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節 只應離合是悲歡(十)

第一百一十六節 只應離合是悲歡(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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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丑時三刻的更鼓聲剛剛敲過,這時,世間的絕大多數人都應該已經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除了青風關上守關的兵士們。

值夜,是軍士的職責,這個沒的報怨。

但青風關的軍士們卻並不介意,因為沒人會跟沉掂掂的銀子作對。銀子,有時也是世人們最好的提神藥物。

“這位大人,您這幾天收成可不小啊!”關下,一名客商嘻嘻笑着說道。

“呸!把老子調到這麼一個兔子都不來拉屎的破落地方,老子再不想辦法賺點錢,怕是家裏的幾房老婆就都要跟着別人跑了。”守關的武將一臉不忿的說道。

“您就不怕那個宋君鴻來找你麻煩?”另一名客商好奇的問。

“怕個鳥!富貴險中求!”守城武將說道:“你們也一樣,想出關,就要捨得花點血本。”說著,手掌在客商面前捻了幾下。

“明白,明白!”客商連忙遞上一包碎銀子。

守城武將把銀子掂了掂,立即眉開眼笑,揮揮手,守城的軍士立即把城門打開了一個小縫,讓這幾名客商經過。

“今天可能就到這裏了,看來賺的不少啊。”守城武將把銀子扔給身後的一名軍士:“收起來!”說罷就欲返身回營,突然一個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大人稍等!”

武獎打眼一看,黑暗中似是又行過來了一支商隊。

“什麼人!”武將一邊按着腰刀喝問,一邊打了個眼色,手下的士兵們立刻鎖緊城門,搬來鹿角和拒馬,把城門掩了個結實。

說話間,那商隊就走到了眼跟前。居前有一人,遠遠的就跟武將拱手:“大人且緩些關門。”

“幹什麼?大半夜的前來,是想偷城不成?”武將大大咧咧的喝問道。

來人也不懼怕,呵呵笑道:“大人玩笑了,小的們只是一些商人,哪裏敢做這偷城搶關的買賣呢。”

“諒你也不敢!”武將又瞄了一眼走近的商隊:“這麼多人?”

“夜跑怕有匪盜,所以攢了四支商隊一起走的。”來人忙解釋道:“想搭伴出關做個生意。”

武將哼哼道:“不好辦哪,眼前非常時期、要閉關鎖國,這是上峰的命令。”

“是,是,是。”領前的那人忙陪着笑臉隨聲附和道:“不過嘛,這歷來都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的。久聞大人勤政愛民,想來必能理解我們小民們的辛苦,為我們小民們行個方便的。”說話間,已經掏出一張一百兩的大宋交子,塞到了武將的手裏。

手裏有了錢,武將說話也客氣了起來:“唉,我也知道你們這些行商走販們不容易,你說朝庭抓倆小蟊賊,為什麼要難為你們這些行商們呢?”

“是,是!”行商也不敢多說話。只是在一旁賠着笑。

“不過......”武將把眼一挑:“辛苦的可不光是你們,我們這些當兵的也不容易啊。就說今這事兒吧,你們一下走這麼多人,我手下的兄弟們光開關城門就要半天忙活的。”

行商哪裏聽不出這話的言外之意,暗罵了一聲“貪得無厭!”臉上卻還是賠着笑臉,又從懷裏掏出了一張交子遞給守將:“這些是給弟兄們買杯茶水喝的。”

“好吧。”武將這才一揮手:“來人,隨便檢查一下,如果沒什麼問題,就趕緊出城,別給老子惹麻煩。”

兵士們聞言上前揭開了幾輛車上的茅草和篷布,果然都是一些南來北方的乾貨。正欲放行,那名一直在看着手下搜查的武將卻突然大喝了一聲:“且住、不得放行!”

行商一愣,只見那武將已經快步走了過來。

行商們也不知出了什麼狀況,忐忑的望向武將。武將瞄了幾眼行商,問道:“老子眼裏可不揉沙子,我剛才就注意到了,你手下的那幾個夥計為什麼老盯着這一輛車子?”

行商臉色微一變,幾步走到車前,一把掀開了車上的篷布,說道:“大人有所不知,這一車的貨物沽價最是貴重,所以夥計們就難免多注意了些。”

說話間,卻不易察覺地用袖角擦拭掉了車轅上的幾點零星血漬。

武將卻不答話,來到了車旁,只是對貨物掃了一眼,就繞着車轉了兩圈,突然一矮身,從車底下掏出了兩把寒光閃閃的長刀來,厲聲問道:“這他娘的是什麼?”

嘩啦啦,守關的兵士們一挺手裏的長槍們圍了上來。

行商臉色大變,手下的夥計們有的已經偷偷的把手伸進了懷裏或身後,似在緊緊的攥住了什麼。

這一動作立刻讓兵士們更加緊張,大聲的喝叫着讓行商們勿動,城關上的弓手們也立即引弓搭箭,瞄了過來。

一時間,關下竟是劍拔弩張。

行商臉色變了數變,先回頭向自己的夥計們喝道:“都別妄動,記住了,咱們是規矩的良民,別讓大人們誤會了。”然後又對武將道:“大人、大人您千萬別誤會,小的們只是一些行商販貨的小生意人,何必如此大動干戈呢。”

“行商?”武將斜睨了他一眼,把手裏的傢伙揚了揚:“有用刀做生意的嗎?”

行商笑了起來:“您也知道,現在這世道亂。我們走南闖北的,帶這幾件兵器,不過是稀圖個防身罷了。”

武將眯着眼睛在行商臉上掃了幾個來回,也不說話,一時叫人不知他心裏在做着什麼打算。

行商臉上還掛着笑容,只是似是不如一開始那麼自然,急忙慌亂地向武將做着揖。

別人卻不知,他在這像老狗一樣的慌張忙知中,一直綁在小臂上的一隻牛角尖刀已經被他倒攥在了手裏,藉著寬大的袍袖遮掩,一時間難以被人查覺。

藉著作揖,他慢慢的向著武將靠近。

武將的臉上陰晴不定,眼見兩人間的距離已經不足五尺,卻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也是。這麼個破世道,哪個行商的出來不帶幾個保鏢或刀劍。這種情況,老子其實已經在前面見了幾撥了。”

行商的臉色這才緩了下來。

“不過嘛,情理是這麼個情理,這朝庭上的規矩可不好辦哪!”武將嘆着氣,手卻又在空中捻了起來。

“當然,當然!”行商暗道了一聲虛驚,收起了暴起發難挾持武將以圖離開的心思,一咬牙,又從懷裏掏出了三張交子,悉數都遞了過去。

“嗯,這還像話。”武將嘻嘻笑着:“我跟你們說,想出關也就這兩天了。據說過兩日那個宋君鴻還要回來,到時我可一人一車也不敢再放行嘍。”

那個宋君鴻還要再回來?行商心裏一驚。

武將大方的揮着手:“好的,不用再檢查了,放行!”

“媽的,原來是尋故敲老子竹杠!”行商心中暗罵了一句。再看向武將手裏的那好幾百兩面額的交子,頗覺肉痛。只好趕緊扭轉目光,押着夥計和車隊們穿城離開。

直到第二天天色剛朦朦亮,一隻小小的信鴿再次飛回了城關,一直飛到了一片小樹林中,這才撲棱着翅膀落到一人的胳膊之上。那人從信鴿的腿上解下一個小竹桶,裏面有着寸許長的小紙條,只寫着兩個字:安全!

收信人?大喜,急着揣起紙條,飛奔着離開了。

當他把這消息再次傳回山下村莊的那間堂屋時,屋裏的氣氛變得空前的熱烈了起來。

“走吧!”“走吧!”“可以走了!”“早他娘的該走了!”

“都吵什麼?”長臉漢子喝道。在屋裏來來回回的踱了兩步,猶豫的說道:“要不......再等等看?”

“再等等、再等等,再等等官軍的刀就架到我們的脖子上來了!”那虯髯大漢再也忍耐不住,拍案而起嚷到:“你摸着天願意在這裏慢慢等死,我老程可沒這水磨工夫!”

原來,那長臉人赫然便是宋君鴻遍尋淮南東路小半個月而抓捕不着的匪首“摸着天”!

虯髯大漢拍案咆哮的聲勢雖是赫人,他卻渾然不懼,白眼一翻,冷笑着道:“程將軍,我這可是為了大家好。那宋君鴻雖只是一個黃口小兒,卻不可輕視。以前在這淮南,'張屠夫'和‘杜金鋼’也都是綠林道里響噹噹的人物,卻全在這小子面前翻了船。對於這種人,我們豈能不慎之又慎?”

“只怕你在這裏慢慢的謹慎,宋君鴻卻已經磨快了刀子,把你的腦袋砍下來當夜壺用呢。”那名程將軍亦冷笑答道:“我要早知道你‘摸着天’是只會領着手下這幫人到處躲跑的龜孫,老程當初就不該領着我的兄弟們一起來救你們。”

“你他娘的說什麼?”摸着天身後一名頭目聞言十分不悅,歷聲喝罵,手裏的一柄單刀也隨聲抽出了半截。

“亮刀子?老子怕你?”程將軍的手下立時也一起抽出了兵器。雙方怒目相對,屋中一片刀光閃爍。

這幫匪徒,平常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徒,如今被迫逃亡,蝸居蟄伏,早就積攢了一肚子的火氣。此時有個宣洩的口子,自然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眼看着就要先火併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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