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轉變

董芸來到學校住，越發的凸顯出她的弱勢，因為霍家峰發現，她不單單是文化水平低，就連做飯都比別人差，這使得霍家峰慢慢的開始對董芸表現出不滿，尤其當他看到夫妻兩人為雙職工，相互促進雙宿雙飛的時候，他會瞬間感覺與董芸真的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

或許，董芸不知道，自己跳出一個火坑的同時，又跳入了另一個火坑。這個世界或許就是這樣，弱者註定是要被傷害的，而且這一次傷害她的將是她目前唯一的依靠——自己的另一半。

矛盾總是在雞毛蒜皮的小事中，慢慢的累積的。

那天，董芸早上起來無事，就在教工門前溜達。

那時候，雖然候鎮算是城鎮，比農村條件要好，但也沒有類似現在的室內衛生間，自來水已經在當地算先進的了。但整個教職工宿舍一排房子前，也就一處水龍頭做為水源。

董芸溜達到水龍頭附近，遠遠的看見一個女教師，左手裏拿着一個水杯，右手裏握着一柄牙刷。只見她右手牙刷伸進嘴裏，來回往複着，嘴裏就冒出一堆白沫，約四五分鐘后，女教師停了下來，用水龍頭把牙刷沖洗乾淨，然後用水杯接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漱了幾下口，就把水吐了。然後，又漱了幾次口，還仰頭“呵呵呵呵”的漱了幾下嗓子。

董芸眼看着那女老師刷完牙，轉身離開了，知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牙刷，這東西剛在村鎮裏時興，大部分人沒有用過，董芸也沒有用過，甚至是第一次見，在她的感覺里，那位女老師刷完牙將是十分的乾淨與舒服，於是她決定也讓霍家峰給自己買一副牙刷。

中午的時候，霍家峰上完一上午的課，回到宿舍。

董芸自然也會準備好飯菜，但做的是不是好吃就不知道了。霍家峰不是第一次嘗試董芸的黑暗料理了。

開始的時候，董芸直接就告訴他：“我不太會做飯，可能做的不好吃。”

那時的霍家峰並沒有預想到“不好吃”是什麼概念，可能因為當時新婚燕爾，霍家峰當時的回答是：“沒關係，你做什麼我就吃什麼。”

可能後來家裏一直以孫梅做飯為主，霍家峰並沒有實質的感受到董芸做的飯到底有多麼的“不好吃”。

那天中午，教了一上午的課的霍家峰，本來已經飢腸轆轆，回到宿舍，董芸便把她做的飯端了上來。

是早上剩的粥，還有有些開裂的熱了好幾遍的窩頭，菜只有一個，是炒的冬儲大白菜。

那時物質還是稍微匱乏，吃這些本來並沒有什麼，但當霍家峰筷子夾起來一口白菜，放到嘴裏的時候，瞬間他把菜吐在了地上。

“吐......這菜怎麼這樣酸啊！”語氣中帶着一股火藥味兒。

這不是他第一次吃到這種“奇葩”味道的菜了，有一次他吃到了像老鹹菜一樣鹹的炒白菜，還有“醬香”白菜（醬油放多了），還有焦粥，開始他可以一笑置之，時間久了慢慢的失去了耐心。

董芸看霍家峰把菜吐了，趕緊嘗了一口，自己沒有注意霍家峰的表情，自顧自的笑到：“哈哈，我把醋當成醬油了，今天就當是山西口味的菜吧，夠酸。”

霍家峰懶得理她，就不再吃白菜，乾乾的喝了一碗粥，硬生生把窩頭咽進肚裏。

中午就憋着這一肚子氣，把飯吃了，董芸傻乎乎的吃飯，也沒有注意對方的表情。

下午則是霍家峰情緒的醞釀時間，正好遇見同事之間談論吃飯的事，說現在條件越來越好了，可以吃上白面饅頭了，偶爾還吃幾次蒸米飯。

霍家峰想到自己中午的遭遇就來氣，現在又對比人家雙職工，生活水平比自己高一截，又有共同語言，心裏越發的不平衡。

等到下午下班回家，坐到餐桌前，看見的卻是和中午幾乎無差別的飯菜。

偏偏董芸又是一個不會細查別人情緒的主兒，這時想到了早上看見的女老師刷牙的事，見霍家峰迴來了，於是說道：“家峰，早上看見有個女老師刷牙，俺也像刷牙，你有空給俺買一副牙刷唄。”

董芸能力差，在家的地位也低，如今她自己是身無分文的，所以凡是要買東西，總得“請示”霍家峰。

霍家峰聽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說道：“你想和人家女老師比，你也掙的和女老師一樣多去。”

性格決定了不同人對同一件事的不同處理，要是換周燕，霍家林敢這樣說話，非得跟他鬧起來不可，但董芸就不會，她卻說道：“你就給俺買一副唄，也沒多少錢。”

霍家峰見董芸又說了一句，沒好氣的說：“我就是鐵公雞，一毛不拔，別想我在你身上花一分錢。”

這句話董芸自然停明白了，而且不僅聽明白了話，還聽明白了他的語氣。這使得董芸又一次深深受傷，她感覺到了霍家峰對自己的厭惡。

董芸記住了霍家峰這句話，但她不會像周燕一樣馬上施以報復，她只是把這句話深深記在心裏，並暗下決定，這輩子都不刷牙。

飯雖難吃，餓了還是要吃，於是霍家峰吃完飯就睡去了，但是他也感覺到了自己的話太過傷人，躺在床上思索再三，還是沒有馬上道歉，只是決定明天給董芸買一副牙刷牙膏。

他心裏帶着這件事睡去，第二天一大早，沒去上課，先跑到學校門口代銷點，買了一副牙刷和牙膏。

雖然料到這東西不便宜，但牙刷和牙膏的價格還是有點超出霍家峰的預料，這玩意兒居然需要花掉他一天的工資呢，他狠狠心還是買了下來。

霍家峰買了牙刷和牙膏，就匆匆的趕回去，他想在吃早飯的時候把東西給董芸，以彌補他昨天的過失。

本以為董芸看見牙具會眉開眼笑，但他錯了，結婚前就沒有相互深入了解，結婚後又是長時間的分居，霍家峰還沒有真正的和董芸單獨過日子過，彷彿是從董芸搬進學校教工宿舍起，他們才真正開始戀愛，合適不合適，都為時已晚了。

霍家峰拿着給董芸的驚喜，進了屋，見董芸正在做飯，過去道：“你猜我給你買了什麼？”

董芸冷冷的說：“不知道。”

霍家峰則說：“你猜猜啊，是你最想要的。”

董芸依舊低頭做着飯，並沒有想理霍家峰的意思。

見董芸沒有理自己的茬，霍家峰乾脆直接揭開了謎底，道：“是牙膏和牙刷，是不是你想要的？”

董芸臉上卻如平靜的水，不見半點漣漪。

霍家峰又說：“一會兒你刷下牙，試試？”

這時，董芸又惜字如金的開了口：“我不會用的。”

霍家峰只當是董芸賭氣，說道：“行了，別賭氣了，一會兒試試，花了我一天的工資呢。”

董芸白了霍家峰一眼，道：“對不起，又花您的錢了，你自己用吧，我不會用的，我這輩子都不會刷牙。”

霍家峰漸漸的失去了耐性，略帶火氣的說：“別沒完沒了啊，一會兒試試！”

董芸知道霍家峰的脾氣，不想正面和他杠，於是也不再說話，開始冷戰。這冷戰一直延續，直到霍家峰上課時間到了，離去。

霍家峰本以為董芸氣頭過了，還是會用那牙刷牙膏的，但是她錯了，一天、兩天......好幾天過去了，董芸沒有半點要動那牙膏牙刷的意思。

這之後，霍家峰慢慢認識了董芸，這個世界上少有的，可能比自己還要倔強的人，她會一條路走到黑，哪怕自己是錯的。

正如，她負氣輟學，一輟學就是一輩子，正如她決定不會刷牙，也就一輩子真的沒有再刷過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