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自由
陳景南默了片刻，方才心中升起的一點喜悅頃刻間蕩然無存。他看着納蘭清雪的臉，明明還是方才那明媚無雙的臉，可她看着自己的眼中，沒有往日的半分情深，反倒是如同看待一個陌生人。
聽聽，她說的什麼？
知道他心中有了柳昭昭，理應為自己考慮。
說得好聽，她家不過一個小小太醫，甚至還不是太醫局的首席，不過是仗着當年的救命之恩，他爹感恩，這才許下了這門親事。本就是他們高攀，如今竟還由她來提出解除婚約？
心思百轉間，他又想起了兩年前那樁往事來。
此事當年柳家雖嚴令下人不得外傳，可人多嘴碎，消息還是隱隱地傳到了他耳中。
他沒有來得及過問，納蘭清雪已經如同換了個人，眉宇間總是藏着一抹憂愁，看向他的眼中也滿是情深與掙扎。這樣的表現，幾乎就坐實了他的猜測。
出了這樣的事，他心中對柳昭昭的情意便似失去了桎梏，放任瘋長。只是當年納蘭太醫畢竟對父親有救命之恩，他一直在權衡着說辭，該如何做，才能退了婚，又不傷及兩家的顏面。
如今，她納蘭清雪，一個不潔之身，倒是自己提出來了？
陳景南從未受過這樣的待遇，納蘭清雪如同是往他臉上甩了一巴掌，將他的臉面按在地上摩擦。他臉色變得鐵青，勉強笑道：“我今日來，本就是為著這樁事。納蘭姑娘說得不錯，當年婚約非你我所願，如今有了喜歡的人，自是應當為自己考慮。既然今日由姑娘主動提出，那便再好不過了。告辭。”
他說完這話，轉身就走。納蘭清雪愣愣地看着他怒氣沖沖的背影，實在也沒想明白，明明自己是主動為他解決了煩惱的事，怎麼他就發了這麼大的火？
想了半天也無果，適巧素素買菜回來，疑惑道：“小姐，方才我見小王爺一臉怒氣地出了門，這是怎麼了？”
納蘭清雪聳了聳肩，道：“男人心，你別猜。給我看看，我們小素素今晚要給我做什麼好吃的？”
被她這麼一攪和，素素也顧不上擔憂，被她的好心情帶着走，兩人一邊往廚房走，一邊商量着一會做什麼菜。
才過午，寧王府就派人送來了退婚書。
納蘭清雪想着，王府的效率果然高，還挺講究，也沒多想，隨手就將書信扔在了書房的桌上，開始繼續鑽研醫書。
時光飛逝，彷彿才坐下來看書，便到了傍晚。
納蘭太醫回了府，一猜女兒便是在書房，直直開門而來。他一邊將包放下，一邊道：“今日又看了什麼書？可有什麼問題要問爹爹的？”
自打發現納蘭清雪開始鑽研醫書，他便對此十分上心。而納蘭清雪也十分好學，甚至比太醫局裏的年輕太醫還要好學，很是滿足了一番他做師父的心。
他說著話，忽然看到了桌上放着的信，拿起來道：“這是何人送來的書信，寧王府？”
納蘭清雪一愣，忽然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退婚之事……好像還沒同爹爹商量過。
她仔細打量着納蘭太醫的臉色，就見他方才的紅光滿面轉瞬褪了個乾淨，面上怒色越來越甚，道：“豈有此理，寧王府未免也太欺負人了！不行，我要去找他們理論！我女兒這麼好，他們有什麼看不上的！”
這書信措辭還算客氣，納蘭清雪也沒想通老頭子是從哪裏看出來寧王府“看不上”自己的，見他急匆匆就要往外走，連忙起身攔住，道：‘爹，你回來！’
納蘭太醫頭也不回地道：“乖女兒，放心，爹爹一定給你做主！”
“哎呀爹，是我退的婚！”
此言一出，納蘭太醫便愣在了原地。
他不可置信地回頭看着自己的女兒，見她面上並無半分沮喪之色，心已放下了大半。他猶豫道：“當真？”
納蘭清雪上前，拉着他坐在太師椅上，道：“真的。”
納蘭太醫的怒氣沖淡了些，緊接着又道：“丫頭，為何要退婚啊？小王爺我見過，儀錶堂堂，又溫文爾雅，你說說，你這究竟是為何要退婚啊？”
照着老頭子這護犢子的性子，若是讓他知道陳景南移情別戀，定是要鬧出一番風波的。納蘭清雪幫他捏着肩膀，道：“退婚還能為什麼啊，我看不上小王爺。”
“你、看不上小王爺？”納蘭太醫狐疑道。
“是啊，看不上。”
見自家女兒回答得斬釘截鐵，納蘭太醫壓下心頭的怪異感，道：“也是，我女兒生得又好，還如此有天賦，日後定能承我衣缽。罷了，罷了，既然是你看不上人家，那也不必勉強。”
納蘭清雪有些吃驚，道：“爹爹不生氣？”
納蘭太醫道：“爹爹有什麼好生氣的？當年定下這門親事，原本也是想着日後我女兒能有個好婆家。如今孩子大了，既然你自己不願，做爹的又怎好勉強？人活一世，開心才是正理！”
納蘭清雪有些動容。原書中對這樣的配角描述甚少，如今她成了活生生的納蘭家獨女，這才能對這些人情世故感同身受。
原來她竟有這樣一個真心疼愛她，又開明的爹爹。
她眼眶有些濕潤，轉移話題道：“爹，今日宮中可有什麼好玩的？”
納蘭太醫皺了皺眉頭，道：“倒是沒有什麼好玩的事，不過，今日你爹我發現一件事。”
“何事啊？”
納蘭太醫道：“太子身子一直不怎麼好，素來是由陳太醫為他診脈的。今日我從舒妃宮中出來，路遇太子，他讓我替他診脈，我一探，卻發現他的脈象奇怪得很，時而急促，時而緩慢，如同體內兩力相抗，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哪。”
納蘭清雪記得，書中太子後來……似乎是暴斃了的，死因奇怪，也沒有什麼定論。她沉思片刻，道：“爹爹，會否是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