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晚飯過後，蕭楓一人收拾桌子，我和秦月偷了出來，坐在庭前小院裏，聊天，喝茶。
這個小院子就在客廳落地窗前，在它右側開了個玻璃小門方便進出，又不會破壞落地窗整體的結構。小院子向前不遠，再過一條沿海公路和沿海沙灘，就是太平洋了。
夜晚中的太平洋與白天時的太平洋是不一樣的，就像是一個人在人前人後也是不同的。這時的太平洋是什麼樣的，誰也不知道。是黑色的，融於夜色之中，無人知道它的真實面貌；還是其它的什麼樣，只是被無盡的黑夜掩蓋了他原本的真實面貌。世間一切應該都是差不多的，無論是人還是物，同一張面貌下總有着不同的不為人知的另一面。我想，他也是一樣的吧！唯一不同的是，在那麼迷人的皮囊下，卻是比夜色中的太平洋還要黑的黑暗。
“怎麼樣？我的碧螺春不錯吧！”
秦月把泡好的茶遞給我。聞着碧螺春的茶香，看了下茶杯中澄黃的茶色，果然是上好的碧螺春。幾年不見，秦月還真發達了，從這幢名宿到現在喝的茶，哪一樣不是精緻物件。
小啜了一口，茶香瀰漫了口腔，含在口中，過了好一會兒才咽下去。
“不錯！這茶果然是好茶。你什麼時候喜歡喝茶了？”把茶杯放下，看着秦月自顧的擺弄這茶具。
“敢情只准你會享受，不允許我也高雅一回。”秦月把燒好的熱水拿開，放在了竹桌上。
“當然行！秦月大小姐要高雅，全世界的人再玩高雅那就是裝B。怎麼樣？行了吧！！”
“那是。”
“不過，這不像是你的風格。”我把心中存在的疑問說了出來。
“這怎麼就不是我的風格了！我～～～～～～”
秦月一聽見我這麼說，火爆脾氣就上來了。沒辦法，在她發脾氣以前，我只好打斷她的說話，搶先說道。
“我不是指的這方面。我是說，你怎麼在短短几年就變成女富婆了。”秦月正想申辯，我又連忙說道，“別告訴我，你什麼辛勤工作艱苦奮鬥，我不信。”
“為什麼不可能？士別三日，人家還刮目相看呢！我們倆都五六都沒見了，難道還不允許我買彩票中了幾億？”秦月反擊道，頭翹得老高，活得像一鬥雞。
“好吧！就算你中了彩票，依你的品味早把這裝修成遊樂園了。”我頓了頓，“還有，你怎麼喜歡喝茶了，還茶具一應俱全？像泡茶這麼費時間的事情，你可是從來不做的。怎麼樣？我說的對吧！”
我說完，看着秦月一臉的不耐煩，當然還有氣惱。一手端着茶杯，另一隻手不停地向我擺着手。
“我一生最大的錯就是交了你這個損友。還是學心理學的，沒事就把我當成病人分析。我告訴你哈，你再這樣，我告你性騷擾，精神上的。”
“什麼心理學的！我就上了幾節這樣的課，只跟心理學沾邊。還有，我說最後一次，本人是學文學的，是純正的文藝女青年。”
秦月完全不理我，繼續進行她的泡茶大業，反倒弄得我像在跟空氣說話一樣。
不知道為什麼會和秦月成為最好的朋友。只是知道，當我們彼此難過時，失意時，痛苦時，高興時，都會和對方分享。雖然幾年前我不顧一切要和Troy結婚時，她對着我大聲咆哮要和我絕交，可是現在我無處可去時，她還是一無既往的幫我，完全忘記以前的不快。
“謝謝！”
在她為我做了這麼多，我只說說出了這兩個字。我不知道我是否應該說些華麗的辭藻來誇她，或者是痛哭流涕感謝她。我知道我根本不會這麼做，秦月也知道我不會做這麼矯情的事。
“我知道，你是故意找蕭楓的茬逗我開心的。”
秦月沒回話，跟我一樣靠在椅子上不說話，望着不遠處的太平洋。夏天的花蓮是美的，只要抬頭就會看見滿天無數的繁星。月色也不錯，只是落地窗旁兩米多高的櫻花樹落下的樹影遮滿了大半個客廳，弄得客廳黑黝黝的，看不清個大概。這裏遠沒有大都市的繁華，可是夜色來臨之後，就像現在，小小的庭院居然會出現飛舞的流螢，這些我只在書本中看過。
“你說，”秦月突然開口，伸着手抓着螢火蟲，“為什麼我們都得不到幸福？”
聽着秦月略帶感傷的說著，我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只是無奈地看着庭院裏的螢火蟲，為什麼它們可以無拘無束的飛翔，為什麼它們看起來那麼的幸福，為什麼它們能得到幸福？
“也許，我們從來就不知道什麼是幸福吧！就像是這滿園的螢火蟲，雖然與我們近在咫尺，可當我們想抓住它時，卻咫尺天涯。”
“不是！不是這樣的！”秦月轉過頭來看着我，眼神是少有的堅定，“你只是在給自己找借口。小穗，其實我們都一樣。我們都曾得到過幸福，都親手擁有過幸福，可是卻被我們自己不小心給弄丟了。你是這樣，我也是這樣，這世界上的人全部都是這樣。”
秦月說道最後，越來越激動。連手中的茶水也被打翻了，淺紅色的連衣裙被弄濕一大塊，遠遠看着像泛着腥味的血在不斷的蔓延着。和着月色，秦月的眼睛閃着淚光，淚水早已爬滿了雙頰，四處橫行肆虐。
人家常說時間是最好的葯。再深的傷口也會被時間磨得乾乾淨淨。可為什麼到了秦月這卻不行了？五六年的時間，幾千天的光陰，也沒讓秦月忘記高陽，忘記與高陽的一切？如果是我，在經歷了這麼長的時間后，會不會像秦月一樣，忘不了Troy，忘不了與他的一切？不要，我不要，我不要這樣。如果能把他忘了，那該多好！
“也許，是吧！”我無語回答到。
我和秦月就這樣坐在庭院中，誰也沒再說話。聽着遠處海水沖刷沙灘的聲音，心卻久久不能平靜下來。茶水早已經冷了，我們都沒有再重泡的意思，直到蕭楓清理好廚房的一切出來喊我們時才回過神。
我沒繼續呆下去，自己搖着輪椅回了房。可是腦袋卻一直閑不下來，想着剛才說的話。難道真的是我的錯？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把自己的幸福給弄丟的？如果這一切都是我的錯，那Troy是無罪的嗎？我搖晃着腦袋，想把這種想法甩出去。這不是我的錯，就算是有，Troy犯的錯也遠遠大於我。如果我的錯是偷竊的話，那他就是發動世界大戰。為什麼我跟他會變成今天這樣子？為什麼？
躺在床上，靜靜地望着外面的夜空。良久，自己也沒理清個思路出來，只好把煩惱拋一邊去，抱着被子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