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風信滿城 第六章
“叮!支付寶到賬三點五億!叮!支付寶到賬三點五億!”
我被鬧鈴吵醒,此時此刻,去他丫的三點五億!
然而,我沒砸掉手機,也沒悶頭大睡。昨夜只闔眼三個小時的我,此刻還是要爬起床,為了今天比鬧鈴喊得少七個零的工資賣命。
“哦!該死!”
就說為什麼今天會變成起床困難戶,原來是親戚光顧,昨天剛剛緬懷過鈴鈴的我,今天也來了例假。
活着為什麼這麼難?我又有了無限感慨。
且不說為了那幾張薄薄的毛爺爺,一個個人不人鬼不鬼。最痛心的,難道不是人天生的劣根?作繭自縛,自作自受,自己找罪受。
若是心裏敞亮,我大可好好休息,也不必受這般苦。這受累的心沒有報效祖國,沒有回饋社會,空空“隔江猶唱後庭花”,讓人心寒。
可這社會...它容不下我啊!
在勿需回應的報答它前,我也需先說服自己,大公無私的基調是感受過善意。見過溫暖,方會給予。渴望給予,才談付出。
然而,我此刻還於風塵蕭瑟中遊走,於寒意正濃處等待。風雪加身,思念滿城。
趕到公司時,我又是那個妝面精緻、衣冠楚楚的我。所以我喜愛夜晚多些,那時的人們因為光線受限,普遍看不太清。我做我的鬼,不必披人皮,誰也不會覺得詫異。
止疼片發揮作用,我一邊覺得悲哀,用心去品味被麻痹的疼痛,一邊屏蔽周邊同事三三兩兩的八卦。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更何況我們這樣的傳媒公司,可謂一個壯觀的後宮。我原先所奢求做的完美,不過只想她們唇齒下輪到我的時候,眼中無譏諷,言語無偏頗。後來,在發現這些我無論如何去做也是徒勞無功時,還是放棄了。
世上很多事不都是這樣?並不是努力就會有回報的,比如,我現在依舊想念的他。
不過,我依然開心。因為這些本身,已經足夠美麗。就像我所產生的期待,還有他的輪廓。
美麗的東西存在,這才是真正的意義。而我最終發現並感謝,這才是上天的饋贈。
“哎!晚上一塊蹦迪去啊!”鄰桌同事突然拍我,我疑惑掃視,見周圍一圈女孩憧憬的眼,心中瞭然——看來我來前便約好了。
“我不去了。來例假,我得回去補覺。”
“哎呦!沒事,不讓你喝,去玩玩嘛!”她還不死心。
我不了解,究竟是什麼帶給她們這麼大的動力?工作性質,我們很多時候需要跳一天不帶休息,就這樣,晚上還有精力拿着白天蹦躂掙來的錢,晚上再花去蹦躂?難不成看上酒吧的DJ或是銷售了?那大概率成不了。我看的通透。
“要不,你們也別去了?等放假我們一起?”我以進為退,屬實高明。
她們怎可能為了我放棄今夜的獵殺時刻?自然支支吾吾,講起到時再約的搪塞之詞,正合我意。
而我,戴上耳機,開始聽音樂編舞,為後天接的一節舞蹈課做準備。我喜歡舞蹈,喜歡音樂,喜歡繪畫,喜歡學習所有未知的東西,因此我能從中尋得找樂子之法,從對他的沉溺中的得到短暫的脫身。
當然,除了看文字。
從見到他之後,到現在,我已經一點文字也不敢去讀了。我生怕看見什麼,哪怕只是一句日落,也足夠我展開無限遐想,從而戳痛牽連着腦海的心臟。
就是這樣,有了他以後,就變得如此脆弱,可又那麼堅強。
收工之後,我獨自去了我哥的酒館。今天我真想喝一杯,遂不曾告知戒酒的鈴鈴。
我沉下氣,當真不奢求見他了。今夜,我只為了酒和故事。
然而天不從人願,昨夜我苦尋他無果,今日不為他而來,偏偏講故事的就是他。
我還在我的角落裏,他還在他的追光下。
就這樣,他自人潮中來,予我一場空歡喜。他自我身側而過,攜風帶雨,我避無可避。我不再敢看他,亂了晝夜,失了四季,久病難醫。
他在講,一個男孩,愛上了一個女孩。女孩得了抑鬱症,男孩便偷偷將她的葯換成了蜜桃味的糖果。可是後來,女孩還是離開了,男孩在女孩永遠消失的那間病房,始終不願離開。
他講的太過聲情並茂,雞尾酒兩杯下肚,我已無法自拔,完全陷入了那段故事的主人公里。那時我也愛上了故事裏那個讓人心疼的女孩,我成了那個絕望的男主,弄丟了自己的燈塔。
在失態的前一秒,我離開了酒館。不是怕他看見我被淚水抹花的妝容,而是怕自己意志決堤,將一切全盤托出。
我多希望他不是一個人,他若是些其他,哪怕是場暴風雨,我尚且也可奮不顧身一回,撐着傘也要愛他。若他會覺得撐傘欠缺誠意,那就淋着雨,淋着他,去愛。
愛這種情緒能將人變得無盡卑微,吞噬人的認知,將黑白明暗,都篡改的無足輕重。
出門這條路不過十幾步,我渴望走出,又怕走出。到了門口才不解,為何這條路這樣的短?
其實是他在離去,我始終在原地,大城小街,大道小巷,看他漸去漸遠漸無信。
眼裏矇著霧,我打開手機備忘錄,將今夜輸入。
“94423262924321624131826352216262439343932162”
“真想再多看你一眼”。
今日沒有鈴鈴陪我宵夜,笙歌的煙花場裏無我立足之地,我需回家醒酒,或是在無人的封閉空間再行放縱。
一步三喘,其實今日時間尚早,還能打上車。可是習慣過於可怕,我已不想打車回家,養成的習慣再改掉,對我這樣的“醉歸人”而言,過於艱難。
手機在震動,微信在響,不知是誰在找我,我一概不想搭理。
我享受此時的孤立寡與,將自己與外界的沸反盈天隔絕,獲取難得的寂靜。
在腦海中,我又編織了一場大戲。主角自然是我與他,地點,是那個高朋滿座的小酒館。
在那裏,我將所有隱晦的愛意喊到嘶啞,將他眼底看的盡興。耳邊千萬人歡呼嘲弄什麼,我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