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成王
牆內雜草叢生，荒蕪得不像話。
一片衰敗凄涼之中，那抹鮮艷的紅便顯得異常突出了。
一身紅衣的女人懷抱破敗的棉布，坐在嘎吱作響的鞦韆上，神情溫柔。
但下一瞬，一條通身碧綠的小蛇卻打破了這份和諧的畫面。
那小蛇從女人的脖頸后蜿蜒而出，猩紅的蛇信正對之歸所在的方向。
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緊接着，更令之歸頭皮發麻的事情發生了。
原本荒蕪卻安靜的院落，在小蛇出現后，開始躁動。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各個角落傳出。
很快，密密麻麻的毒物出現，聚集在任何可以攀爬的物體上。
與此同時，女人抬起了頭。
不算驚艷，甚至帶着些戾氣的一張臉完全展現。
之歸因着那戾氣，心下一擰，腳步竟有幾分不穩。
慌亂調整呼吸與腳步后，那紅衣女子竟消失不見。
之歸左右四顧。
“你在找我嗎？”一道女聲在之歸耳側幽幽響起。
“我的歸兒。”
之歸摔下梯子時聽見女聲的後半句。
被紅衣女人接住的之歸愣愣盯着女人的臉看，無法描述的熟悉感滿溢而出。
“你……”之歸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組織語言。
“我就知道你會回來。”女人眼角顯出絲絲紋路，一滴滴水珠翻越而下，“啪嗒”一聲打在之歸臉上。
“有些涼呢！”之歸想。
再之後她便人事不省了。
女人抱着之歸，順着梯子拾級而上，來到牆頭一躍而下。
尉和只那樣看着，直到一切歸於平靜，然後轉身離開。
之歸睡了一個很不安穩的覺。
夢裏依舊是那片繁茂的林子，以及恩愛有加的一家人。
只是這次，一家人里的女人有了模樣。
正是那個紅衣女人。
而那個小小的人兒，則換成了她的面目。
夢裏的她意識到這一點之後，瘋狂想逃。
卻被漫天的毒物包圍，驚慌失措。
她不斷告訴自己這只是夢，身上卻傳來一陣陣的刺痛。
她想讓自己睜開眼睛，眼皮卻彷彿有千斤重。
等到疼痛消失，之歸終於能睜開眼睛。
入目，是簡單的卧房模樣。
一個身穿白衣的人影在不遠處晃蕩。
“喂……”之歸嘶啞着開口。
一陣叮咚后，白衣人出現在之歸面前。
“你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裏來？”
“你對我做了什麼？”
之歸質問。
眼前的白衣人正是那個紅衣女人。
“歸兒別怕，很快你就能想起我是誰了。”女人看上去有些激動。
之後幾天，女人一直喂之歸吃一些不知道是什麼的藥丸，之歸渾身無力，沒有反抗的餘地。
終於，在一次她咳出一大口血水，一條蠕動的黑紅色蟲子出現時，女人結束了這種折磨。
她把那條蟲子碾碎，倒進清水中，讓之歸服下。
隨着服下那水的時間越長，夢中那模糊的場景變得越清晰。
“歸兒，歸兒，娘的歸兒。”女人終於忍不住擁住了之歸。
從破敗的院落出去之時，之歸已換上了完全不同的心境。
她對過往發生的事情一清二楚，包括自己父親之死，包括自己的身份，責任。
有了擅於用蠱的母親，手握實權的祖母，之歸的復權之路進行的很順利。
那個害死自己父親，肖想母親的畜生，卻還是留下了一命。
只因為，祖母只剩下了他一個兒子。
時間從來不給人多思索的時間，一轉眼，三年便過去了。
派去打探的人回稟之歸，馬緋身邊有個老人，倆人一起守着伊羽，日子雖然平淡，卻沒有任何風波。
至於伊忠，強行徵兵上了戰場，如今生死不知。
伊可的境遇有些出人意料。
她女扮男裝上了戰場，在一場戰役中立了功升了小將。
如今陪在新晉的年輕將軍身邊出謀劃策。
一切似乎都很美好。
戰爭是在這之後半年。
留下一命的畜生，逃到了魏來國。
他把自己曾干過的勾當，全數推到了之歸身上，使得魏來國群情激奮，聯合尤江國一起，調轉兵力，勢要攻破上昌。
之歸經過這幾年，心智成熟了許多，聽見這消息時，沒有多餘的感情，只是騙着母親和祖母吃下了解憂散。
然後連夜送走了她們。
這場戰爭不可避免。
之歸從第一場仗開始，便親自下場。
王的親臨，所代表的意義非凡。
再加上尤江國與魏來國兵士長途跋涉，戰線始終無法從邊界拉開。
轉機出現在伊可與唐宇帶領的大軍加入之時。
與那些臨時組建的隊伍不同，唐宇所帶領的大軍，乃是馮老將軍曾統領的馮家軍。
這支隊伍以鐵血軍紀，訓練有素著名。
唐宇自身也是從軍隊中一路晉陞而來，深知隊伍中的方方面面。
而伊可，在軍中雖然只是軍師一般的存在，底下的士兵卻以她為行動準則。
在明知她是女兒身的情況下。
他們參戰的第一天，便破掉了之歸的一道防線。
至於第二道防線，是在江忠清到來時打破的。
之歸看着昔日的家人，以及曾有過特殊心意的人，始終沒有摘下面具。
她第一次在戰場上看見伊可時，感到異常驕傲。
這才是真正的伊可，殺伐果斷，有勇有謀。
而那個一臉堅毅，手起刀落的男人，卻讓之歸有些陌生。
在她面前，江忠清大都是溫柔的，甚至有些軟弱。
這些年他到底經歷了什麼？
被擄走後，他過的好嗎？
還有那個，口口聲聲說自己就是他，他就是自己的男人，他又在哪兒呢？
她記得當時，他似乎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
失神的結果就是，隊伍被擊潰。
軍帳中，粗野蠻橫的各部落族長對之歸的意見很大。
之歸是他們部落第一位女王。
眾人從最開始就不滿意。
在如今連連吃敗仗的情況下，他們說出的話，就沒那麼好聽了。
之歸有些疲累。
但這是父親的國家，她不能眼睜睜看着被他國瓜分。
“夠了，夠了！”之歸咆哮道。
“相信我，再過兩個月……”
之歸被打斷。
“兩個月？兩個月過後我們也就完了！”身材高大的律忽齊憤怒道。
“那你們說怎麼辦！”之歸滿眼通紅，“我是不是說過不準騷擾邊境！”
“當時你們但凡聽我半點，我們也不會引起對方如此猛烈的反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