廬山真面目
她忍不住把門拉開了一大條縫,不愧是總經理的辦公室,比她上司的辦公室大了好幾倍。對面是一大片的落地窗,透過藍色的天鵝絨窗帘,能眺望到很遠的地方,甚至能看到西嶽寺的挺拔聳立的瑞光塔掩映在湖光山色之中。在總經理辦公桌的斜對面,有一個辦公室用的籃球架,籃球就放在桌角,看來傳說中的帥哥老總還是個體育達人,連辦公室里都有運動器材。
一套寬大的黑色真皮沙發坐落在辦公桌的正對面,落地窗的邊上,幾盆綠色的大葉植物給這個顏色素雅的空間增添了幾分色彩。沙發的後面還有一個辦公桌,茉莉猜想,那應該是那個特助的辦公地。
聽說這個特助是隨總經理一起,從龍翔的總部派下來的。
在陳茉莉得到通知通過面試之後,她曾經專門去感謝了一下翁建明,翁說他其實並沒有詳細告訴林特助以前“艷照門”的真相,只是隱晦的告訴他,茉莉是廠內鬥爭的犧牲品,被冤枉了所以才辭職的。龍翔在和政府談判正式收購之後,原先的一批幹部基本都退休的退休,不用的不用,包括李沖一行。而翁建明在金永的工齡比較長,對各方面都比較熟悉,才得以留下來。
面試和筆試的成績,只有幾個考官知道,茉莉的面試成績還不錯,筆試成績不高,雖然翁建明極力推薦,但是能不能留下也有點懸。最後是林特助拍的板。
翁說,其實你該感謝的是林特助。
人家是總經理的特別助理,她一個剛進公司的員工,和他也打不到交道,所以陳茉莉的謝意也只能放在心裏了。
今天真是很奇怪,總經辦什麼人都沒有,林特助也不在。
陳茉莉腹誹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該放下就走,還是該等到人回來。她躊躇了一會,還是走上前去,把資料放在了總經理的辦公桌上。不料,一不小心就碰到了桌上的籃球,那印着“MBA”字樣的籃球一下就滾到了總經理的老闆椅上,又“撲通”一聲跳到了桌子底下。
陳茉莉心驚肉跳的連忙走過去把椅子拉開,鑽到桌子下面想把球撿起來放回原處。
當她捧着球站起來的時候,她卻驚恐失色了。
總經理辦公桌上的電腦沒有關,QICQ大咧咧的豎在那裏,而他主人設定的頭像是茉莉十分熟悉的“地主”形象,那個網名更是讓她驚出一身冷汗。
“瘸腿叔叔!”
怎麼又來一個“瘸腿叔叔”,天下有這麼多人叫瘸腿叔叔?
陳茉莉震驚之下隨即拿出手機,登上自己的手機QQ,很快就找到了那個亮着的“地主”
,她核對了一下QQ號,與眼前電腦上的絲毫不差。
這一驚人的發現讓陳茉莉產生了一種留下來看一看“瘸腿叔叔”神秘的廬山真面目的衝動。這難道是一種巧合?她那個奇怪的網友只是恰好是她的老闆?還是這一切都是一個預謀,甚至包括她出人意料順利的進入金永。
茉莉越想越覺得恐懼,她的老闆到底有什麼意圖呢?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房間的門響了。陳茉莉心頭一慌,急忙離開辦公桌,但是已經晚了,來者已經看到了她在辦公桌電腦前鬼鬼祟祟的模樣,隨即大喝了一聲,“你在哪裏幹什麼?!”
這個聲音頓時如一枚強大的魚雷,“轟隆”一下撞到了陳茉莉的耳膜上,所引起的響應如此迅速和巨大,不僅讓她腦袋空白一片,而且幾乎讓她忘記了呼吸。
多少回夢醒,她淚流滿面的沉浸在這個熟悉的聲音里無法自拔,多少個深夜,往事如蜂蜇似的刺得她輾轉難眠,只因無法忘記那個人,那段情。
她想見他一面,再次聽聽他的聲音,哪怕他不是來解釋的,不是來說對不起的,整整用了三年的時光卻沒有如願,而此時此刻,她已為人妻人母,他竟然莫名的出現了,兩人視線的交觸,用時不需超過三秒。她沒有想到,他們的再次相遇如此漫長又短暫。
“莉莉,你……”
金永的總經理高懷遠十分艱難的自喉間發出了聲音,他曾經無數次幻想他們再次見面的瞬間,可真正到了她的面前,千言萬語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只是哽在喉間,像窗外的風一樣低低地嗚咽。
陳茉莉扶在辦公桌沿上的手已經汗濕了,而她的思維也在同時混亂到了極點,只是拚命忍住眼中飽含了太多心酸、委屈以及愛與恨的淚水,她不由自主地咬着嘴唇,她怕自己一旦出聲,淚水就一瀉而下。
漸漸的,眼前那張俊逸的臉模糊起來,她執意想收回的淚水在沖跨眼皮的阻擋后奪眶而出,勢如破竹,“滴答滴答”地掉在辦公桌上,迴響在這個寂靜的幾乎能聽見彼此心跳的空間。
高懷遠的心不由地揪緊了,他幾乎想要衝上去擁她入懷,但是他還是沒有失去理智,他反鎖了門,深呼吸了兩下,才走過去。縱然是一人之下眾人之上,縱然是馳騁商海叱吒風雲,在她的面前,他依然做不到鎮定自若,泰然處之。她是他宿命的剋星。
“乖,別哭了!”
他扶着她的肩,柔情似水地注視着她,愛憐的呢喃,拿着紙巾的手溫柔的擦拭着,好比在安慰一個哭泣的孩子。
陳茉莉恍惚了,差一點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忘記了他的身份,幾乎以為是時光倒流往日重現了,她記得她哭泣的時候,他也曾是如此溫柔的哄她逗她。難道這是在做夢嗎?
直到她撐在桌子上的手再次碰到那個籃球,籃球再次滾到地上,她才驚覺,他們的距離太近了,她能看到他微微煽動的睫毛,以及那雙寒星般的眼睛流出的深情而熱烈的火焰。甚至,她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帶着煙草味的氣息,熟悉而又陌生。他的手捧着她的臉,指腹輕輕的撫摸着她的面頰,線條分明的嘴唇離她只有咫尺。
“不,高總!我不是故意要偷窺你的私隱!”
她知道金永的總經理姓高,但是從來不曉得就是高懷遠。
她飛快的推開他,逃離他的掌箍,退到了沙發邊上。
“但是請你解釋一下,為什麼你會是‘瘸腿叔叔’?還有那台縫紉機,究竟是怎麼回事?還有,你為什麼會是金永的總裁?”
陳茉莉一口氣問完,胸口因為激動而起伏,她無法平靜啊,換做任何人,在這樣的情況下都難以平靜。
“還有什麼問題嗎?”
高懷遠收斂了一下心神,定了定情緒,靠在桌邊,反問道:“我也有很多問題,你怎麼會在這裏?你在這裏幹什麼?你是金永的員工?”
看她身上一副OL的打扮,應該是不會錯了。他終於意識到,那一次,她在QQ心情里說找到工作,指的就是進了金永。
“有!”
陳茉莉抬起頭,灼灼的直視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為什麼不辭而別,這麼多年杳無音訊?”
就在此時,門口傳來了“篤篤”的敲門聲,林特助的聲音響了起來。
“高總,你在裏面嗎?”
陳茉莉連忙擦了擦眼角,走過去開門。
林特助看到她,先是驚訝了一下,緊接着馬上恢復了正常,笑道:“陳秘書,很少在這裏看到你啊!”
茉莉勉強笑了一下,回頭說了句:“高總,我先走了!資料在您桌上!”
說罷迅速消失在電梯口。
“老林,你認識她?”
高懷遠正襟危坐在電腦後,已然換上另一副面孔,和剛才判若兩人。
“嗯,新招的六名秘書之一。現在在財務部吳麗敏那裏。高總,我想你應該是認識她的!”
林振東記得很清楚,那個夏夜,是高懷遠吩咐他給一位新娘送了一份大禮,這位新娘就是陳茉莉。只不過當時他送的東西沒親自交到她手裏,而是給了她的家人。所以陳茉莉在來金永之前並不認識他,但他是記住了這麼一個特殊的新娘。
在面試的時候,看到她的資料,他確實吃了一驚,並且很快猜測出了總經理和她的關係。從她的簡歷可以確定,她和高懷遠是同一個大學畢業的,她是小他幾屆的師妹,以此能夠推斷出他們認識,而且關係匪淺。否則高總不會給她送賀禮。
林振東跟隨龍翔的董事長多年,這點察言觀色的水平當然還是有的。他給陳茉莉一路亮綠燈,就是因為確定了這層關係,初衷只是為了討他主子歡心。只是他並沒有急着去邀功,因為他知道,他們遲早會有碰面的一天。
這不,兩人今天就遇上了。就剛才他觀察到的情況來看,興許他們之間,還不僅僅是學長和學妹的關係了。
學妹遇見久別的學長,也不至於激動到哭成兩眼通紅吧。林振東暗自竊喜,這個陳茉莉看來還是他的貴人了,他飛黃騰達的機會也許真的要到來了。
(六十六)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