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邊兒玩去
鼻子痒痒的,他下意識吸溜了一下鼻涕,鼻子有點兒塞。他想着,可別真的感冒了。他正缺錢呢,可沒錢買葯……
感冒。
感冒?
陸萬里靈機一動,更加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喉嚨有點兒癢,他誇張的咳嗽了兩聲,向陸小七道:“我今天感冒了,難受的很。你倆在這兒盯着,我買點兒葯去。”
“那怎麼行?”別看陸小七比陸萬里大,可他是貨真價實的孩子,陸萬里要是走了他就沒了主心骨。所以頓時慌了神兒:“我又不懂這些。”
陸萬里道:“這有啥懂不懂的。你倆看着這裏,卸一車給一車的錢不就行了。”他說著,從兜里掏出一把錢塞進小七手裏:“這些錢你先拿着,要是不夠……”他略一思索:“要是不夠你就先拿本子記上,等我回來了再給他們兌錢。要是信不過咱們的,你就讓人家先回去。”
他說完,又誇張的用力吸了吸鼻子:“我好像有些發燒了,得趕緊去看醫生才行。”說完,也不等陸小七反應過來,抽身就走。
他哪兒是去賣什麼葯,他是愁的沒辦法,想躲個清凈地方想辦法去。
可這會兒,他不能回大院去,也不能在村裡待着。不然別人看見他肯定得問。於是,他順着路溜溜達達不知不覺就走到了鄉上。
原來他也沒想到自己真能發燒。可是到了鄉上就開始渾身發冷,沒有力氣。他知道被自己的烏鴉嘴說中了。於是只好拖着腳步去鄉衛生院買葯。
衛生院裏看病的人很多。等待的功夫陸萬里的腦子昏昏沉沉的光想睡。雖然已經是初春了,可這裏的暖氣還很足。正常人可能會覺得熱,對於陸萬里這種發燒的人來說,溫度正正好。
迷迷糊糊中,忽然‘板材廠’仨字兒跳進他的耳朵里。
他一激靈醒了過來,這才發覺自己剛才迷糊着了,發了一身的汗。坐在他旁邊的倆婦女正在聊天,其中一個道:“那誰被騙得可慘了,好幾萬塊錢都打了水漂。他媳婦見他沒錢了,這不才過了年就要和他離婚。孩子也不要。良心都讓狗吃了。
也不想想,要不是她弟弟在裏頭攪和,他男人能背那麼多債?”
“嘖嘖,誰說不是。那誰也是糊塗,那板材廠要是好乾能輪到他?縣板材廠都倒閉了。要我說,也不能全怪他媳婦和小舅子,還是他自己貪心。放着好好的正式工不幹,想要當老闆,發洋財。這下傻眼了吧。好幾萬吶,那銀行也是,就敢貸給他。”
這信息量太大了。陸萬里忍不住追問道:“你們說的啥板材廠?那誰是誰?”
那倆婦女看了他一眼:“這誰家小孩兒?大人說話你打聽那麼要緊幹啥?你有木頭啊?”
陸萬里的心跳下意識一頓,連呼吸都停滯了:“啥木頭?誰找木頭?”
其中一個婦女道:“說了你也不知道。有個叫盧秀英的,把縣板材廠承包下來了。可是沒有木頭開不了工,這不是瞎胡鬧嗎。嗨,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陸萬里是不懂啊,可他有木頭啊。雖然那木頭在他那裏只能叫柴火,可萬一板材廠要能用得上呢?
他望着那倆婦女:“大姨,縣板材廠在哪裏啊?”
一個婦女道:“你去了縣上一打聽不就知道了。”
陸萬里一拍大腿,他怎麼就沒想到呢。於是跳起來道:“謝謝大姨。”轉身就往外走。一口氣跑到公交車站牌下頭。正好趕上中午前天那趟車。他十分愉快的就躥到車上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等公交車出了站,走了好遠了。陸萬里才想起自己是因為發燒去衛生院買葯的。在衛生院睡了一覺,出了一身汗,燒竟然退了。
等公交車晃晃悠悠到了縣城已經是下午兩點。陸萬里從兜里摸出早上大丫給他的雞蛋,要了一碗拉麵就着吃了。又喝了一碗麵湯。頓時感到神清氣爽。打聽到縣板材廠的位置,他一邊想着見到盧秀英說啥,一邊溜達着就到了。
實在是這個時候的白水縣城太小了,就三條街,隨便溜達、溜達就能轉一圈。
縣板材廠的牌子還在,高大的大鐵門上頭焊着尖刺,這個造型真的很有年代感。
陸萬里走到大門前才發現大門沒鎖。他將門推開一個縫隙,站在門口喊了一聲:“有人嗎?”
空蕩蕩的廠區堆放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卻沒有一個人影。話說這種地方還挺陰森的。但凡陸萬里有別的辦法,他一準兒轉頭就跑,遠離這種地方了。
可是沒辦法啊。
他只好硬着頭皮往裏走了走,又喊了一聲。
“骨碌碌……”忽然傳來什麼東西滾動的聲音,緊跟着哐當一聲,一個玻璃瓶從高高的廠房頂上落下來,跌在地上頓時四分五裂。
陸萬里嚇了一跳,連忙向後退。一直退到大門口,抬眼望去這才發現,廠房頂上站着一個人,男人。
看見了人,陸萬里忐忑的心終於略略安定了些,他望着那人喊道:“叔,你認識盧秀英,盧廠長不?”
那男人轉頭看了過來,過了許久忽然身形一矮,不見了。
真的,一個大活人,就在陸萬里的眼皮子底下,一低頭消失的無影無蹤。陸萬里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轉頭就準備逃跑。
忽聽身後有人喊道:“你找我幹什麼?”
“啊?”陸萬里驚訝的頓住腳步,他一直以為盧秀英是個女的。
只見一個很高很瘦的男人從廠房裏走出來,身上還帶着酒氣。你說巧不巧,這人陸萬里見過。就是年三十在東山煤礦招待所見到的,開吉普車的三個人中的那個,被稱作姐夫的人。
陸萬里道:“您就是盧秀英廠長啊?”
那男人顯然十分不耐煩:“你就說你找我幹啥吧?”
陸萬里發現,自己想了一路的詞,到了這會兒一句也用不上,因此只能直言道:“你要不要木頭?”
盧秀英一怔,顯然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啥?”
陸萬里重複了一遍:“你要不要木頭?”他用手比劃着:“大概這麼粗的。”紅星林場不幹也才七八年的時間,山上沒有太粗的木頭,但是碗口粗細的還是不缺的。陸萬里收的柴火裏頭就有。
一瞬間,盧秀英的眼圈紅了,似乎有水光閃現。但下一刻他的眼神又灰暗起來:“一邊兒玩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