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刺繡
依舊是杏林的鞦韆上,淺紫色裙擺劃過地面,沾染零星幾片花瓣,又在上升過程中緩緩掉落。衣服上的薄紗隨風起落,揚出陣陣花香。
紫鳶隨侍在一旁,一語不發。
雲辭鏡盪累了,雙腳點地,停下來。她側頭去看紫鳶,挑眉道:“我都沒發愁,你的眉頭都要皺成小山丘了。”
“公主……”紫鳶努嘴。
雲辭鏡從鞦韆上下來,雙手熊抱住紫鳶,“好啦,不就是嫁人嗎,況且以我的能力,護住一個楚硯還是綽綽有餘的。他要是敢走邪魔歪道,本公主就把他扒光了吊起來,拿鞭子蘸辣椒水抽他!再退一萬步講,大不了還可以和離嘛!”
紫鳶忍不住小聲抱怨:“可是這本不關公主的事,也不知道神農尊者怎麼想的,非要把您拖下水。”
“我的好紫鳶,誰讓本公主是六界眾所周知的人美心善呢?快彆氣了。”雲辭鏡忽然想到什麼,恨恨道:“雲碩那個臭狐狸丟給我這麼個爛攤子,等他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他!”
“不過……”雲辭鏡蹙眉坐下。
“不過什麼?”紫鳶問。
雲辭鏡對她招招手,示意她靠近,低語道:“楚硯有個紅顏知己。”
“什麼?!”紫鳶大驚。
雲辭鏡趕緊去捂她的嘴,輕聲說:“你別喊啊!”
“就是……那天他來下聘,我不是偷偷跟出去了嗎,就聽到他和他的紅顏知己在編排我,說我嬌蠻任性。我一生氣,就把人給打了。”
“打得好!”紫鳶肯定道,“不是,公主,像這種做事沒分寸的浪蕩子弟,您嫁過去哪兒還有省心日子過,一定會吃虧的!我聽說魔尊就是三妻四妾,莫非那個狗屁少主好的不學,連這也要學他爹么?”
“消消氣啊,小丫頭今天氣性還挺大。”雲辭鏡笑着看她,“其實我倒覺得沒什麼,只要他不把人娶回家,隨便怎麼樣都可以,人家兩個你情我願,我也樂得自在。就是有一點,他愛怎麼折騰我不管,就是別給我扯到明面上來,他若是讓本公主丟臉,我就讓他整個魔宮不得安寧。”
“至於他這個的紅顏知己……”
紫鳶憤憤道:“公主,你說怎麼辦,是殺是剮,我立刻去辦!”
“長得還挺漂亮的。”
“啊?”
*
“辭鏡,都要成親了,怎麼還這副樣子!”遠遠地,妖后嗔怨。
“馬上!”雲辭鏡挽了挽袖口,踩着河面里光潔的石頭往外走,忽然低頭看到一尾魚,她手疾眼快,立時彎腰將它捉住。魚身光滑,在她手裏亂動,甩得她一臉水。
她兩手將魚高高舉過頭頂,興奮地晃一晃,對妖后大喊:“娘!快看!好大的魚!”
“看到啦,快上來吧,別著涼了。”妖后溫柔笑道。
“紫鳶紫鳶,快拿桶接我一下,今天咱們吃糖醋魚!”
紫鳶手忙腳亂地拿桶靠近,把臉撇到一邊,生怕被魚濺到。
上岸后,妖后施法把她烘乾,又抬手幫她理了理頭髮,無奈道:“都多大了,還吵着下河摸魚,看弄的這一身。”
雲辭鏡一邊嘿嘿笑,一邊靠在妖后肩膀上撒嬌,“娘,你今天給我做糖醋魚好不好,都好久沒吃過您做的菜了。”
“好好好。”妖后連聲應道,忽又想起什麼,提醒她,“對了,你的蓋頭繡得怎麼樣了?”
“啊?蓋頭?什麼蓋頭?”雲辭鏡一臉茫然,早就將這件事忘到天邊了。
轉眼間離成婚不到十日,上次來葯谷放那群魔眾離開后她忙着四處遊玩,蠶絲洞送過來的紅蓋頭她是一針都沒動。“都怪紫鳶,也不提醒我,成天就是吃吃吃,桃花酥、杏花酥的,把我也帶得忘乎所以了。”
紫鳶睜大眼,人在河邊坐,鍋從天上來。
“關人家紫鳶什麼事,還不是你整天就想着玩,一會兒去這兒一會兒去那兒,連個人影都看不到,紫鳶就是想提醒你也找不見人。”妖後點點她的鼻頭,“吃完飯趕緊回去綉,知道嗎?”
雲辭鏡不情願地點頭,剛才抓到魚的興奮一掃而光,整個人都蔫巴了。
懷着鬱悶的心情,糖醋魚都沒那麼香了,吃完后她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攬月閣,往長椅上自暴自棄地一趟,拖長音吆喝:“紫——鳶——”
紫鳶從柜子裏取出針線和綉綳,走到她身邊,“公主,快起來吧,真的要來不及了。蠶絲洞那邊明日就會送嫁衣過來給您試穿。”
雲辭鏡坐起身,雙眼無神,“你說,我是不是我爹娘親生的,他倆賣女兒就算了,怎麼還逼迫女兒刺繡呢?”
紫鳶嘴角抽了抽,把綉籃放到她腿上,勸說道:“我們妖界自古女兒家出嫁都要自己綉制嫁衣蓋頭,王上和王后已經對您很寬容了。”
雲辭鏡認命拿起針線,穿了半天也沒把線穿進去,更不用說那麼大一個花樣子,單是看着她頭髮都要愁沒了。
突然,她抱着綉籃猛地站起來,嚇了紫鳶一大跳。
“你再家裏看門,有人來了你就說我在閉關綉蓋頭,我出去一下。”說著,她拍拍紫鳶的肩膀,閃身就跑。
紫鳶還沒來得及說話,偌大的房間只剩下她自己了。
*
雲辭鏡一路隱匿身形,直到除了妖界,徑直往人間飛去。
既然自己不會綉,也不能找蠶絲洞幫忙,那就去找人間的綉娘嘛!東西是死的,但人是活的,還能叫這小玩意兒愁死不成?
下界后,她觀摩着凡人女子的穿着打扮,有樣學樣換了套裝束。
她已經許久不曾來人間了,上次來還是雲碩帶着她一起收服作亂妖怪的。恍然一瞬便是幾百年,這裏的很多東西都發生了變化,大到房屋裝飾,小到街頭小吃。她一路走一路瞧,眼裏滿是驚奇。
雲辭鏡愛玩歸愛玩,但正事還是不會忘的。她簡單逛過後,問了路上行人哪裏有綉娘可以繡花樣子。她順着那人指的方向找到一家鋪面進去。
鋪子裏的東西堆得滿滿當當,還有不少客人在挑選綉品。雲辭鏡走到櫃枱前,問掌柜:“這裏可有綉娘,能否定製綉品?”
“自是可以,姑娘想要什麼樣的綉品?”掌柜問。
雲辭鏡拿出蠶絲洞準備的蓋頭和綉線,“我想綉一方蓋頭,成婚用。”
“那就先恭賀姑娘大喜。穗穗,有客人找!”掌柜朝裏面喊了一聲,有個長相清秀的女孩子從門帘后出來,大概十三四歲的模樣。
她接過雲辭鏡手裏的東西,仔細看了看,面露駭色,忐忑道:“姑娘的布料和綉線都是上等級品,我從未見過,恐……恐怕……”
雲辭鏡直接擺手,“無礙,我實在做不來這種活兒才來找綉娘的,你隨便綉綉就是。”她怕再被拒絕,又道:“綉壞了也無妨,我還有好多一樣的布匹針線,大不了重新來過,銀錢我照付的。”
“這是定金。”她拿出一錠金子放在桌上。
掌柜與名叫穗穗的女孩對視一眼,沒有動作。雲辭鏡以為二人嫌少,又掏出一錠。
穗穗嘆氣,把金子又送還到她手裏,“姑娘不必付定金了,這料子貴重,我也只能斗膽一試,若有不好的,望姑娘勿怪。”
“不會不會。”雲辭鏡趕忙道。
“對了,姑娘想要什麼花樣?”
“都行,你看着辦吧。”雲辭鏡大手一揮做了甩手掌柜。“這……龍鳳呈祥可好?”穗穗問。
“好。”
留下蓋頭,與穗穗約定好兩日後再來取,雲辭鏡便打算在街上逛逛,買點新鮮的小玩意兒,晚點再去找處宅院住下。
她在賣炒栗子的攤位停下,付錢時眼睛一瞟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她心下一動,迅速丟下錠金子,拿起糖炒栗子悄悄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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