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階梯稅率,嚴打高利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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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的繼承法,子女都有繼承權——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是合法婚姻的、還是非法婚姻的、還是收養的;妻子也有繼承權、父母也有繼承權,此三者並列第一序列!
“古今繼承法大不一樣啊。”劉玄暗道。
微微的搖了搖頭,把思想收回當下。
眼下的這個問題,還怎麼決斷?
他看着內閣中的清流、曹黨的兩派意見。
清流的一方,主張郭山的財產歸郭俊,郭俊現在年幼,就由其母阮媛媛照顧,財產生意也由阮媛媛打理。
郭山、郭玉山既然已經分家,郭山一系的家產,便與郭玉山一方無有瓜葛!既然已經分家——絕大部分的家產還是歸郭玉山的、父母也是和郭玉山過,那麼,其父也不能請求要郭山遺產!
他們的這一套主張,是站隊阮媛媛母子!對於郭玉山一方借父之名,以孝為工具,某人家產、吃絕戶,進行抵制!
當然,他們也不全然的與孝道做對。祖父母如果要見孫子,阮媛媛也該把郭俊送去,但是,當她要把兒子接走,也不得拒絕,更需尊重郭俊的態度!
劉玄暗想:其父母偏心至極,郭山與父母關係並不好、郭山與郭玉山兩兄弟之間關係也不好。郭俊打小由阮媛媛照顧,與祖父母、郭玉山並不親昵,要把他送去,必會哇哇大哭!呵,神特么要尊重郭俊的態度,這不就是不想去就不去么!
清流這個沒有鮮明的組織規章的團體,其主體在官僚中偏於中下。他們的性格很複雜,一面羨慕上面的高門大戶,一面又帶着敵視——正所謂羨慕嫉妒恨!
他們更偏向於均分制!——當然,這均分制是去對付那些豪強大戶,而不是自家呀!
自家的話——我入仕途,光耀門庭的,是家族的驕傲,理應由我繼承!我不繼承,還有誰有資格來繼承?哼哼!
曹黨的那一邊,與清流作對似的,就傾向以孝道、宗族為名,郭山資產由兄弟郭玉山幫為照料,郭俊也要回郭玉山家,由其照顧!
如果這樣的話,以居心否側的成人的手段、以郭俊一個幼子的心智,其財產被郭玉山吃掉,是十拿九穩的!
至於阮媛媛,男尊女卑的規則下,她算什麼?曹黨根本不做考慮。
——清流在這裏,還帶有點抬高女性地位的進步味道。
劉玄腦中權衡着,忽然,“爹爹!”一個嬌聲。
劉垠的身影撲了過來。
劉玄將她抱起來,坐在自己的大腿上,笑道:“垠兒不和先生學習嗎?怎麼到爹爹這裏來了?”
劉垠笑嘻嘻,說道:“勞逸結合呀,現在是休息時間啊,十五分鐘。”
正說著,只見李洛洛帶着慌張的神色,畢恭畢敬的走了進來,向皇帝福了一禮。
劉垠好動,這本沒什麼。
但是,忽然跑進天寧殿,卻把李洛洛嚇了一跳!
皇帝正在處理國事,垠兒這樣的跑進去打擾,豈不惹皇帝生氣?自己作為垠兒的先生,沒有看好,豈不也有責任?
教不嚴,師之惰啊!
劉玄望向李洛洛,嗯了一聲,將劉垠抱下腿去,說道:“雖先生去吧。”
劉垠纏着他,撒嬌的說道:“我不!~”
劉玄笑道:“乖,聽話。”
劉垠把頭埋進他的懷裏,就是不肯走。
劉玄見她如此,倒也硬不起心來,也就罷了,不再堅持,說道:“好好好,不過休息時間過了,可得隨先生去。”
劉垠高興的嗯了一聲,依戀的靠在爹爹的懷裏。
劉玄對李洛洛道:“李先生坐吧。”
李洛洛謝恩,在一旁坐下了。
劉玄問了兩句教學的事。目光掠過票擬,忽而向她提及了阮媛媛母子這件事。問她,以李先生的高才,這事該怎麼決斷?
李洛洛一愣,國政這種事,可是很敏感的,她不想涉及,便以不敢妄論為由婉拒。
劉玄笑道:“你隨便一說,朕隨便一聽,並無第三個人知道,你放心的說吧。”
劉垠嘟起嘴,不滿的說道:“爹爹,我也是人呀!”
劉玄哈哈笑了兩聲,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道:“對對,那咱們就不讓第四個人知道。”
望向李洛洛,“說說吧。”
李洛洛本不想議論這事,但聽這件事後,心裏對郭玉山吃絕戶也十分痛惡,對阮媛媛母子抱以同情。
嘴上說著婉拒的話,心底卻是欲言又止,十分的想說一番大論!
劉垠插科打諢了一句。
皇帝又吩咐李洛洛說說意見。
李洛洛吸了一口氣,這回沒有婉拒,望向皇帝,說道:“陛下既然要聽,臣女便就說說……”
她把自己的心頭所想說了。與清流的意見相近。
劉玄點點頭,嗯了一聲,說道:“朕知道了。”
時間也差不多了,劉玄颳了下劉垠的鼻子,笑說:“休息時間結束了,去吧。”
劉垠嘟了嘟嘴。
劉玄:“聽話。”
劉垠往他懷裏一縮,“嗯~”的撒嬌一聲。
劉玄:“不聽話的話,李先生可是要用戒尺打手心的哦。”
劉垠的腦袋瓜子裏,頓時浮現出一幕:李先生手拿戒尺,啪的一聲,把一枚核桃打裂開來了。
李洛洛聞言,無語的白了皇帝一眼,心道:我可從沒打過公主啊!
劉垠小小的心頭一懍。乖乖的聽話,從劉玄的腿上滑下去,隨李洛洛走了。
待他們走後,劉玄輕嘆一聲,提起硃筆,做了御批。
皇帝拍板,朝廷的旨意下來了。
京衙府尹、判官收得,這才鬆了口氣,不管要怎麼斷,有個標準就行啊!按標準走,自己就不用擔負責任了。
判官看旨意的內容,也是抑制吃絕戶惡行的!便派衙役統治郭玉山、阮媛媛,於二十八日開堂。
郭玉山得到通知,信心滿滿:死鬼郭山的家產,我吃定了!
阮媛媛接到消息,卻憂心忡忡:俊兒到時被郭玉山那居心否側之人奪了去,這可怎麼辦啊!
這天,她帶着郭俊,去與柳白纓說話。說起此事,十分憂慮。
恰巧,劉玄前來看望柳白纓。
阮媛媛對柳白纓的事,也略有了解,但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那傳說中的“文公子”。
柳白纓幫介紹了。
阮媛媛不好再留,便請辭離去了。
劉玄看着她牽著兒子的手離開。
柳白纓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說道:“看什麼呢,人都走啦!”
劉玄:“這就是你說那個阮媛媛啊?模樣長得很標緻呀!”
柳白纓在他胳膊上掐了一下,嗔怪道:“說什麼渾話呢!”
劉玄微微一笑,問道:“你們剛才在說什麼?怎麼看她精神不好的樣子,可別出什麼意外。”
柳白纓忽的心頭一動,暗道:[他是宮裏的,周中堂都要給面子的,地位應該不低,若是他出些力,區區郭玉山還有什麼好怕的?]
輕嘆一聲,便把她的事給說了。又說明日就要開堂了,她向多人諮詢過了,她的這種情況,打起官司來,勝算不大啊!
國以儒道治天下,百善之中孝為先!
一個孝字要人命呀!
劉玄聽了,笑道:“我當什麼事,原來是這事,這事我聽說了,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柳白纓一愣,驚訝的說道:“什麼?你聽說什麼了?”
劉玄道:“據我所知,那郭玉山把狀紙告到了京衙,他那吃絕戶的行徑,誰不知道?京衙里的不願助紂為孽,便把這事上報到了三法司,可三法司也沒作出個定論,這事最後被捅到今上那裏去了,今上做了御批。放心吧,你那姐妹是不會吃虧的。”
柳白纓撇撇嘴,不信的說道,“說的好像真的似的!”
劉玄:“就是真的啊。”
柳白纓:“事關這些大人、乃至於今上,你怎麼會知道?還知道的這麼清楚?”
她一副我才不信你的話的樣子!
劉玄輕笑兩聲:“信不信由你,到時你就知道了。”
柳白纓心道:“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麼他在宮裏的地位,就極高了!連今上做了什麼御批都知道,這、這……真是無法想像!”
翌日。
天還灰濛濛的。
劉玄起來,對她說道:“今日開堂,你可去看看,到時你就知道我說的不假了。”
說罷,就離開了。
柳白纓這天與阮媛媛同去了衙門。
判官老爺開堂審案。
吃絕戶是為人所憎惡的,有百姓聽說,手裏得閑的,便同去堂外聽判。
他們的心意,都是傾向阮媛媛母子,不滿郭玉山欺凌這孤兒寡母的!
他們前來,都是為了給阮媛媛打氣!
同時也對判官老爺形成一股壓力,期望他能頂住壓力!
雖然按律很容易判決,但是,儒道正統之下,並非以法治國,法並不是最重要的東西!
法也只是護衛儒道的工具!
儒道的價值觀才是最重要的核心!
豈能為了工具,而荒廢了核心?
所以,通常的選擇,是維護核心,至於有法不依,那是兩害相權取其輕。不依就不依了,誰也說不出了不是來,除非你丫的不怕死敢否定儒道正統!
而一旦以法治國,背離儒道正統,就會露出破綻、落人把柄!
故而民間雖然對吃絕戶深入痛覺,但是如果鬧起來,即便鬧到公堂上,往往還是沒奈何,吃絕戶者通常都會打勝官司!
今次這案子審理,牽挂着許多人的心。
判官坐在堂上,望向郭玉山,心底厭惡,心說:“這姦猾賊子,竟敢以儒道挾持本官,真是該死!索性今天有聖上給背書了!哼哼!”
判官問案。
郭玉山侃侃而談,顯然,等待的這些天,他做了許多的功課。此時,他大談宗法、家族、孝道、兄友弟恭等這一套。
字字句句,都是把郭山的財產,說成是老郭家的財產!
郭山死了,其財產就自然歸老郭家了!
他的妻子、兒子,自有老郭家照顧!
而他郭玉山,當然是個良心大大的好的好人,自然要用於承擔責任啊!他做這一切,全是為了我老郭家、為了兄長……
他說的這一番話,並非沒有道理。
只是,這一套道理,已經不符合時代了。
在宗法時代,這一套就是正統!不僅是價值觀上如此,律法上也是如此!
而時過境遷,這一套早就被民眾所排斥、反對了。
宗法制度下,國主稱天子,天子分封諸侯,諸侯分封卿大夫,他們的職位由嫡長子繼承。
這些世襲的嫡長子,稱為宗子。
他們掌握自己範圍內的軍政大權和本族財產,負責本族的祭祀,管理本族的成員。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之地,歸天子所有,所有又把土地裂土封侯,分給諸侯。
土地就屬於天子、諸侯、卿大夫這些貴族!
在這些家族內部,又施行嫡長子繼承製。
這套規則,在春秋戰國時期,逐步受到衝擊!
其實諸國爭霸,互相吞併,戰爭不斷。
為了在亂世生存,壯大自己,各國自覺不自覺走向變法圖強!
在原來,打仗是大小貴族的事!
廣大百姓,依附這些貴族領主而活,他們耕種着不屬於自己的土地,很沒生產積極性。
為了調動資源,增加生產、增加兵源,私有化變法漸漸的推行了開來!
諸侯將土地分給百姓,百姓獲得土地,生產積極性提高起來。
分給土地,與功勞掛鈎——比如參軍打仗去!
百姓成為兵源,流向軍中,戰鬥積極性也高漲!
軍隊規模不斷擴大,也越來越好戰!
隨着私有的發展,其概念深入人心,宗族概念也就逐步趨淡了。
時至今日,對於普通人而言,如果自己不幸意外死了,自己私家的財產,當然傳給妻兒,憑什麼給宗族?
同姓同血脈的兄弟,不要說和自己兒子比,就是連和枕邊人——妻子比,都遠不及親近。——寧可擁護妻子擁有繼承權,也不支持兄弟有繼承權!
我和妻兒是一家!
兄弟家是兄弟家!
我家財產,憑什麼給兄弟家繼承?
而儒道具有一定的復古性,夫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他認為當時天下大亂,是因為各路諸侯野心膨脹,不剋制自己、不遵守周禮了。
所以,要天下太平下來,就要剋制自己的野心、恢復周禮、恪守周禮(宗法制度)!
以儒道為正統治天下,難免的也就具有宗法屬性。而宗法又不大適應當前時代需求了(財產私有)。
兩者之間,產生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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