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羅幕輕寒（9）
張幕輕自回皇城后就變得沉默寡言，時常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就連平日最喜歡的羅羅也不讓進去。
從徐府特意趕回去的張若蘭見哥哥一副頹廢的樣子，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去找李羅寒訴苦。
“娘娘，徐夫人到了。”
李羅寒放下棋子：“讓她進來吧。”
張若蘭跟隨着她們進去，心裏還是有些緊張。
李羅寒看她越來越謹慎的模樣，不禁失笑：“你無需害怕，這是我們閨中姐妹的閑聊罷了，你們都下去吧。”
碧元領着眾人出門，順便帶上了門，親自去給張若蘭那些糕點吃食。
“臣婦參見太子妃娘娘。”
李羅寒親自上前扶起張若蘭：“你這是和我見外了。這裏沒有外人，你來找我定是有事的。”
這還是張若蘭嫁人後和李羅寒第一次見面。雖然平素里書信往來密切，而且互相分享吃食趣事，但上門來倒是有些緊張。
張若蘭聽李羅寒這樣說，也放鬆了些：“寒姐姐，我大哥自從回來后終日鬱鬱寡歡的，我就生怕他出了什麼事。”
這一點，李羅寒早就料到了。張幕輕最看重的就是那一身武藝，廢了他的手那就是斷了他的命啊。
“若蘭你先別急，這種事情總是需要他自己去緩緩的。不如我改日親自去看看他，就當…太子的慰問，讓他也好受些。”
張若蘭感激地點頭：“那就勞煩寒姐姐了。真是對不住，實在是因為我哥哥他……”
“你我是姐妹，張大哥又是太子麾下的人才，這點事情不算什麼的。”李羅寒拍了拍她的手。
又多聊了一會兒，張若蘭才離開太子府。
李羅寒捻起一塊糕點，放進嘴裏。味如嚼蠟，索然無味。
————————————
“爺，您開開門，太子妃娘娘來了。”小廝站在門口喚着張幕輕。
不想他一下子就開了門，把那小廝嚇了一跳。
“你說什麼？羅……太子妃來了？”
“是呀，這會兒正在等着呢。”
張幕輕憤然：“你怎麼不早說，還不快去好生招待着，不然她要是走了，我就要你的命！”
說罷，迅速進屋打理自己。
小廝哆嗦着：爺今天怎麼這麼恐怖，平日裏不都是隨和的很嗎？
他不敢多想，急忙撒腿跑去命人招待着李羅寒。
李羅寒坐在前廳主位悠哉悠哉地喝着張府的茶，心裏卻五味雜糧。
不久，張幕輕匆匆趕來：“不知太子妃大駕，幕輕有失遠迎。”
“張大哥何必和我說這些客套話。”李羅寒笑着起身，虛扶起張幕輕。
她見張幕輕臉色欠佳，衣服素雅卻有些因為著急出來而未整理的褶皺，眼角還有顯而易見的青痕。
李羅寒有些心疼，垂下了頭無法察覺地調理了一下表情，又對他說道：“我這次來，一是替太子看看你，二是若蘭讓我來瞧瞧。她說張大哥你終日如此頹然，自己也寢食難安的。”
張幕輕把她的動作盡收眼底，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你們先下去吧。”
李羅寒給碧元使了個眼色，讓她也先下去。
下人們先退了下去，整個空蕩的前廳里只剩下張幕輕和李羅寒二人。
“不知道張大哥有何事情？”李羅寒知道張幕輕定是要對自己說什麼。
張幕輕一動不動地看着她：“那你呢？”
李羅寒茫然地怔了一會兒，才想起之前說的話，連忙轉過身：“我是若蘭的姐妹又是太子妃，自然也是關心你。”
張幕輕只覺得心窩有一陣陣絞痛，他定了定神：“你若不是太子妃，也不是若蘭的姐妹，還會關心我嗎？你是不是一直想我死了？”
她不敢相信地睜大雙眼，轉身看向張幕輕。
是那個熟悉的眼神！
李羅寒驚慌失色，藏在袖子裏的手微微顫抖着。
怎麼可能，這一世的張幕輕怎麼可能有前世臨死前的那個神情。凝視着張幕輕那雙嗜血般的雙眼，她只覺背後惡寒。
張幕輕掩藏住眼底的失望，跪下身來：“恕微臣失禮了，微臣死罪。”
李羅寒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強顏歡笑：“張將軍是國之棟樑，我怎麼會捨得讓將軍去死呢。這些玩笑話，希望將軍不要再提了。”
“微臣明白。”
“你的傷好些了嗎？我帶了些上好的藥材給你。”
“多謝娘娘厚愛，微臣好多了，不需要這些藥材。”
見張幕輕疏遠的神情，李羅寒心中一澀。她早該知道的，可她又是在期盼什麼呢？
李羅寒嘆了口氣：“你不要就罷了。我看你也累了，就不打擾張大哥休息了。你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畢竟會遭人口舌，我先走了。”
沒等李羅寒邁出一步，門口就傳來：“太子駕到！”
宋易板著臉走進前廳，看見李羅寒和張幕輕，眼神微微變化。
“愛妃怎麼來了這兒？”
李羅寒甜甜笑着走到他身旁：“若蘭不放心她哥哥，臣妾想着張幕輕畢竟也是太子您的麾下，所以藉著您的名義過來看看。您不會生氣了吧？”
宋易寵溺地環着李羅寒的腰肢：“怎麼會？愛妃賢良，孤怎麼會因為這點小事生氣呢。”
張幕輕面色如墨：“拜見太子殿下。”
宋易虛扶起張幕輕：“你如今大病初癒，就無需多禮了。既然羅寒已經看過你了，那孤就不再打擾你。羅寒，咱們走吧。”
李羅寒笑着點頭，心裏卻不是滋味。
馬車上，宋易問道：“你和張幕輕很熟？”
“不熟，他是若蘭的親哥哥，所以先前見過幾面。”
宋易生性多疑，輕輕幫李羅寒整理了一下髮釵：“他退下下人是跟你說什麼事情？”
李羅寒微微一愣：“自然是一些不能讓下人聽的話。”
“哦？”
“張幕輕這人性格倔強自大，若是在下人面前求寒兒讓太子您別因為他不能再打仗而不用他了，那可不羞死。”
“畢竟他是若蘭的哥哥，我與若蘭又是閨中好友，所以私心來講就想幫幫他。”
宋易微微眯眼，沒說什麼。他用力抱緊李羅寒，湊臉想去親一口李羅寒。李羅寒嚇得連忙躲開。
“怎麼？”宋易不滿地輕蹙眉頭。
李羅寒知道自己下意識下做錯了反映，連忙賠笑假裝羞澀：“阿易，還在車上呢。”
宋易最喜歡李羅寒叫他阿易了。每每李羅寒做錯事就會這麼叫他，他總會心軟。
不過這次，他不知為何強行拉過李羅寒，捏着她的臉：“你真的只是害羞嗎？”
“我當然是。”
“哼，你要記住，你是我的太子妃！”宋易狠狠放開她，整理了一下衣裳，閉眼假寐。
被他一甩撞到車壁的李羅寒吃痛，忍着怨念乖乖安靜地坐在車上。
張府書房
張幕輕畫著一副正在燃燒的府邸，熊熊火焰呼之欲出。
在他將死的時候，曾經做了一個夢。夢裏他不像這一世一樣喜歡李羅寒，相反，他非常厭惡李羅寒。
夢裏的李羅寒十惡不赦，壞事做盡。他的妹妹張若蘭也因為李羅寒而一屍兩命，整個張府也因此陪葬。張幕輕原以為這只是一場夢，可這一切都破滅於那個人。
他能聽見軍醫的哀嘆和所說的每一句話，他也深知自己時日不多。就在人都離開的時候，張幕輕本來想睜開眼睛，卻不料竟察覺到角落裏有個人影。
於是他只得暗自觀察，靜觀其變。
他察覺到有人用手勾勒着他的臉，然後說道：“上輩子，你總是說死也要死在戰場，可卻是被我設計不冤不白得死了。這一世，你若是這樣死了，也能如願吧。”
這個聲音他記得，是李羅寒的。那一刻，張幕輕不知道應該是震驚還是怎的，原來這一切很可能不是一場夢，這一世遇到的李羅寒很可能也是上一世來的李羅寒。
他不敢睜眼，害怕這一切都是真的。果然她還是要害死他是嗎？
張幕輕後來只察覺到李羅寒給他餵了什麼，他心裏苦笑，想都不用想，應該是毒藥了吧。
她到底是有多恨我啊……
可是他並沒有死，反而還活了下來，恢復得更快了。所有人都說這是神仙大發慈悲，只有張幕輕知道這一切都是和那個可能和他做過同一個夢又或許根本不是一個夢，而是和真實的來自上輩子的李羅寒有關。
張幕輕放下手中的畫筆，自嘲道：“她害得你這麼苦，你這輩子怎麼就喜歡上她了。”
所幸這一世的李羅寒似乎洗心革面了，沒有害張若蘭也沒滅了張家。
他腦子裏一片混亂，抓起那張畫就狠狠撕了，然後坐在窗邊靜靜像前些日子一樣思考着什麼。
————————————
“幕幕，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啊？”
李羅寒戳了戳幕幕的小腦袋。幕幕正曬着太陽，被李羅寒這麼一打斷，有些不悅地喵喵叫了幾聲。
李羅寒失笑，忽然想到了，她不是還有系統嗎？
李羅寒立馬正色：系統系統，你出來。
……
系統：幹嘛？
李羅寒：他是不是知道什麼？
系統疑惑：誰啊？
李羅寒：張幕輕啊。
系統：我又不是他腦袋裏面的蛔蟲，我怎麼知道嘛。不過因為你的到來，時空出現輕微紊亂這也是正常的現象啦，一會兒就好了，看到什麼也不需要管，只是你的錯覺。
李羅寒半信半疑：真的？
系統（十分自信）：真的啦~
李羅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