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五個“我等你”
霍家峰工作漸漸也進入正軌了，但他心裏還有一件心事，這件事拖了太久了，那就是和董芸的婚事。
在一個周末的飯桌上，霍家峰主動跟家裏又提了這件事。
“爹，和董芸也這麼多年了，我們的婚事也該找個時間辦了。”霍家峰嘴裏嚼着窩頭，含糊不清的說。
聽了這話，霍傳章放慢了吃飯的速度，組織着自己的語言：“是不短時間了，該把婚事辦了該辦……”父親似乎還有話要說，但是欲言又止了。
孫梅開口了：“家峰，你大哥指望不上了，以後這個家你就是老大哥。所以家裏還是希望你找一個能力強的女的結婚，好張羅大事小情的。”
“娘，你這是什麼意思？”霍家峰聽這意思是要悔了跟董芸的親事。
“娘沒別的意思，也不是說董芸不好什麼的，如今你也“飛”了，遇到的人也不一樣了，我是說如果咱在單位碰到了……”
霍傳章打斷了孫梅：“唉！你這叫什麼話，人家女方都等了多少年了，咱不能做這種事，再說你怎麼知道人家董芸就能力不行了。”
孫梅噘着嘴：“就你正義，她一天學沒上，有什麼能力，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
“行了，這話別說了，這樁婚事不能悔。”霍傳章叫停了這次爭論。
孫梅鼻子裏輕輕的“哼”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霍傳章又想了想，道：“婚是必須結，但咱家原來那處宅基地被霍家成要走了！”說到這裏，霍傳章又來氣了。
“唉”了一聲，繼續說：“要是結婚，你們只能先和我們住一起了，等你工作兩年，慢慢的把村南那處宅基地墊起來，再等有點錢……”
霍傳章看了看霍家紅和霍家兵，說到：“如今你供完你上學，家裏已經沒有積蓄了。你兩個弟弟現在又都上學，再加上一家人吃喝，家裏已經沒有錢再操辦婚事了，可能還得再等一年……”
話到這裏，孫梅趕緊又說到：“等一年吧，也不在這一年，咱又不是那種忘恩負義的人。”
她當然想等一年，她盼着女方嫌等的時間太長自己要悔婚呢，她還想着自己的霍家峰長大工作了，在成立自己小家前，多給家裏做點貢獻呢。
當然，霍家峰也知道，如今家裏光景不行，勉強能吃飽飯，沒這一年，光辦個婚事就得拉飢荒。所以，最後敲定了，等一年再結婚。
霍家峰決定再去見董芸一趟，把自己的打算再跟她說一下。
第二天，他騎上自己的二八大杠又出發了。每次騎上自行車去董芸的村莊，他都思緒萬千，沒想到兜兜轉轉自己還是回到了這大平原生活，而且眼看到的，餘生是要在這裏生活一輩子了。
他在想董芸等了他多少年了，從訂婚後到高考完成是三年多，加上三年師範學院學習是六年多，到工作這半年多是七年了，要是再讓她等一年……
“八年了！”霍家峰不禁感嘆出來。
八年，人生有幾個八年，從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如今也逐漸朝着大齡剩女的方向走去。今天，霍家峰要讓董芸再等一年，他怎麼開口，她又怎麼拒絕。付出了這麼多年的青春讓她無法拒絕，逐漸變大的年齡讓他無法拒絕。
身邊的人二十來歲都已陸續結婚，她已經二十六歲了，現在悔婚，去做一輩子老處女嗎？
霍家峰最終來到了董村，董村還是原來的樣子，除了那逐漸老舊的院牆和葉子越來越稀少的樹，還有年齡越來越大的人。
這次霍家峰過來，董芸還是滿懷期待的，等了這麼多年，他終於工作了，工作了就可以結婚了，定的這門親事終於要畫上圓滿的句號了。
她着急結婚嗎？當然了，連她的妹妹都已經結婚了呢。
董芸還是話不多，見面只是說了句：“來啦。”
對於這個一年只能見一次的未婚夫，每次相見她還需要適應一段時間，每次剛適應了的時候就又到了分別的時候。
霍家峰也一樣需要適應：“你挺好？……我工作定下來了，就在侯鎮。”
“嗯。”
其實董芸早就知道了，雖然很少有見面，但對於霍家峰的消息，她從來都是在意的，每當有人去他們村子，她都會託人打聽一下。
她等待着霍家峰說現在要娶她，可是並沒有等來。
“咱們的婚事……咱倆先談談，等有一個統一意見，我再讓媒婆正式說。”霍家峰小心翼翼的說著這個話題。
“嗯。”這是董芸說的最多的話。
“我們家裏也在催着結婚呢，畢竟已經這麼多年了。”霍家峰說的家裏大概只是他父親的意思吧。
“嗯，你們定，我父母都沒有意見。”董芸父母也是樸實的農民，的確從沒有這個那個的。
“我是這樣想了想，我上學這麼多年，一直靠家裏供着，如今剛畢業，家裏經濟方面……”霍家峰實在不好再說讓董芸等一年的話。
但董芸似乎沒能理解他：“我們家裏對這方面沒意見，窮點窮過富點富過。”
“我的意思是，婚事總不能辦的太不像樣子。”霍家峰又進一步說。
“婚事都是給別人看的，簡陋點也無所謂，不就那麼回事嗎？”無論霍家峰怎麼說，董芸都在讓步，她不善於爭取，總是逆來順受。
霍家峰最終還是說了出來：“我的意思是，咱們的婚事再推一年……”
董芸沒有說話，但一絲近乎絕望的失望的表情停在她臉上至少三秒鐘，但明顯她忍了下去。
霍家峰趕緊解釋：“我是想，先攢一年的錢，明年熱熱鬧鬧的舉辦婚事。父母也不容易，就不要讓他們為了這事再拉飢荒了。”
霍家峰只說父母不容易，他忘了一個女人默默的等了他八年，熬掉了青春，從一個豆蔻年華的少女馬上就變成了黃臉婆了。他應該知道董芸的不容易，只是沒說。
後來，霍家峰又說先跟父母住，慢慢拉土墊宅基地，攢錢蓋房子云雲。
但董芸已經不在乎這些了，即便沒有這些，她也沒有資本再悔婚了，某種意義上說，她輸了。
“沒事，我等你。”
這是董芸第五次說“我等你”，她臉上的微笑是苦的，心裏的淚是酸的。
霍家峰終於把心裏話說完了，如同放下了一個包袱，輕鬆了不少。
當然，回家后他傻乎乎的把與董芸的對話都跟家裏說了。
宅院裏，孫梅的話打破了夜的安靜：“她當然會等，她等來的可是一個鐵飯碗……”
如果這句話能夠傳到董村，將比一把利劍還要鋒利，深深扎進董芸的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