭敬敬地,反倒是胡海華對着王大洪行禮,叫了聲:“洪頭。”

問完好,胡海華似笑非笑地對沙飛波說道:“瞧你氣的,這是打哪兒招來的煩心事?”

沙飛波還未開口,朱盛山就搶先回道:“嗐,六爺您是知道的,飛哥是個直脾氣,左不過是和外面洪幫那些人鬧了些彆扭,回來在這兒跟我和洪頭髮發牢騷。”

胡海華:“是嗎?”他又看向朱盛山,“山子,你跟你飛哥關係好,腦子又活泛,以後再遇到這事就多攔攔你飛哥,都是一家人,你的話他還是聽的。”他又對沙飛波說:“要是跟洪幫的人,可別鬧得太大,咱們得顧着些韓老大不是。再說了,最近咱們幫里事也不少,你就給老大省點兒心吧。”

沙飛波不情不願地說了聲:“知道了,六哥。”

見事情平息下來,朱盛山又開始問道:“六爺,您怎麼有空過來了?方才我們剛去碼頭送了天賜少爺上船,這才剛回來。”

胡海華混不在意地順口說了句:“天賜走了?”

沙飛波:“走了,我們文凈堂的幾個兄弟跟着韓老大親自送到了碼頭,連寶順都去了,還給天賜送了什麼禮物。”

胡海華“哦”了一聲,不作下文。

今天韓老大的兒子,也可以說是唯一的兒子出國,少說得兩年回不來,正得是表忠心和孝心的時候,可是整個青幫上下,就只有他們文清堂的兄弟去了,其他三個堂口,江漢傑的文道堂、胡海華的文德堂還有魯山康的文凈堂,都沒有來人相送。沙飛波隱晦地跟王大洪打聽,王大洪說其他三個堂口都有事,不來了。這會兒剛把人送走,胡海華怎麼又得空來了呢?

沙飛波問道:“六哥,您和大哥今天怎麼沒去啊,和尚我知道,他去外面走路,得下午才能回來。我們送天賜的時候,連鴻爺和道哥都去了。”

胡海華端坐在椅子上,端起碗茶水,雲淡風輕地說:“乾爹今天早晨派我和大哥去辦事情,這才剛完事兒,沒趕上去送天賜。再說,鴻爺和道哥去送碼頭,那送的是李家大小姐,跟咱們有什麼關係。”

沙飛波撓撓頭:“說的也是,只是咱們輕易見不上鴻爺,滿想着去跟他老人家打聲招呼,儘儘孝心。”

胡海華無所謂地說道:“不差今天這一會兒,今天送熹要出國,鴻爺心裏也不痛快,咱們沒必要趁着這個時候給他老人家去添堵。”

沙飛波撇嘴,添什麼堵,六哥是沒看見張寶順那小子在鴻爺面前得意的盡頭。心裏這麼想的,可是他也沒說出來。他是人盡皆知的莽撞,但不是沒腦子。張寶順在六哥眼裏,還是比跟他親近幾分的。

見沙飛波沒再說話,王大洪開口道:“六子,你輕易不來我這裏,今天可是有事?”

聽見這話,胡海華一敲腦袋:“嗐,瞧我這記性。洪頭,我今兒過來是來領人的。頭前兒放在你這鍛煉的趙易典,就是跟着寶順一起從唐城老家來的那個漢子,今天我來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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