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三尺地

霍家峰在最後一個學年開始了他的戀愛生活，家裏沒人知道，董芸不知道，父母不知道，其他人更不知道。

他們知道的是，又到了播種冬小麥的時間了。冬小麥在每年的八月份左右開始播種，等到雪花飄起來的時候，麥苗就有一紮長了，冬季雪既能給麥苗保暖，來年雪化了又能滋潤大地，給小麥提供水分，所以都說瑞雪兆豐年。

大人們出去播種了，孩子們也到了入學的時候。這天正趕上周六，霍傳章上午去地里幫着幹了一上午活，下午剩下的活不多了，就讓霍家林自己去了，每當農忙的時候，霍家林還是會像一家人一樣一起搭夥干。

閑下來的霍傳章又開始操心孩子們的學習了，想到霍家成學成后徹底擺脫了農村，過上了城裏人的生活，他就感覺孩子的學習必須抓緊。霍家紅聰明但不愛學習，於是他訓斥了霍家紅，讓他趕緊去學習。

霍家兵倒是不弔兒郎當，但天資有點差，應該說是非常差，這使得霍傳章經常暴跳如雷，孫梅則不允許他這樣對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

“5+3等於幾？”霍傳章問到。

霍家兵就掰着手指頭數：“1、2、3……5……8……”

當霍家兵數到八的時候，霍傳章眼睛一亮，以為霍家兵要答對了，但隨即他發現他錯了。

霍家兵數完八，接着又數了九，並且他給出的最後答案也是：“9……”

霍傳章剛要亮起來的眼神瞬間變成了暗淡的失望，旋即既又變成火紅的憤怒，這幾個加減法已經教了快一個小時了。

“手伸出來！”

霍傳章拿出一個類似戒尺的東西，這玩意兒已經在學校消失了，可能是他教學的時候留下來的。

“你別打孩子，慢慢教。”孫梅見了趕緊勸到。

“你別管。”

“那你打輕點……”

“嘖！”霍傳章瞪了一眼孫梅，讓她閉嘴。

“手伸出來！”

眼盯着孫梅和霍傳章的霍家兵以為能逃過此劫，沒想到還是過不了這一關。

戒尺抬起的一瞬間，聽見門口霍家林氣喘吁吁的在喊：“爹，爹，有事，您去地里看看！”

沒想到霍家兵還是談過了這一劫，霍傳章聽見霍家林叫他，放下手中的戒尺，站了起來，孫梅趕緊把她最親的小兒子拉到自己懷裏。

“怎麼了，別毛毛躁躁的！”霍傳章訓斥到。

“呼……呼……”霍家林喘着氣，盡量使自己平定下來。

“地……呼呼……地不對！”

“地不對？地怎麼不對了？”

霍家林漸漸平定了氣息：“咱們村西頭的地應該是一畝，按照正常來說，我們可以東西向的種三十壟麥子。”

“嗯，是啊，去年就是三十壟。”霍傳章肯定的點了點頭。

“但是，我剛才數了數，只有二十九壟。”霍家林說到。

“你確定？”

“確定，來來回回數了五六遍呢。”霍家林肯定的說。

“走，你帶我去看看。”霍傳章說著就要和霍家林出去。

前腳邁出屋門口，又探回身子說到：“家兵，你自己好好學，否則等我回來繼續收拾你。”

說完這話，霍傳章跟着霍家林往地里急匆匆的走去。剩下屋裏霍家兵嚇得往母親懷裏又靠了靠，孫梅安慰“沒事的，沒事”。

霍傳章與霍家林快步跑到地里，來回又數了幾遍壟數，的確少一壟。

霍傳章看了一眼霍家林，說到：“咱們左邊的地是村頭狗剩家的，右邊的地是你傳國大爺家的，狗剩家人少，地是咱們的一半，你傳國大爺家跟我們一樣，也是一畝地。你去數狗剩家的壟數，我去數你傳國大爺家的壟數。”

霍家林點了一下頭就去數了，霍傳章也去另一邊數。

不一會兒數完了，霍傳章問：“你那邊多少壟？”

“十五壟，沒錯。”霍家林回答。

“我這邊三十一壟，咱倆再換一下，繼續數！”

於是兩人換了方向，又數了一遍。

“多少？”霍傳章問。

“三十一壟！”霍家林說。

“我這次是十五壟，看來狗剩家的地沒錯。是你傳國大爺佔了咱的地。”

“可是，這木樁子明明就在這裏啊。”霍家林指着路邊的木樁說。

木樁子是分地的界限，量好了尺寸的地，就在兩塊地之間砸上一個木樁子。

霍傳章說到：“去年怎麼沒有問題，我懷疑有人故意移動木樁子了。”

“爹，你說我大爺他動這樁子了？”

“不敢確定，咱一塊兒找你傳國大爺問問去吧。”

……

“霍傳章，我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懷疑我霍傳國故意移動木樁子了，就為多種一壟地？”霍傳國嚷嚷的聲音從他的小院裏突然傳了出來，他對霍傳章問他有沒有動木樁子的事發怒了。

“哥，我怎麼會有這個意思，現在就是兩畝地大小不一，我就是問問。”霍傳章好言相說。

“我們就是按照分界種的地，種子都撒了，不可能再改了，起碼今年不可能。”

“要不這樣，我們把種子錢陪給你們，地還是算我們家的。”霍傳章說。

“霍傳章，你別以為我不知道，自從上回家成把本來屬於我們的宅基地要回來以後，你就心裏一直就不爽。好嘛，在這裏等着我呢？先把地弄錯，我種好了你又來要。告訴你，不行。”霍傳國這麼一說，似乎還能經得住推敲。

一說宅基地的事，霍傳章氣不打一處來。

“你還好意思說宅基地，那塊地一開始就是一個大水坑，是我們一點一點打理出來的，現在村子規劃好了，位置好了，你們說要，我們就二話沒說就給了，你還有什麼話好說。”氣的霍傳章直喘大氣。

“今天咱不扯遠了！就說這一壟麥子，我們今年已經種了，今年就這樣了，要說錯，咱明年再讓大隊裏給重新量一下，誰也別吃虧。”霍傳國見宅基地的事不太占理，先岔開話題。

“這是我們的地，我們把種子錢陪給你們還不行？！”

“不行！今年就這樣了。”

…………

爭吵過了有半天，兩人劍拔弩張，最終沒能有一個結果。

“霍傳國，你等着，等我找到證據，證明你動了那木樁子界限，我讓你在這個村裡顏面掃地。”霍傳章狠狠的說。

自從宅基地的事之後，霍傳國和霍傳章兩個人就互相看對方不順眼，先後有好幾次矛盾了，這次是他們的一次小爆發。

地，是農民的根，每一寸都不能少，更何況少了一壟，霍傳章自然要討個說法。但沒想到，霍傳國竟然態度如此惡略。他或許誤會了霍傳章是故意來找茬的，但是這木樁子到底是誰給動的呢？卻又不可而知。

那夜，霍傳章又失眠了，他躺在屋外的躺椅上，唉聲嘆氣起來……

想了想，他拿起筆，寫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