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熟悉的陌生人
鐵衛東每天幾乎都沒有下過樓，每天白天都是自己一個人呆在家裏，除了偶爾拿起手機翻看一下新聞以外，剩下的時間就是休息，養花，發獃，眺望遠方.....他彷彿過上了一個退休老人的生活。
林悅茜打電話來了，但是嚇了他一跳，因為她的第一句話是這麼說的：“衛東，我來濱城工作了，今天剛報到的。”
鐵衛東差點沒將手機從手中滑落地上，他着實是嚇了一跳。
“你......你怎麼......怎麼也來濱城工作了？”他討厭自己這個神經反應，只要一緊張，說話就會變得吞吐起來。
“怎麼？濱城只可以你來？我不能來的？”林悅茜在電話里的語氣顯得很是欣喜。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太意外了。”
“我爸有個朋友在濱城開了家很大的企業，過年的時候我跟我爸說了一下想找個工作穩定下來，剛好這個叔叔過年來我們家拜年，我爸就拜託這個叔叔在公司給我安排了一個工作崗位，而且，還和我的專業很對口。”
“是嗎？那倒是替你感到高興。”他的嘴裏說著替她感到高興，但語氣中一點也感覺不到。
“衛東，你住在那裏啊？我現在過去找你，我現在剛剛從公司大廈走出來。”從電話里都可以感覺得到她的那縷期盼。
“我......我現在正在上班啊！不方便呢！”他看看手機上的時間，現在是下午三點多鐘，幸好還是上班的時間段里，他現在這個樣子，根本不想和她見面，或者說是不想給她看到自己的窘境。
“哦！這個我倒忘記了，那這樣吧！晚上我們一起吃飯好不好？你的公司在哪個地方？你用微信把定位發給我一下，我一會打車過去找你，反正這個城市現在我也還不熟，只有打車了。”
“這個......那個......，悅茜，我今天剛好部門要出去一起聚餐，可能今天不怎麼方便了，要不我們改天再約時間了，好不好？”無論如何，他都不希望對方見到自己現在的處境。
“哦！這樣啊？！那好吧！我們只有改天再約了。”林悅茜剛才興奮的語氣瞬間變得失望起來，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低沉了。
“對不起，悅茜，我剛來這個公司工作不久，這些聚會也不方便推辭，下次我們再約。”其實他的心裏的確感到很歉疚，但是他也很無奈。
掛了電話，他情緒有點低落，沒有想到林悅茜也會來這個城市工作的，可是看看人家，有關係就是不一樣，人還沒到，工作已經有着落了，而且還是和所學專業對口的工作，這就是差距，也是他和她一直以來的距離。
他拄着拐杖，慢慢地拾級而下，七樓到一樓，平時連上樓也不感覺什麼，現在下樓都覺得辛苦，等他下到樓底的時候，額頭已經掛滿了汗珠。
他在旁邊的一家小店裏買了一包香煙，然後抽出一根叼在嘴裏，點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緩緩吐出一口濃濃的煙霧，他繼續拄着拐杖往前走着。
如果是從前，要他這種樣子出門，他肯定打死都不會走出大門一步，但是現在，儘管路人對他不斷地投來異樣的目光，他依舊毫無所覺，一如既往地往前一搖一晃走着，所有異樣的目光對他已經沒有任何的“殺傷力”了，大有一股“視死如歸”的感覺。
沒有誰看得出來他背影中的那種落寞，也沒有誰能讀懂他內心中的那種彷徨，他不敢怨天尤人，也不會哭天罵地，唯一的就是不斷地深省自己的過去。
他拄着拐杖，走了很長的路，看着街上的人來人往，彷彿世界就剩下自己一個孤身獨影，顯得那麼孤清。
三點多鐘就走出來了，一直走到了華燈初上，累了，就在路坎上坐下歇息一下，抽一根香煙，然後起來再走，看到城市的霓虹燈已經亮起，才發覺自己已經走了好幾個小時了。
他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這是一條夜市街，路邊擺滿了許多的攤檔，賣着各式各樣的生活用品，這裏的人流量相當大，幾乎每個路人都是擦肩而過行走着，每個攤檔都站着不少的人，在瀏覽着攤檔上擺着的商品，一邊挑選着，一邊在和老闆討價還價。
這裏擺攤的每個老闆臉上都帶着喜悅的笑容，或許是因為他們的生意紅火；而購買商品的人們臉上也掛着笑容，或許是因為他們在這裏能夠挑選到適合自己的便宜商品。鐵衛東把這些都看在眼裏，心裏感慨着，無論多麼繁華的城市，便宜的，大眾化的商品始終有強大的消費市場，別說在中國了，哪怕是在紐約或者東京，也一樣有這樣的消費群體存在着，生活在底層的百姓，才是消費的終端，這個世界百分之九十的財富，掌握在百分之十的人手上，他們支配着全世界高端消費的市場，但是有百分之九十的人群還處在一般消費的市場上面，他們推動着全世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普通商品市場的發展，給百分之十的富人創造着更多的財富。
這是一個死循環，因為掌握財富的人始終在掌控着資源，信息，經濟和市場壟斷權，而一般消費者都是在從事着普通的工作，拿着經久不變的工資收入，對於上游的資源和信息，他們沒有話語權，更沒有支配權。
鐵衛東在思索着，腦海里若隱若現地浮現出一個朦朧的想法，但是又一直清晰不起來。霓虹燈在他眼裏變得模糊，川流不息的人群一個接一個在他的身邊走過，嘈雜喧囂的街道讓他感覺如同置身一片汪洋之中，完全無所適從。
現在的他特別需要安靜，他感覺到自己頭痛欲裂，他捂着自己的腦袋在店鋪門口痛苦地蹲了下來。
“媽媽，媽媽，你看這個叔叔是不是生病了？他好可憐哦！你看他的腳好像也斷了。”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在他的頭頂響了起來。
鐵衛東沒有理會這個小女孩的話語，繼續捂着自己的腦袋，手指用力抓着自己短短的頭髮。
“這位先生，你沒有什麼事吧？要不要幫你叫救護車？”一個清脆動聽的聲音也在他的頭頂響起。
他睜開眼睛，目光從地面慢慢上抬，一雙香檳色的高跟鞋，接着是寶藍色的裙擺，再往上看去，只見一個身着寶藍色長裙，面容白皙嬌美的少婦正牽着一個可愛的小女孩站在自己跟前，眼中流露出一縷關心的神色，緊盯着蹲在地上的自己。
她從表面上看去只有二十多歲的樣子，身材優美，長長的秀髮在後腦盤成一個髻，皮膚白皙，柳眉下是一雙大大的眼睛，如同天上兩顆明亮的星星，閃動着動人的光芒，鼻樑高挺，唇紅齒白，精緻的五官鑲嵌在她鵝蛋形的臉龐上，顯得尤其明艷照人，雖不至於傾國傾城，但也算是出塵脫俗。
“我......我......我沒什麼事，謝謝。”他心裏有點緊張，所以說話變得吞吐。
“叔叔，你是生病了嗎？你的臉上還白哦！”那個可愛的小女孩問道。
“是啊！你的臉色很不好，要不要我打電話給你叫救護車過來？”那個少婦的手撫摸着小女孩的頭髮，對着鐵衛東問道。
少婦的聲音如同一縷清風，迎面吹拂在鐵衛東的身上，讓他頓時有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他慢慢藉著拐杖站了起來，對着她們說道：“我真的沒有事，剛才突然頭很痛，現在好像沒有什麼事了，謝謝，小朋友，謝謝你。”
“哦！沒事就好！小珂，叔叔沒事，我們走吧！”說完后，她衝著鐵衛東微微一笑。
看到她的笑容，鐵衛東的心裏有種溫暖的感覺。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對母女倆，但是這個少婦的笑容卻讓他產生一種久違的熟悉感，彷彿就像一個認識很久的朋友在異地再次重逢一般，感覺那麼親切與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