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殺機四伏亂世行
陳林論心智也是結過婚的人，如何看不穿趙雲娘的不快來，心中不由暗自鬱悶道：“誰說古代女子三從四德，誰說古代女子善妒是犯了七出可以休掉，我看這古代女子，比後世的女子更善妒，這才說兩句話而已，放到後世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交往。”
春丫對陳林的話似懂非懂，不過看陳林和善，便也沒那麼怕了，只是被母親呵斥頗為委屈，便沒了談興，只悶着頭趕路。眾人各懷心事，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哪裏還有談興，便都閉了口默默趕路。
走到後半夜，一路上也不知過了幾多個村莊，趙雲寶終於忍不住了，一到無人的地界便朝方氏嚷嚷走不動了，後面的春丫其實也早走累了，只是沒敢說。
陳林平日裏雖然也鍛煉，為了省口糧卻沒堅持跑步，走了這許久的路，也累得夠嗆，只是他知道輕重緩急，因此忍着。
趙師來曉得這種長途跋涉，一旦中途休息，休息的間隙就會越來越短，到最後就走不動了，因此每次趙雲寶喊累，他便呵斥道：“都是一樣的年紀，別人都走得，偏你走不動”，到後來趙雲寶漸漸不聽他招呼，趙師來沒辦法，只得背着趙雲寶走。卻可憐了春丫，陳二挑着東西，哪裏有餘力背她，馮氏裹過腳，雖然裹得不怎麼成功，但長途跋涉起來卻有些吃不消，更何談背她了。
春丫一路上也對馮氏喊累，馮氏與陳二膝下無子，對這女兒也是極寵愛的，只是陳二騰不出手來幫她，馮氏自己尚且是苦撐着，每次春丫喊累，她便只能安慰道：“丫頭，熬一熬就過去了。丫頭，熬過這一陣就好了！”
陳林來自後世，沒有那種把人分三六九等的意識，感覺好生過意不去，聽了幾回，便過去搶了陳二的行李挑了，讓陳二背春丫一段。這本來是該陳林感到愧疚的舉動，卻讓陳二感激得淚眼婆娑，背了沒多遠，卻連春丫也在背上呆不住了，催促着陳二去替陳林把東西接過來。只趙雲娘一路上黑着臉，卻又不便說什麼。
走到天蒙蒙亮，連趙師來也覺得累得不行了，大家才坐下休息。陳林覺得長途趕路，營養起碼是應該跟上的，便忍住疲乏，對趙師來說要去拾柴禾來烤燒餅吃。
陳二剛放下行李坐下，聽陳林說要去拾柴，又趕緊起身拉住陳林，死活不讓他去。陳林爭執不過，只能由着陳二去了。
生了火，烤好燒餅，陳林讓大家圍着火坐了。然後先把燒餅遞給陳二，陳二卻先把燒餅給趙師來，然後是方氏、趙寶兒、趙雲娘，又和陳林爭執了一番，才把燒餅分給自己的婆娘和女兒。
眾人趕路走了一夜，也確實餓了，趙寶兒狼吞虎咽，趙師來也悶頭狠嚼。春丫卻吃得頗為仔細，那樣子放佛在吃山珍海味一般，深怕吞下去便沒有了。陳二三兩口吃下手裏的燒餅，揉揉肚皮便伸出手向火。
陳林昨夜看見陳二吃得頗多，今天卻只吃一個，確信他沒吃飽。因此又拿出許多燒餅來烤，烤熱了便挨着遞出去給大家。
眾人走了一晚上，倒確實餓了，就連趙雲娘也接過來吃了。陳林吃着燒餅，卻想這般分法，趙師來和陳二是一定吃不飽的，今後這一路上還要全賴他二人照顧弱小，吃不飽怎麼行？便又拿出許多燒餅烤上。卻不想，這放開大吃，為次日的災禍埋下了引子。
古代人沒怎麼吃進油水，那食量是驚人的，尤其是陳二這種平日裏吃糠咽菜的，沒有營養的食物早撐大了他們的胃。燒餅在火上一烤散發著香味，入口又不似那摻了麥麩野菜的粥食般卡喉嚨，陳林一直勸趙師來與陳二吃，趙師來吃了四五個便飽了，陳二卻又多吃了兩個，就連陳二的婆娘也在陳林拍着荷包喊放開吃的保證下吃了四個，一頓早飯下來，陳林預計要吃幾天的乾糧，竟吃了個精光。
吃完早飯，趙師來放哨望風，眾人圍着火堆小睡，卻只休息了個把時辰便被叫醒上路。陳二一路上仍在時不時感嘆，若能這樣吃上幾頓，就是死也值了。
陳林有些發愁中午到哪裏找吃的，銀子倒是有，只是銀子不能吃，這荒郊野外，卻到哪裏花銀子去？
趙師來熟悉路徑，一路盡撿那荒僻的道路走，走到快中午時，陳林見遠處山間隱隱有炊煙冉冉升起，一直為吃食懸着的心才算放下。趙師來也看見炊煙，走到個三岔路口便停下了腳步，回頭對眾人道：“不能再往前走了。”說話間用手指着左邊道：“前面十幾裡外有個村子，卻是沒路繞過去的，要等天黑才能過。趕了這許久的路，大家也該累了，那邊的山坳里僻靜，咱們去尋個乾淨地方休息，等安頓好大家，陳林你再隨我順着左邊的岔路過去看看，那邊不是通往府縣的大路，我不曾去過，不過方才那邊有煙冒出來，想來也是有村子的，我們去那邊買些吃的回來。也不怕暴露了行藏。”
陳林心中疑惑，買吃的幹嘛要兩個人去，一個人去不就成了么？卻聽趙師來繼續說道：“陳林你沒出過遠門，是不知道厲害，這段路徑，我先前也曾聽人說起過，說是偶爾有劫道的，咱們還是小心些為妙。似此等窮鄉僻壤，離那州府縣城都遠，官府管不過來。如今世道艱難，有那好吃懶做的過不下去，平日裏在家種地，閑來便結夥到路上劫道。有過路的陌生人冒然闖進他家裏去搭夥吃飯，他便先支開家中老小，卻叫來同夥，將人堵在裏面做了，剝下衣服來自己穿不說，但凡出門在外的，身上一般都帶着銀子，弄得好也夠他一兩月花用。倒是這荒郊野地反而安全些，只要去時沒遇上劫道的，便可安心休息。你我二人一同前去，你只管進門去讓主家弄吃的，我在門口把着，你我都帶着兵器，但凡這種在家裏的買賣，他只要沒把握把人都殺了，一般是不敢做的。”
陳林如聽天書般聽趙師來述說，嘴巴張了老大合不攏來，心中不禁暗自感嘆道：“亂世亂世，果然夠亂啊。人都說亂世出英豪，怎不說亂世也吃人呢？自己這是要前去投匪，以前對土匪的印象，卻都是如那水泊梁山裏的英雄豪傑，不說比那豹子頭林沖，壞的至多也就如黑旋風李逵吧，乾的都是殺富濟貧的快事。如今看來，弄不好儘是些論起英雄豪傑不及時遷，論武功技藝不如神醫安道全的碌碌之輩。自己去做土匪，能與這些人共事得來么？當初要去做土匪這個決定是不是錯了？”
渾渾噩噩中，陳林跟着眾人走到趙師來所指的山坳，山坳里有一塊巨石凸立，趙師來領着大傢伙兒在巨石下面撿了塊乾燥的地勢，用刀砍凈雜草樹木。有巨石擋住，此處還算僻靜，更難得的是擋住了冷風吹來，倒也適合休息宿營。
陳二展開草席鋪在砍下的雜草上，趙雲寶與他擠一床被子，春丫、馮氏、方氏擠一床被子，此時雖然已經頗冷，但走了這許久的路，渾身早走得熱了，因此地底的涼氣冒起來大家也感覺不到。
安頓好家眷，陳林便與趙師來提着腰刀奔方才冒出炊煙的地方而去。此時沒有工業污染，人的視線也極佳，看着不遠的路，陳林與趙師來卻走了將近半個時辰才到。
沿着石板路進了村子，想是這條路偶而也有陌生人路過，因此村裡人對陳林二人的出現並不為怪，只用獃滯的雙目注視二人片刻便不再理睬，偶有小孩看見他二人，興許是懼怕他倆腰間的刀，都迅速跑進了屋子。
石板路兩旁大多是用亂石做基，泥坯做牆的茅草屋，牆上橫七豎八的開着裂口。或許是心理作用，陳林總覺得四周過於安靜，氣氛有些詭異，想要早些買好吃的回去，卻被趙師來拉住道：“這樣的人家，你進去也買不到什麼，還是再往前看看，尋一所光鮮點的房子進去。”
陳林依言跟着趙師來往前走，手裏卻不自覺的握緊了刀把子，走了三兩百米距離，竟連手心都握出汗來了。不過前面好歹出現了一座瓦房，雖然還是泥坯做的牆，但房屋好歹要高大光鮮出許多。
趙師來走到門口先仔細看了周圍情況，然後對陳林道：“你敲門進去吧，銀子你分出一半給我拿着，萬一有個閃失，我有銀子在手，也好放話說要贖人，有個轉寰的餘地。”
陳林被趙師來說得緊張，環顧四周，確信沒人偷窺后，伸手從荷包里取出那塊二十兩的大銀來，用袖子遮住遞給趙師來。然後去敲響了門。敲了一遍無人應聲，陳林又敲第二遍，卻聽屋內有人不耐煩吼道：“誰啊？敲什麼敲？”
陳林趕緊答道：“過路的，想煩勞主家做頓吃的，我可以多給些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