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給教導主任出難題
教導主任是一個能力很強的禿頭男人，原本有好幾次機會提拔為縣二中校長，臨了總是從外地調一個現成的校長過來擔任縣二中的校長。並不是教育局不想提拔教導主任，實在是因為本縣是一個教育大縣，全縣一共有14所縣級中學，其中能幹、突出的校長不少，總不能放着許多現成的能幹、突出校長不用，反而用一個沒有經歷過校長崗位磨礪的教導主任。也並不是教導主任不想磨礪，他的老婆是縣廣播電台的播音員，縣城有名的一枝花，惦記的人不少，有些是他的同事，有些是他的發小，有些是他過去、現在和未來的領導。縣二中不能直接從教導主任崗位上提拔校長，教導主任不願意去外地的縣級中學當校長，結果教導主任永遠也無法被提拔為縣二中校長。類似的強邏輯在堯山縣城比比皆是，所以堯山縣城的任何一個單位都有一個或者幾個有能力但得不到重用的人才，時機一到，這些個人才就會像新研發的電光炮一樣炸響，發出耀眼、璀璨的光芒，哪怕就是縣長，也會被這樣的光芒遮蔽，短暫性失去影響力。
諶婉兒剛一揚起手裏的小玻璃瓶子，教導主任立馬嗅到一股刺鼻的氣味，馬上判斷出玻璃瓶子裏的東西不是凡物，在心底電石火花地哀鳴了一句“這是給教導主任出難題啊！”做的第一件事情是順手扯起身上的罩衫扔出去。“嗤嗤嗤”的響聲不斷，土棉布縫紉的堅固罩衫一遇到強酸立馬變成了漏洞百出的篩子……
“這是在考我不是……”教導主任再一次在心底哀鳴，馬上做了第二件事：一掌擊在蕭民安的身上，一掌擊在蕭毓秀的身上，一先一后，將他倆推到了一邊。這真不能講教導主任是勢利眼，換了誰，誰都會保護自己眼中最為重要的人物。教導主任眼中的重要人物既不是縣長的女兒諶婉兒，也不是94班風頭正經的班長鬍競競，反而是純粹的農民子弟蕭民安，恰恰說明了教導主任的真實與偉大。
“沃活，這是英雄救美不是，救人的怎麼是個女英雄……”教導主任已經不是哀鳴，而是悲憤難平。即便如此，他還做了第三件事情，撲在摔倒在地的諶婉兒身上，提防胡競競也要掏出藏在自己身上的玻璃瓶……
三件事做完，教導主任確認諶婉兒沒有摔傷，馬上爬起來去檢查胡競競的傷勢。胡競競身上有傷，但沒有有嚴重到毀容致殘的地步……這個時候，胡競競突然搶天喊地地哭叫起來。教導主任不為所動地撣了撣衣袖，鎮定自若地傻站在一旁的蕭民安與蕭毓秀講：“你們還是去見諶縣長，一幫子人等着你們去了好現場辦公……”
“現場辦么子公啰，我們只是普通老百姓……”蕭毓秀覺得但凡要去見官的事都不是好事。
“倒不是不配合領導的工作，只是……人命關天……”蕭民安不怕見官，他擔心的是胡競競和諶婉兒，兩個人都是受害者。怎麼講……胡競競是諶婉兒的受害者，諶婉兒是胡競競的受害者。嚴格地講，胡競競還是蕭民安的受害者，蕭民安不出現，胡競競根本就不會被硫酸澆頭。
教導主任板著臉孔訓斥蕭民安：“不能因瑣事影響領導決策的大事……關係到千家萬戶的利益。不僅要馬上去工字樓見諶縣長，而且要做到守口如瓶，不透漏剛才發生的意外事件……”
蕭毓秀、蕭民安本來對教導主任的印象是很平淡的，聽了他義正辭嚴的一番大道理后，覺得他還是很有水平的，關鍵時刻把握得住，有他在，蕭毓秀、蕭民安沒有理由放不下心，當即感慨萬千、心悅誠服地走了。
蕭民安、蕭毓秀剛走沒有多遠，諶婉兒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教導主任以為她還要跳坡，結果不是，撿起石頭、碎磚塊扔已經走遠的毓秀、民安。毓秀、民安走得實在是太快了，諶婉兒扔了一次石頭沒有扔到，扔了一次碎磚頭依舊沒有扔到，惱羞成怒，跳腳踩向尚在地上翻滾啼哭的胡競競。沒有辦法，教導主任趕緊使出胳膊鎖喉的絕招果斷、迅速地制服了諶婉兒。
正當教導主任準備將胡亂踢着兩條大長腿的諶婉兒拖進資料室的關鍵時刻，胡競競為了一泄私憤，衝上前來用鞋底子抽打諶婉兒。她肯定以為自己被強酸毀了容，以後人見人嫌，人見人躲，讀不成書更嫁不了人。教導主任被胡競競惹毛，只喊了一句：“你來搞什麼？”一腳飛起，將胡競競踢翻在地，一根“咯噔”地輕響了一聲，斷成了兩截。遭受如此重擊的胡競競沒來得及哼出一聲，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覺。
胡競競倒是徹底地被制服了，諶婉兒卻又趁機掙脫開來，以令人意想不到的速度沖向兩層樓高的護坡。教導主任嚇出了一身冷汗，這還了得，真跳下去非死即傷，今日的事就成了不可挽回的惡性事件，不光他要挨處分，估計校長也吃不了兜着走。“我的小姑奶奶！”教導主任恨不能生出一對翅膀，撲棱撲棱就飛到諶婉兒前面。遺憾的是，他生不出翅膀，只能眼睜睜地瞧着諶婉兒跨過低矮的紅桎木，前面就是可以放飛身體的虛無空間……
教導主任正以為諶婉兒死定了，因此自己與老校長也死定了，英勇無畏的諶婉兒竟然倒退了幾步，一個屁股墩坐在泥地上，臉色變得像紙一樣雪白。
“喵，喵喵……喵……”一隻體型碩大的公貓從紅桎木后竄出來，又穩又准地落在諶婉兒面前。
剛才還氣焰囂張的諶婉兒竟然變成了一個沒有脾氣的人，何止是沒有脾氣，簡直缺肝少膽，靈魂被一隻大針管抽取乾淨。
與諶婉兒的無能相對應，貓大人不懷好意地弓起背脊，一副逞勇好鬥的模樣，結果不然……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氣定神閑地踱步而去，根本就沒有把諶婉兒和趕過來的男女老師等一干人放在眼裏……
公貓遠去后，諶婉兒已經全身虛脫，無力繼續着自己未竟的“跳坡”事業。饒是如此，匯聚在一樓的7、8個男女老師還是爭先恐後地一擁而上，也不管她是校花還是校草，是縣長的公子還是縣長的女兒，膽大的抱腰，膽小的扯手，太心急的摟腿，喊着“一二三，起開”的號子，將她抬離了地面。諶婉兒的身子耷拉在一干人眾的肩上，像一條剛蛻完皮的慵懶菜花蛇王后……
一直在力挽狂瀾的教導主任此刻成了一個被置身事外的人，既不生氣，也不訝異，將注意力放到了平民子弟胡競競的身上。他急急忙忙去廁所打開水龍頭，潦草地搓洗了幾下自己屁股兜里的的確良手帕，前幾天流鼻涕、打噴嚏積累的一大堆生理污垢根本就來不及溶解於水，但鄉下有句老話講得好“不乾不淨，呷了冇病。”套改為“不乾不淨，用了治病。”也是極其好使的。果然，教導主任的“體味”手帕才挨到胡競競的額頭，胡競競就一激靈蘇醒過來，一連竄的噴嚏之後，一臉哀絕的哭喊：“完了，我完了，我徹底地完了……”她這是為自己逝去的“花容月貌”哭喪哩！
教導主任一副菩薩心腸地勸解胡競競：“容是不可能毀容的，不過多了幾顆麻子嘛……”
教導主任自然是一片好心，但“多了幾顆麻子”這樣的言語照樣能讓一個花季少女尋死覓活。胡競競不聽則罷，一聽哭得更加傷心，全身顫抖，胸脯劇烈地起伏，以至於教導主任猛然間意識到胡競競有個外號叫“狐狸精”，手腳不由自主地龜縮回去，生怕男女之間說不清道不明。教導主任對胡競競講的是實話，她完全沒被毀容，只是在本來就有麻子的臉上添了幾顆新的麻子。新增添的麻子比原來的麻子大是大了一分，但不至於大到有礙觀瞻的地步，多洗幾把臉，多抹幾次粉，照樣不顯山不露水。熟悉胡競競的老師、同學都曉得，胡競競五官平淡，之所以有幾分魅力，收穫了“狐狸精”的外號，一者與爹娘起的獨一無二的名字有關，二者與打小就有的幾顆美妙麻子有關。胡競競臉上的麻子顏色不是很深，而且位置長的不錯，3顆在嘴角，3顆在下巴，3顆在眉間。她微胖，走起路來腿夾得緊，像裹腳的女子搖搖曳曳……細長的眼睛顧盼生姿，走一路電一路……新添的10多顆麻子一半在頸后，一半在額頭等可以用頭髮遮擋的位置，只有零星幾顆落在臉頰，看上去一點都不打眼。
教導主任慷慨激昂地解釋：“有幾顆麻子有么子不好，關鍵看麻子長的地方對還是不對。聽講古代的四大美女個個都有幾顆麻子，但位置長得不錯。西施的麻子長在鼻尖，貂蟬的麻子長在眼下，王昭君的麻子最是特別，剛巧長在眉心，楊玉環的麻子跟你的一樣，長在嘴角……”正準備講偉人的麻子長在頜上，保得他一輩子平平安安，想起前面講的是四大美女，明顯偏離主題，及時閉上了嘴巴。
胡競競的情緒一下子就被調動起來，嬌滴滴插嘴：“我有一顆長在嘴角，還有一顆長在眉心……”
“那你一個美女相當於兩大美女……”教導主任吐沫星子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