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姓
“是我嗎?”
陳茉莉一頭霧水,她早就不記得這件事情了。
“就是你啊!因為當時你脖子裏的茉莉花掛件我記得非常清楚!那個特別的精緻項鏈!”高懷遠就在籃球決賽的那一天,發現了這個秘密。這讓他驚喜了很久。他沒有想到,這個陳茉莉就是他小時候念念不忘的那個女孩子。
茉莉想了想,自己確實有一個這樣的掛件。是她奶奶給她的,從小她就掛在脖子裏。後來在大三的時候,那根鏈子斷了,所以就收了起來。
“呃,我還真不記得這事兒了。”陳茉莉不好意思的笑笑,他們倆還真是很有緣,只是有緣無分啊。
牛肉麵上來了,圓滾滾的白色麵條和紅色的五香牛肉散發著獨特的香味,讓好久沒有吃麵條的高懷遠胃口大開。
西北的很多地方都有回民開的拉麵店,他們這些南方的學子們在那裏時間久了也就喜歡上了那個味道。
“這家的味道很正宗,有沒有覺得?”
“嗯,你推薦的肯定是沒錯的!量好多啊!”
高懷遠一個勁的點頭,在物價普遍猛漲的年代,這麼實惠的店還真是不多了。熟悉的味道,又讓他回憶起了在學校的日子。那時候,他們鑽遍了大街小巷,遍嘗羊肉泡饃,酸辣涼粉,辣串兒,羊肉串兒等西北小吃。陳茉莉就是在那裏待了四年,仍然沒有習慣吃辣,而高懷遠則不同,一上來就開始倒辣醬,就算辣的滿頭大汗,他還是面不改色。
兩人在這家很小的拉麵店裏共享了一次愉快的晚餐。同時,陳茉莉也得知了自己丈夫由於沒有供出以前的回扣,只是承認了這一次的,而這一次的數額比較小,所以高懷遠的努力卓有成效,解決這件事情難度不大。
“很高興能幫到你,以後如果還有什麼困難,可以告訴我。能幫忙,我一定竭盡全力!”
這是他的真心話。知道她等他等了這麼多年之後,他越發的內疚。無論要他做什麼,只要能幫上忙,他都願意去嘗試。這是他欠她的。
夜幕已經準時降臨在這個城市的上空,小片兒的雪花在小巷子裏昏黃的燈光中洋洋洒洒的飄落。這第一場雪,終於如期的到來了。
陳茉莉抬頭看着那來自蒼穹的精靈,心中陣陣的抽搐起來。去年的第一場雪時,她還和宣少華出去拍雪景,在小區空地上如孩童一般,堆起一個大雪人。可今年的第一場雪,她的丈夫卻在何方?
整整一天,他沒有給她任何消息,任何電話。她也沒有去主動找他。不過今天總算是有了好消息,她擔心的事,可以放下一半了。
“怎麼了?有心事?”
高懷遠敏銳的覺察到了她的情緒不佳。
“呵,沒,沒什麼!”
相比較她的丈夫,眼前這個男人心細如絲,他能輕易的看穿她的內心。
“是不是你老公……”
“……”不是,謝謝你多費心了!對了,我兒子要去報戶口了,你幫我想個名字吧!”
陳茉莉趕緊換了一個話題,如果她丈夫不回來,那麼她就自己去把孩子的戶口報了。不是她不要他參與,而是他自己退出。
“好啊,我能當他乾爹么?”
高懷遠甚是興奮,第一次給孩子取名字。當不成親爸爸,那當乾爹也好。
陳茉莉當場答應了。如果毛豆能得到他的疼愛,又何嘗不是一種福氣啊。他們之間沒有圓滿的因緣,就維繫在這個孩子身上吧。
二人分別之後,高懷遠就致力於給孩子取名。到第二天早上,他已經想了幾十個名字,每一個都有根有據,吉祥如意。
正值休息天,陳茉莉在家和他在網上聊着,並且在幾十個名字之中縮小範圍。
王秀芬見女婿和女兒開始冷戰,心情很是不好,於是把事情告訴了老伴,陳有榮這天也回了家。
“爸媽,你們覺得叫宣宜宸怎麼樣?”陳茉莉詢問父母的意見。
“宣個屁!養這個孩子,他們宣家出過多少力沒有?我們家莉莉嫁給他真是倒了霉了,彩禮我們分文沒要,他們家還嫌我們家窮。人家嫁女兒的哪有這樣吃虧的!”
陳茉莉的話引起了陳有榮無比的憤慨,特別是在他指導女婿誤會女兒出軌的事情之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這一席話又讓王秀芬的痛處,他們陳家也只有一個女兒,如今女兒生的孩子卻只能姓宣,這不是讓陳家斷了后嘛?如今這女婿又是這般的不講理,傷透了他們的心。
“莉莉,你告訴宣少華,若是他不回來,那兒子就不姓宣了。咱們姓陳!”
“是你自己不要老婆孩子的,”王秀芬憤憤道,“憑什麼我還得讓毛豆跟你姓啊?”
本來婚姻法機有規定,孩子可以跟爹姓,也可以跟媽姓。王秀芬的想法和陳有榮一拍即合。
“到時候,咱們的家當都傳給咱們陳家的孫子。咱們家再窮,這房子肯定是有的,拆遷政策下來這是鐵錚錚的,硬碰硬的。就算賣掉一套小戶,咱們留下的也是一百多平米的大房子吶!再過個幾年,等升值了,那可是上百萬啊!”
原本他們百年之後也總是留給女兒女婿的,可如今女婿這般態度,讓他們心頭很是不舒服。就算將來要過戶,一定也只給陳茉莉,把毛豆改了姓,做他們陳家的孫子,那更是最好不過了。
陳茉莉本來有些猶豫,可見父母一致贊成,也就同意了他們的提議。當下就給宣少華髮了條短訊。
那時,宣少華剛剛得知了局裏的處理意見,他們醫院涉案的人員所有的作了處罰,有的停職,有的降職,有的處分,有的扣獎金。而扣獎金是屬於最輕的一種,對他的處罰就是扣了兩個月的獎金。
這個結果出來,讓他真是鬆了口氣。只不過,畢竟出了這事兒,在醫院也算是臉上無光,前途也希望渺茫了。
他決定再做個幾年,也許要換個醫院或者換份工作了。
當一個國家的醫生收入低於司機的時候,國家又阻止醫生為了生計而想辦法去賺錢,那麼他唯一能做的並且不犯法就是換一個工作。
他的同班同學有不少已經改行了,原來給病人治病的,現在去給機器治病了。原來該賣葯的,現在去賣車了。原來該操手術刀的,現在拿起鐵鍬做了農業承包大戶了。能堅守在病床前的屈指可數了。
他的同事與他一起出事的,不僅扣了獎金還挨了處分。對於這種差別,宣少華也沒有去多想,他歸咎為自己運氣好。因為每個人交代了多少,上頭查到多少,只有他們自己知道。沒有人會把這事兒到處宣揚。
只是宣醫生剛剛歡欣鼓舞了一會兒,立即就看到了老婆的短訊。這個短訊,讓他剛剛放鬆的心又一下子綳得緊緊的。
改姓陳?這怎麼可以!
他開始懊悔那天回去沒把兒子抱出來,這下可好,兒子在他們手上,他們想怎麼樣都行。陳茉莉居然拿這種手段來威脅他,他發覺自己真是看錯她了。
最毒婦人心,看來,他的天使如今也成了夜叉。
他想到了離婚,可是就算離婚,他爭取到撫養權的可能也不大,畢竟孩子還小。而且她現在也有工作。
要他回去道歉?這無論如何也辦不到。
難道這還是他的錯?
鐵證如山啊,昨晚上和他私交不錯的護士李小紅,發給他一張照片,說你看看,這女人像不像你老婆?
照片是用手機拍的,是在一家類似於面點或者小飯店的地方,光線不太好,一個男的和一個女的面前都擺了一個碗面,兩人交頭接耳,臉上都帶着愉快的笑容。
他一看就驚呆了,因為光線再不好,像素再差,他也能分辨得出那個女人就是他老婆陳茉莉。
這都證據確鑿了,她還好意思讓他回來道歉。他還沒找她算賬吶!如此水性楊花,給他戴這麼大的帽子,還讓人家來告訴他,他這臉真是丟到太平洋去了。
可他還得強裝着笑,對人家說,你看錯了,這不是我老婆,只是有點像而已。人家昨晚上在家吃的飯。
天知道說這話的時候,他的心都在滴血吶!夫妻原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
兒子是宣家的種,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們奪了去。不管毛豆姓什麼,關鍵是他得把他帶走,不能再住在陳家。
宣少華絞盡腦汁想了半天,終於想出一個妙計。
陳茉莉沒有收到宣少華說要回來的短訊,只是收到了他說毛豆星期三打預防針的短訊。他說打完預防針一起去派出所登記戶口。姓誰的到時候再說。
為了給毛豆上戶口,星期三陳茉莉特地請了半天假,帶上毛豆就去了東城區人民醫院。這是陳茉莉五天以來第一次見到自己丈夫,發現他絲毫沒有精神不振的樣子,頭髮理了,鬍子颳得特乾淨,看起來還挺春風滿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