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寨里乾坤
卻原來這爬頭嶺早先只龍大當家一人在此劫道，後來他嫌人少不便，便半強迫的拉了些人來入伙。曹望以前做生意折了本錢，還欠下一屁股債務，途經爬頭嶺時恰好遇上龍大當家領人下山打劫，落魄之餘便入了伙。
生意人擅長察言觀色待人接物，曹望不久便得了龍大當家信任，龍大當家又不會寫算計劃，便將一應具體事務盡皆交給曹望來管，又給了他二當家頭銜，初時山寨被管理的井井有條，讓龍大當家省心不少。久而久之，曹望卻籠絡了不少親信，又掌管着錢糧，便也拉起自己的一票人馬。
龍大當家倒不是全無察覺，只是早的時候不以為意，畢竟曹望作為二當家，手底下也該有些使喚聽調的人馬。到後來曹望羽翼漸豐，山寨大了，事務也就複雜了，龍大當家又不會寫算，因此也踢不開曹望。
曹望卻沒就此打住，而是繼續發展自己的勢力，到後來越發勢大，竟與龍大當家形成了分庭抗禮之勢，對龍大當家也陽奉陰違起來，二人遂漸漸不合。
龍大當家眼看大權旁落，想要安排親信抓權，卻苦於手下親信並無什麼才幹，若沒有借口胡亂安插，又恐難以服眾，反被曹望藉機收攏了人心去卻是冤枉。
事也湊巧，正當龍大當家眼睜睜看着曹望坐大愁眉不展之際，適逢有個派出去賣糧食的兄弟回山，與龍大當家說起陳林死而復活的奇事，嘆息陳員外一死，他兒子便被婆娘欺負的過不下去，真是老天無眼，好人不得好報。
無計可施的龍大當家當時心中一活，心想倒不如把那陳林接上山，借陳員外的名頭給他個三當家頭銜。做得了做不了倒無關緊要，關鍵是只需多了一個當家，豈不就有了調整人員的由頭？
陳林覺得既然入了土匪窩，在這種法管不到的地方，一言一行都需慎重，弄不好的話輕則無法立足，重則刀劍相向。因此陳林一上山便在仔細觀察，更在想龍大當家為何無緣無故找自己上山，又在山腰早早許下三當家的位置。
陳林方才見曹望表面恭謹，對誰也笑容滿面，實際上卻對龍大當家處處掣肘。再聯繫起龍大當家的言行，便明白二人明顯是在明爭暗鬥，且有旗鼓相當之勢。
既然二人明爭暗鬥，陳林日後要在這爬頭嶺立足，少不得便要選邊站隊。他是龍大當家請上山來的，無論怎麼中立，二當家曹望都不可能把他當作自己人，既然無法中立，倒不如擺明立場的好。
曹望明着在說糧食，其實是在阻止龍大當家召集眾兄弟，尤其是龍大當家說有事情宣佈，更讓曹望生出戒心。
陳林雖然是客人，不便建議擺酒宴，不過表明立場還是可以的，因此也起身說道：“小弟自登州府城一路行來，沿途盡顯破敗，直走到咱們這山寨，方顯出些繁榮跡象來。如今皇帝荒淫無道，官員貪腐成性，天下民不聊生，正當亂世之兆。今日有龍大當家在這爬頭嶺開山立寨，必能收攏天下豪傑之士。我等甘冒殺頭抄家之險聚會於此，正當轟轟烈烈大幹一番之時，這耕田墾山的農事雖能混得一時之飽，卻難免消磨了銳氣。”
曹望聽陳林一番話慷慨激昂，連自己也聽得有些心旌搖動，不由得暗呼不妙。
正應了那句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初時曹望聽龍大當家介紹陳林，雖知其意，卻頗有些不以為然，暗想正好讓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待引薦完胡二、劉一刀，曹望才開始感覺棘手，不過若龍大當家玩心眼是他對手，也就不會成今天這個樣子了，是以曹望想大不了把事情攪黃了便是。
此時陳林把話說完，曹望才感覺大事不妙，暗想：“這是在擺明立場呢！這小子年紀不大，卻懂得識時務，又談吐不俗，若真如了龍大當家所願，幫着這小子在山寨里拉起自己的一股勢力來。到時自己以一敵二，勢必會落在下風。不過只要這小子不蠢，就應該不會幫助龍大當家剷除自己，是以若非大勢已定，倒沒必要撕破臉。”
說來話長，其實人在心念一轉間便有許許多多念頭閃過。曹望想明白其中關節，起身說道：“陳林兄弟好見識，好志向！只是志向再大，也當不得飯吃，你如今剛來，是不知這山寨里……”
“夠了！說來說去，無非是捨不得拿那點酒肉招待客人。這山寨里我是大當家，難道還做不得這一頓飯的主么？”龍大當家今日有了底氣，卻也不再隱忍，又打斷了曹望繼續往下說，且言語大有翻臉的跡象。
曹望話被打斷，眉宇間殺氣隱現，環顧四周后終究忍了下來。廳堂里陳林、胡二、劉一刀、李三、牛二皆是龍大當家的人，曹望卻只帶着兩個親信。以胡二、劉一刀的名氣，曹望的兩個親信能否抵住一個回合都成問題，若現在翻臉，這種突然的內鬨，嘍啰是指望不上的，勝負之數卻很明顯。
有道是好漢不吃眼前虧，曹望忍下心中那口氣，卻換上一副笑臉道：“大哥說哪裏話來，陳林兄弟遠道而來，區區一頓酒宴，我曹望又怎會吝嗇。我只是提醒大哥要早作打算而已，該說的都說了，我這便親自安排去，省得小的們不曉事，弄出差錯來怠慢了陳兄弟卻不好。”說完向龍大當家施了禮，又與陳林等告了罪，然後慢吞吞出門而去。
陳林見曹望慢吞吞出了門，龍大當家卻始終不動，不由得大搖其頭。心想：“這龍大當家看來的確有些缺心眼，既然已經顯露了本意，豈有輕易便縱虎歸山的道理。曹望這一去必然會做準備，今晚的酒宴，恐怕要應了那句宴無好宴的名言。只是自己日後若想在此立足，最好還是想辦法讓這曹龍二人火併不起來才是。有龍大當家在，自己方有立足之地。有曹望在，自己才能得到龍大當家重用，這二者可謂缺一不可。”
曹望的兩個親信見曹望離去，也向眾人告了罪出門而去。等屋裏只剩自家人，龍大當家面色便和善了許多，開口道：“陳林賢弟剛來，山寨里的事情你有所不知，這曹望本是我收留的一個破落戶，沒成想我好意待他，讓他做了二當家，他卻處處算計於我，今日的情形你也看見，我這大當家，是連安排一頓飯的權利都快沒有了。若非看在往日兄弟一場的情分上，我今晚便要火併了那廝。不瞞兄弟，今晚我設宴便是要當眾定下你三當家的交椅，陳兄弟年少有才，日後你我兄弟同心，必能使得山寨興旺發達。”龍大當家從一路言行舉止中早看出陳林不是個肯做傀儡的，有心要給陳林個空架子三當家，又恐反被曹望拉攏了去。到時以陳林的見識，加上胡二、劉一刀，這山上便徹底成了曹望的天下。他斗心計鬥不過曹望，卻不是蠢人，迅速的打起了另外的算盤。
陳林如何不明白這是要自己表明心跡，上前拱手道：“我自是與大哥你一條心思的，只是大當家的不該放那曹望出去啊，我看那曹望臉帶殺機，最終卻隱忍了下來，多半是以為大當家想與他翻臉，怕人手不夠在這大堂里吃虧，這才暫時依從了大哥的意思。如今他既然起疑，出了門去必然會有所行動，要怎樣卻看他為人了。”
龍大當家的也是一點既透，一拍大腿，猛然站起身道：“好在兄弟你提醒的即時啊！大哥便是吃了這沒心眼的虧，若非兄弟你點醒，那廝忘恩負義的事早乾的熟了，還有什麼干不出來的。哼，他有安排，我便不會有安排么？走走，莫要干坐在這裏，免得被人一鍋端了，你大哥我再不濟，手底下的人還是抓得住的，倒要看看他玩得出什麼花樣。”
龍大當家的說完急火火出了門，陳林不便帶上家眷，只得囑咐了陳二幾句便跟着去了。龍大當家不善揣徹人心，處理起事情來卻絲毫不亂，一面派人去打聽曹望動靜，一面派人召集兄弟。
陳林見龍大當家安排得當，且手底下實力不弱，懸着的心也放了下來，卻轉而勸龍大當家道：“大哥，山寨里打下這基業不易，如今山下來往的客商都已經結隊而行，若火併起來，難免傷了山寨的元氣，到時怕連收個買路錢都難了。依小弟的意思，倘若能和，還是以和為貴的好。”
龍大當家嘆了口氣道：“我又如何不曉得這些道理，不然早火併了那廝，也不至於眼睜睜看着他一步步坐大，到現在幾乎與我不相上下了。不過兄弟你也別看山寨里人多，真打起來，一有風吹草動跑的比兔子還快，能頂事的很少。今日有兄弟帶了這兩位高手來壓陣，那廝是決計鬥不過我的。我算計不過那廝，卻也不想把他逼上絕路，今晚只要他分出些人馬給兄弟便了，日後有了兄弟你相助，你我二人實力加在一起便遠勝於他，那廝也就只能乖乖聽話了。他若還顧念着往日情誼，肯服軟便罷，若還要一條道走到黑，大哥我也只能趁早與他火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