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宴無好宴
陳林聽龍大當家要強讓二當家分人馬給自己倒吃了一驚，這好事也來得太快了！不過旋即想通，只要分出曹望一些人馬給陳林，此消彼長之下，龍大當家憑藉自己手中的實力，日後只要平衡好另外兩方的實力，他便可以穩坐大當家的交椅了。所需無非看情勢打壓一方扶持一方而已，倒正好省卻了猜別人心思的功夫。
龍大當家人並不笨，見識閱歷也不可謂不豐，要不然也不會打下這片基業，吃虧的無非是不識字，少了從書本上獲取知識的這條途經而已。似這種權力鬥爭的你死我活，他只是憑着一種直覺在行事，認為丟了大當家這個位置自己很可能性命不保，對鬥爭過程中的殺機卻不如曹望和陳林那麼敏銳。
夜幕慢慢降臨，操場上燃起篝火，嘍啰們在各自小頭目帶領下分作五六堆或站或坐。山寨里輕易是不會殺豬宰羊辦大宴的，可說一年也難逢一次，以往嘍啰們有幸趕上總是興奮不已，只這次的氣氛十分沉悶。
陳林暗自觀察，每堆大概二三十人樣子，比上山前預想的要好的是，幾乎都是些青壯年，或者說這一百多兄弟只要加以訓練，是實實在在的一百多號戰兵，而不是像歷史上李自成、張獻忠的部隊，號稱多少多少，其實把老弱家眷全算了也不足那個數。
肉已經煮出香味，散發到操場上來，嘍啰們大多一邊流着清口水，一邊祈禱着今晚別出事，否則這頓肉便黃了。大家常年生活在這個不大的圈圈裏，都是些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大集體中有小集體，生活中各個小集體也難免磕磕碰碰，那曾經有齷蹉仇怨的，在這劍弩拔張之際早就大眼瞪小眼卯上了，有平日裏關係較好的嘍啰分屬不同陣營，此刻卻是心中忐忑。更有那昔日沾親帶故的，此刻猶如熱鍋上螞蟻，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一時掂起腳去看肉香飄出的地方，一時又偷偷去看自家親戚在幹什麼。
拖到天黑，一直不露面的曹望與龍大當家如同事先約好一般先後而至。曹望先到片刻，先瞟了眼操場中的形勢，眉宇間略有憂色。龍大當家一直帶陳林於暗中觀察，見曹望出現，便也起身而出。
曹望看見龍大當家，臉上迅速堆起笑容來，上前招呼道：“大哥是帶陳兄弟去熟悉山寨了吧？陳兄弟，日後這等小事只管招呼我一聲便成，何必勞煩大哥呢。”
龍大當家點頭道：“陳兄弟剛來，日後是要二弟你多多幫襯才是。行了，別啰嗦了，讓大家把行頭搬出來，開席吧。”
曹望點頭應了聲“好”，轉身對着操場上喊道：“去兩隊人，把吃飯的家什擺出來，準備開席。那個，蔣有財、二牛，你們兩隊人去。”
陳林從龍大當家口中知道二牛這一隊是他的人，心中估計那個蔣有財多半是曹望的人了。放眼看去時，明明是吃飯，操場上的人卻幾乎都帶着傢伙。
被曹望安排到的兩隊嘍啰一手拿着武器，另一手拿着些木板、矮板凳之類進進出出，拿板凳的出門便將板凳按一定間距擺好，拿木板的將板子鋪在板凳上，倒也乾的默契，不用人指揮。
嘍啰們拿着長槍短棍幹活頗為彆扭，在場諸人卻都裝作沒看見。少時兩張四五尺寬，足有十來丈長的“桌子”擺好，二牛與蔣有財丟下眾嘍啰，不約而同跑過來說道：“兩位當家的，差不多了。”
龍大當家故意偏着頭看了看桌子，說道：“這樣擺不行，去把後面那一截桌子撤了，搬到門口這邊來，再擺一列。”
蔣有財狐疑的看了一眼曹望，然後迅速的低下頭去，二牛欲言又止，張開嘴卻不知道說什麼。顯然兩人都不解龍大當家為什麼要這樣安排，不過卻都沒說話，只是略微愣神便跑去安排去了。
等桌子擺好，龍大當家轉身吩咐專管傳話的嘍啰進廚房讓伙夫上菜，然後走到三列“桌子”的上方大聲道：“所有的兄弟都到這邊站好，我先說幾句話，說完了，便開席吃肉。”說話間手往操場左邊的空地一指。
嘍啰們在各自頭目的帶領下推推嚷嚷的過去列隊，等隊列站好，放佛事先有默契一般，李三、牛二等龍大當家的人站在一邊，蔣有財等曹望的一干人站在另一邊，兩邊涇渭分明。
陳林放眼望去，是先搖頭又點頭再搖頭，先搖頭，是看見李三他們這邊人數雖然多出二十來人，手裏的傢伙卻不行，是長槍短棍亂七八糟，有的拿着長棍，有的把長棍削尖了當作矛使，好點的配上了鐵槍頭。相反蔣有財那一邊雖談不上武器精良，不過卻人人都槍頭帶鐵。而又點頭，卻是陳林明白了為何龍大當家會感到危機，這曹望分配資源時明顯偏心嘛。最後搖頭，是陳林對山寨目前的狀況的不滿。
二當家曹望和陳林站在龍大當家身側，陳林搖完頭，轉身問二當家道：“敢問二當家的，這山寨里有鐵匠么？”
曹望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問鬧的莫名其妙，略微愣神后笑道：“鐵匠都有官府管着，吃不起飯也不能到處流竄，又怎會來我們這寨子裏落草？即便有偷偷跑了的，也不至於恰好就到了咱們這裏阿！”
陳林略點了點頭，又問道：“那咱們的兵器農具從何而來？”
曹望略作斟酌，覺得也沒什麼好保密的，笑道：“偷偷進城買的，偶爾夾帶點兵器，卻很費銀子。”
陳林又搖了搖頭，暗道：“土匪就是土匪，即便懂得些權謀算計，目光終究只限於自己這一畝三分地。”想罷陳林又問道：“何不搶個把鐵匠回來，這樣一來，只要有鐵，兵器農具就不是問題。鐵可以到農戶家裏去收用壞的農具，豈不強過偷偷摸摸進城去買？”
曹望低頭沉思片刻，抬起頭道：“陳兄弟說的在理，雖然事情辦起來有些棘手，不過只要成了，就解決日後的大問題，算起來還會省下不少銀子。”
陳林正要說進一步的想法，龍大當家見嘍啰們已經站好，扯起嗓門開口說道：“今日眾兄弟相聚，一來是給陳林兄弟接風洗塵。二來是要大家認識認識今後寨子裏的三當家，也就是方才我說的陳林兄弟。”說罷伸手把陳林拉到自己面前繼續說道：“別看這位陳兄弟年紀小，卻是大有來頭的。他父親乃是山東境內鼎鼎有名的小宋江陳員外，生前乃是江湖上第一等的好漢。你也別看陳兄弟身體單薄，論比武卻勝過人稱萊州虎的胡二和江湖人稱劉一刀的劉豹，他肯來咱們山寨做三當家，那是說明咱們山寨有名氣、有興旺發達的氣象，大家說是不是。”
煮好的豬羊肉正一盆盆端上桌子，場上一應嘍啰、頭目有大半心思倒被這些吃食勾了去。龍大當家問得話里暗藏玄機，場下大多數人卻沒有細想，下意識轟然答道：“是！”其中有些在山下聽過陳林講故事的嘍啰更是興奮的喊完一聲又一聲的起鬨。
中國人各種各樣的說話的小技巧，往往是由父母口口相授，書本上看不來的。方才龍大當家表面上是問山寨是不是有名氣，有興旺發達的氣象，實際上只要大家回答是，便等於認可了陳林做三當家。而龍大當家偏偏挑酒肉上桌的功夫說，非但時機把握的恰到好處，對山寨里眾人的習性也了解的透徹。
陳林尷尬的回頭看了眼胡二與劉一刀，見他二人不以為意，心中好歹不那麼忐忑。不過聽龍大當家這一番話，陳林也不得不改變先前對他的看法，至少在說話技巧上，龍大當家還是有些名堂的。
龍大當家等眾人聲音平息下來，又繼續說道：“既然大家認為三當家來咱們山寨是好事，那我就要繼續說下面的事。陳兄弟是有本事的人，既然是三當家，總不能光掛着個三當家的銜頭，做個空心大蘿蔔吧？大家也知道，寨子裏的老兄弟和新兄弟總是鬧彆扭，我的意思呢，老兄弟就不動了，最後上山的五十個兄弟日後就跟着三當家。若沒有什麼大事，大家分開行動，就不會弄出那許多麻煩，也省得為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傷了兄弟間的情分。”
曹望聞言大驚，想不到龍大當家這麼快便要攤牌。所謂的老兄弟，大多是龍大當家一手拉扯起來的人馬，而最後上山的五十個兄弟，卻基本都是曹望安置，盡都是他的人。若把這五十人分出去，曹望手下便只剩下不到四十個人了，到時豈不成了案板上的魚肉？
山寨里兩個當家的齷蹉也是嘍啰們平日裏散播小道消息的主要素材，龍大當家把話說到這份上，底下的嘍啰們也開始聞出氣氛不對來，都收回了立即開飯的心思，場面慢慢變得有些劍拔弩張。
（簽約申請未通過。家有老小，鴨梨山大，留給我單純追求理想的餘地不多，心情複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