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誰的錯?
陳德仁帶頭跳上隱藏在草叢中的小船,回頭對岸上的人說:“擔架隊的留下,赤衛隊員上船。”
赤衛隊員很是聽話,紛紛上船。
陳德仁又指着常小樹對手下人說:“把那個小子帶上,留着他給犧牲的隊友償命。”
“為什麼又綁我,要拿我當替罪羊嘛?真是一幫狗屁不通的東西。”小樹剛罵了一句,就被押上小船。
陳主任是上級,他的命令必須執行,鐵虎只能讓自己的部下留在岸上。對此,他無沒什麼報怨的,只是看着小樹屢遭不公,他心頭有些怨氣。
怨氣歸怨氣,誰還能沒點怨氣,路還得走。
這時,他們的身後槍聲密集,又有一些赤衛隊員且戰且退,到了碧水河邊。
“同志們,我帶人先回縣城,你們就地隱蔽作戰,打死一個敵人,算是平手不吃虧,打死兩個賺一個,考驗你們的時候到了。”說完,他催着隨行的隊員趕開船。
有個赤衛隊員問陳德仁:“不是要回碧雲鎮嗎?怎麼又要去縣城呢?”
“蠢貨,回碧雲鎮是逆流,哪裏有順流去縣城方便。走,走,快划,快划!”陳德仁看了一眼岸上的同志,擦了擦額頭的汗,將視線移到了碧水河上。
退到岸邊的其他赤衛隊員一看陳德仁坐船走了,有的罵開了:“他媽的,什麼主任,只顧自己逃命,丟下兄弟不管了。”
鐵虎連忙說:“弟兄們,沒時間埋怨,只因船太小,裝不下所有人。陳主任的命比我們重要。我們只能自己想辦法。”
眼看着敵人的身影離岸邊只有幾十步遠了。鐵虎振臂高呼:“不怕死的,跟我下水。”
擔架隊的隊員沒有武器,又不甘坐以待斃,紛紛跳入水中。赤衛隊員有的在遲疑,有的也將槍背上摸索着下河。
鐵虎帶着十幾個人奮力游,等他游到河中心時,敵人殺到岸邊,有幾個赤衛隊員舉着槍投降。敵人卻並不心慈手軟,他們收繳了俘虜的槍,然後一個個全部射殺,將屍體拋進碧水河。
鐵虎認出那群敵人中有常大柱,他身着短褂,頭上戴着一頂國軍的帽子,活像一個二狗子。
敵人對着水面開了幾槍,子彈從頭頂掠過,鑽入水中,發出“嗖嗖”的聲音。突然,鐵虎感到肩膀鑽心地疼,扭頭一看,身邊的水被染紅了,胳膊想划水已經力不從心
……
陳德仁帶着幾名隊員押着常小樹來到黃江縣城。
城內的工農革命軍接管了衙門和東校場,主要街區都有巡邏隊伍。指揮部就設在縣衙內。
陳德仁剛進指揮部就大聲說:“黎師長,大事不好。”
黎向南正與子城和梅珊商定下一步的行動,看到陳德仁又回來了,無不詫異。
“我們回去的路被敵人斬斷了。”陳德仁誇張地說,“在離碧雲鎮十多里的地方,敵人可能駐紮着一個團的正規軍,我們拚死作戰,也沒有突破敵人的防線。”
“中埋伏了?”黎向南關切地問,“隊伍損失情況怎麼樣?”
“敵人里三層外三層,將我們團團圍住,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帶人突圍出來。就剩下這幾個最勇敢的隊員了。”陳德仁說。
黎向南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也相信自己的眼睛,堂堂碧雲鎮赤衛隊,三百多人,一百多條槍,竟然讓敵人的打得落花流水,只剩下七八人,“是什麼敵人這麼厲害?”
“看樣子是國軍的正規軍,我們確實技不如人。不過,隊員們異常英勇,要麼逃回,要麼戰死,沒有一個投降的。”陳主任說著說著竟然抹起眼淚來,“要不是我要回來向組織說明情況,我一定會和那些隊友戰死的。”
“難道敵人真的攻進了碧雲鎮?”梅珊此前不太相信這條情報,現在面對慘敗而歸的赤衛隊,她的心裏忐忑不安。畢竟,那裏是她的家,家裏的祖孫三代,還有書院百年老宅。
“王八蛋,不信老子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捆着老子。老子真是瞎眼了,跟着你們鬧革命。”常小樹又破口大罵。
他這一罵,正好讓陳德仁抓住把柄,陳主任說:“都是這個小子送的假情報,欺騙我們,然後他和大哥常大柱暗中商量好,把我們的隊伍引入敵人包圍圈,給革命造成了巨大損失,我建議立即開會,判處這個小兔崽子死刑。”
“狗娘養的,老子不怕死,只是這樣死實在太冤枉。”常小樹仍在罵,“碧雲鎮正在流血,你們自己不小心中了埋伏,關我什麼事。常大柱是我哥,可我們並走在同一道上。”他又衝著杜子城喊道:“杜子城,睜開你的豬眼睛看看,常少俠到底是不是姦細暗探,到底是不是勾結了敵人?”
子城在黎向南面前不便表態,他只是看着黎向南,等待向南做出裁決。
梅珊對黎向南說:“師長,碧雲鎮情況不明,需要派一支隊伍前去偵察。”
“還偵察個屁,敵人已經血洗碧雲鎮了,你們還在猶猶豫豫。老子以後再也不跟你們搭夥了。”常小樹着實被氣壞了。小小年紀,一腔熱情,卻屢屢遭受打擊。
“梅團長,你帶十九團先行一步,我隨後就來。”黎向南對梅珊說完,扭頭又對子城說,“杜團長,你要全力守護好縣城,這顆勝利的果實再也不能丟失。”
“是!”
“是!”
“黎師長,這個姦細娃怎麼處置?不能饒了他啊。”陳德仁說,“放了他,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弟兄呢。”
黎向著盯着常小樹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常小樹毫不示弱地回目黎向南。兩人對視了十幾秒,之後,黎向南說:“先押下去,等碧雲鎮的情況摸透之後再決定怎麼處置。”
“陳德仁,你這個膽小鬼,怕死鬼,你丟下你的兄弟,自己逃跑,還有臉說我。你就是一個……”
小樹的話還沒說完,陳德仁就給了他兩個嘴巴,小樹的嘴角立馬流出血來。
“黎師長,把常小樹交給我吧,我帶回碧雲鎮視情況發落。”梅珊這樣說。
黎向南沒有遲疑:“行,梅團長,路上小心,現在敵情不明,一定不要大意,注意保存實力最重要,我們就那點家底,可經不起折騰啊。”
“明白,師長。”梅珊上前一步,拽着小樹的胳膊將他帶出指揮部。
臨走,小樹還在罵杜子城:“姓杜的,你真是白學武功,一點義氣都沒有,半點血性也沒有,你當的那個團長,就跟民團的團總一個球樣子。”
杜子城心有愧意,卻不能表現出來。其實,他對小樹打心眼裏喜歡,喜歡他的單純質樸,喜歡他的仗義無私,可是,小樹行事方式好像缺少一點什麼,總是做不到點子上,可能是缺少運氣吧。
梅珊將小樹帶走,子城是放心的。如果真把小樹押在陳德仁的手裏,小傢伙的命就難說了。
梅珊離開指揮部時,看了看杜子城,她的眼裏有一絲特別的意思,可是子城的目光里只有對小樹的愧疚,並無對梅珊的留戀和關切。這一點,作為含苞欲放的女子是能感受出來的。
“陳主任,韓鐵虎回來了吧,他在哪兒呢?”梅珊故意高聲問道。
“鐵虎同志為我們斷後,他,可能犧牲了。”陳德仁說得很沉痛。
聽了這話,梅珊的心裏別提有多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