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蛇化蛟的過程,要蛻幾次皮他們並不知道,但撿到的這層不是凡品,無奇峰上煉器的弟子們見到后更是愛不釋手。
裴雲舒身上還穿着外衣,是無止峰上的道服,無論是重生前還是重生后,裴雲舒從未穿過薄紗,也未曾穿過這個顏色的衣服。
這還是那條蛟蛻下來的皮……
他稍稍遲疑,三師兄卻以為他是不願,哈哈大笑着走進,扇柄一勾,靈活地解下了裴雲舒的腰帶。
裴雲舒退後的動作慢了一步,白色的腰帶就猝不及防下鬆開垂落地面,外衫解開,裏面嶄新整潔的裏衣也露了出來。
“三師兄,”裴雲舒皺眉,他眉眼罩上一層不喜,“下不為例。”
雲蠻連忙討好地笑了幾下,撿起地上的腰帶放在石桌之上,“師弟,別生氣,師兄只是想和你開個玩笑。”
裴雲舒抿着唇,不想看他,拽着袖口將外衣脫了下來。
雲忘自然而然地接過他手上的外衣,疊好放在自己的腿上,放好后,一股清香就從衣服上飄到他的鼻端。
皂角和靈植的清香,還有一些無止峰特有的檀香味道。
裴雲舒接過那件衣衫,雖做成了薄紗的樣子,但觸手仍然一邊冰冷,好似昨晚強行攥着他手腕的手,和輕輕一點落在裴雲舒臉上的唇。
他的手不自覺抖了一下,倏地轉過頭往四周看去,風吹草動,無一絲不對,好似剛剛升起的那股被窺視的感覺,也只是他的錯覺。
大師兄跟着他的視線往周圍看了一圈,什麼也沒看到,“師弟,有何不對?”
裴雲舒遲疑着搖搖頭。
雲景看他仍在出神,嘆了口氣,上前拿過衣衫,從一側的手臂穿過,給他套在了身上。
黑色薄紗穿在裴雲舒的身上,衣角飄起,更襯得他膚白如玉,翩然欲仙的感覺非但沒減,反而添上了幾分肅殺之意。
雲忘盯着大師兄給裴雲舒披上外衣的手,忽而笑了,“大師兄對四師兄真好。”
旁邊的雲蠻聽聞,笑着道:“師兄和師弟的感情一向挺好。”
薄紗一上身,確定合身之後,裴雲舒就把它給脫了下來,這是燭尤的皮,穿在他的身上,只是想想便感覺無比的怪異。
“難得看到師弟身上換了一種顏色,”三師兄贊道,“山下的成衣鋪各種顏色的成衣都有,好似哪一种放在師弟身上,都格外合適。”
他慣是會說,裴雲舒本還因為他解開自己腰帶的事想要當做沒聽到他說的話,但聽到山下二字之後,又忍不住多問:“山下還有什麼?”
“東西可多了,”三師兄搖搖扇子,又拿扇子敲敲雲忘的肩膀,“小師弟,和你雲舒師兄說說,你在山下,師兄都買了什麼好東西給你。”
裴雲舒就跟着去看雲忘,他的神情專註,黑眸也無比認真地聚集在雲忘的身上。雲忘笑了一下,從儲物袋中拿出一盒女子用的胭脂。
胭脂盒格外精緻,被雕刻着鏤空的花草河流,雲忘把這盒胭脂推到了裴雲舒面前,“師兄,你猜猜這是什麼?”
裴雲舒已經在無止峰上待了許多年,即使是上輩子,偶爾一次的下山也從未深入凡間集市,他拿起這精緻的小盒,發現可以打開,心中猶疑,等看到木盒裏頭細細的紅色粉末后,才瞭然,“是胭脂?”
雲忘點頭,輕輕道:“既然師兄答對了,那這盒胭脂,就送予師兄好了。”
裴雲舒:“給我能做什麼?”
這盒胭脂磨得極細極艷,顏色鮮艷而亮麗,裴雲舒羊脂玉般的指尖放在一旁,一白一紅,色彩強烈地蹦入別人眼中。
“師兄,”雲忘握住他的指尖,將他的手放在石桌之上,白皙的食指沾了一點胭脂,在裴雲舒的手背上抹出一道紅色,“這顏色可好看?”
裴雲舒抽出了手,抽出手帕擦拭,“小師弟,好看是好看,但我用不上。”
他把胭脂重新推到雲忘面前,雲忘垂眸看了一眼木盒,目含秋波地睨了裴雲舒一眼,笑容變大,“師兄,真的不要?”
裴雲舒搖了搖頭。
雲忘就收起了胭脂,轉而和他講起山下其他的事。
他自幼在凡間長大,小小年紀受了不少風霜,也見識過許多凡間物事,說起東西來趣味橫生,本來隨意聽聽的大師兄和三師兄,也越發聚精會神起來。
更何況是裴雲舒。
夕陽西下,直至滔天獸在門外不耐地吼叫幾聲,幾個人才如夢初醒。
“小師弟辛苦了。”雲景倒了杯水遞給雲忘。
雲忘朝他燦然一笑,雙目靈動,“師兄聽的喜歡就好。”
無止峰養人,凌清真人又格外看重雲忘,因着雲忘還不能辟穀,每日的吃食都由人專門燒炙奉上,這幾日下來,他反倒越發麵如桃花了起來。
大師兄笑道:“快些回去吧,想必師父也開始擔憂了。”
雲忘點點頭,正要走,又忽而低下了頭,小心翼翼道:“師兄,那蛇皮,真的有雲忘的份嗎?”
“自然。”雲景頷首。
雲忘就從儲物袋中掏出一條劍穗,歡喜地塞到大師兄的手裏。
門外的滔天獸,吼聲中已經帶上了明顯的不耐。
雲忘朝着院外走去,轉身離開前,他特地看了一眼裴雲舒。
裴雲舒看着他們的目光沒有一絲波瀾,好似即使與自己如此要好的大師兄對新來的師弟多多照拂,也不會在他的心裏留下多大的影子,即便師兄們被他這個小師弟奪走,他也能若無其事地移開眼。
他手上的那道胭脂已經擦去,身上的道袍不染塵埃,雲忘剛剛幫他拿着衣服,即使拿了再久,也不敵一個凈身術的作用。
雲忘回過頭。
他深陷世俗,雲舒師兄卻好似要羽化登仙。
他生平最厭惡這樣的人,好似看破了紅塵,實際連紅塵也未曾體會。
師兄們對雲舒師兄是如此的好,好到大師兄為雲舒師兄穿上外衣時,那隻手看在雲忘眼裏,實在是礙眼的很。
他莫約是討厭裴雲舒討厭到了極點,因此才想着奪走他身邊人的寵愛,最好誰都不許去碰裴雲舒,誰都不許用他們的手給裴雲舒穿上衣衫。
滔天獸利齒外露,懶洋洋地瞥了雲忘一眼,金色的豎瞳往眾人身上看去,等雲忘爬上來之後,便馱起雲忘一躍而起,往空中飛走了。
*
等人走後,裴雲舒拿着那件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衣衫進了房,卻不知道該把這衣衫往哪裏放去。
露在他能看到的地方,他心中覺得不適;可收起來又不用,無異於暴殄天物。
良久,他嘆了一口氣,將薄紗放在書桌上,拿起一層厚厚的白布蓋在了其上。
這樣就誰也瞧不見誰了。
裴雲舒拿着衣衫去洗了澡,再回房內時,窗下的書桌上,薄紗外頭罩着的白布卻滑落到了桌邊一半,純黑色的衣衫避開了燈光的光線,成了那片最為黝黑的一處。
這會時間還早,裴雲舒沒有睡意,他便拿了本書,提着燈坐在了書桌旁,將白布重新蓋住衣衫后,放下手中東西,就着燈光慢慢看了起來。
但沒看幾行字,忽聞窗外有低聲哭泣。
裴雲舒披上衣服出來一看,他院中的小童正躲在牆角偷偷抹着淚,看到裴雲舒出來之後,嚇得連忙站起身擦去眼淚,臉色煞白。
“發生什麼事了?”裴雲舒溫聲問。
小童的眼淚又止不住地流下,回話還算利落,“師兄,每年的這會,老家都會舉行燈會,因為實在思鄉,才忍不住偷偷哭了起來。”
裴雲舒安撫了小童,等再次回到桌邊坐下時,手中的書卻再也看不下去了。
他御劍飛行,上上下下也不過一盞茶而已,小童家鄉就在山下村鎮,小童不能離開,師門弟子若只是下次山,應當也沒什麼問題。
想法來回拉扯了許久,裴雲舒終於下定了決心,他咬咬牙,換下衣服,因着他的所有衣衫都是道袍,便將那件純黑色的薄紗穿上,拿着青越劍,悄無聲息地出了院門。
月朗星稀,裴雲舒繞過師兄弟和師父的住所,御着劍往山下飛去。
凌風吹起他的髮絲,裴雲舒摸摸耳側,這才恍然發現他竟是連發都忘了束。
好笑地勾起唇角,他從袖中拿出一條髮帶咬在唇中,雙手梳理着長發,在高空之上,將髮帶仔仔細細地纏上。
“仙長!”頭頂傳來一道略有些耳熟的聲音,裴雲舒心中一跳,抬頭看去。
只見一個巨大的老鷹在他結界之外飛着,那雙幽綠色的眼睛裏滿是喜悅和令人生惡的貪念。
見裴雲舒看到了它,利爪就猛得向下去破開結界,如此同時,一股勁風襲來,擾亂了青越劍的飛行。
裴雲舒踩着青越劍到了地面,青越劍化作正常大小回到了他的手中,劍身泛着赫人的青光,裴雲舒直視空中朝他衝來的巨鷹,眼中已經帶上了殺意。
只是這一劍還沒送出,巨鷹就在距離他不遠處,被一道水流刺入了心臟。
血液在空中下了一場猶帶腥氣的雨,還未滴落到裴雲舒身上,裴雲舒便被一道不知哪兒來的推力,一下子被推到旁邊一顆巨樹之下。
黑蛟化成了人,壓在裴雲舒身上,頭埋在他的頸側,聞着裴雲舒身上的味道。
這味道實在是合他的心意,蛇尾抑制不住地冒出,緊緊纏住了裴雲舒的下.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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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忘:誰對裴雲舒好,我就搶走誰
燭尤面無表情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