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妹妹在哪兒

第9章 妹妹在哪兒

道士的長袍破破爛爛,頭頂的帽子耷拉着,鬍子不長也不短,手中的扶塵稀稀落落,看起來沒有一點仙風道骨,倒像是個穿着道袍的乞丐。

韓鐵虎走近那道士,躬身施禮:“打擾道長,我想問一下,不久前是不是有一位傷者在此停留?”

“死了,被人抬走了。”道士的聲音聽起來很怪,說話像是從嗓子眼往外擠。

“唉,來晚了。”韓鐵虎長嘆一聲,“那死者長什麼樣子?胖還是瘦,高還矮?”

道士摔了一下扶塵:“個頭不高也不矮,身材不胖也不瘦。”

這不等於沒說嗎?韓鐵虎有些失望,但他還不能放棄,這可能是唯一的線索了。他接着問:“那人穿什麼衣服,別人是怎麼稱呼他的?”

道士說:“穿長衫,別人稱他‘狗日的’、‘該死的騙子’。”

韓鐵虎輕輕搖了搖頭,又問道:“抬走他的是些什麼人?他們將死者抬到哪裏去了?”

道士面無表情:“不知道。貧道向來不問世事。”

既然人已經被抬走了,而且是死人。這條線索就斷了。

道士兇巴巴地瞪着韓鐵虎,似乎在催着他趕快離開。

鐵虎後悔自己來得有些晚,如果早來一步,或許就可看到那人是不是吳老闆,如果是吳老闆,沒準就可以找到妹妹。

他懊惱地拍拍腦門,向文昌宮的大門走去。這時,太陽已經落山,一陣冷風吹過,下起雨來。

道士跟在韓鐵虎的身後,將他“送”出門,隨手將大門關上,還插上門栓。

韓鐵虎站在文昌宮門口,心口默默念道:“文昌帝君,你老人家告訴我,我該怎麼辦?”

雨落在地上,也落在他的心上,一股悲涼湧入肺腹。他的眼淚情不自禁地涌了出來。

又一陣風吹過,雨下得更大了。韓鐵虎無處可去,盲無目的地在文昌宮外一根大柱子後面坐下來。

天色越來越暗,他感到渾身發冷,不由得將衣服裹緊了些。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吱呀”一聲,文昌宮的大門打開了。

韓鐵虎從大柱子後面偷偷看過去,只見那個道士已換了衣服,腋下夾着一個黑色包袱,手裏提着一個馬燈走出來。

鐵虎馬上警惕起來。道士穿的那件衣服太熟悉了,正是鳳凰戲班吳老闆平時穿的灰緞子長衫。

韓鐵虎似乎明白了什麼,他猛然站起來。

鐵虎的出現,讓道士大吃一驚:“你,你怎麼還沒有走?”

韓鐵虎逼近道士:“吳老闆的衣服怎麼穿在你的身上了?快說,吳老闆他人呢?”

道士不敢與韓鐵虎的目光對視,躲躲閃閃:“那,那,那,那人已經被抬走了。”

韓鐵虎二話沒說,一把抓住道士手裏的包袱。

道士惡狠狠地說:“你想幹什麼?這是我的。”

韓鐵虎畢竟在戲班長大,練過功夫,他的胳膊一使勁,便將道士拉倒在地。那道士死死地抱着包袱不鬆手。

鐵虎上前一步,膝蓋頂在在道士的背上,右手卡住道士的脖子:“快說,吳老闆去哪裏了?”

那道士慘叫着:“我,不,知道。”

鐵虎拉起道士翻了個身,隨即一拳打中下頜,那道士的嘴角頓時流出血來。

“快說,這包袱和衣服怎麼到了你的手裏?你是不是專門騙錢財的黑心道士?”

“好漢饒命,我說我說。”道士哆哆嗦嗦道,“我不是道士,我就是一個要飯了。平日裏住在文昌宮躲避風雨。今天上午,一個中年人帶着傷跑進文昌宮。我看他可憐,就給了分了半碗粥。他為了感謝我,把這個包袱給了我,後來把衣服也給了我。他換了別的衣服,可能是怕有人認出他來。”

“後來呢?”

“下午,來了一群人,逼他拿出錢,他說沒有,人家就打他,一直打得沒氣了,才被抬走。”假道士慢慢坐了起來,“你要是覺得公平,咱倆把這包袱里的銀兩平分了吧,見一面分一半。”

韓鐵虎打開包袱,看到裏面有十幾塊銀元,還有幾冊賬本,三四件首飾。

鐵虎一心想找到妹妹,對這些錢財並不感興趣。可以斷定的是,吳老闆確實把戲班的那些女孩給賣了,而吳老闆自己也沒有過上好日子。

真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可是,吳老闆一死,妹妹的下落就徹底沒人知道了。

韓鐵虎看着坐在地上的乞丐,不知是恨還是哀,他正在猶豫要不把包袱還給乞丐,突然覺得後腦勺被什麼東西猛然擊中。他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從文昌宮裏走出一人,手裏握着木棒。那人喝斥乞丐道:“他媽的,說好的一起走,你小子想獨吞啊。”

乞丐趕忙趴在地上連連磕頭:“大哥,哪敢啊,我是出來看看外面有沒有危險,如果一切平安,我再去叫你出來。”

乞丐說著將地上的包袱還有掉落的錢物撿起來,遞給持木棒的人。

那人扔掉木棒,拿了幾塊銀元交給乞丐道:“給,拿着,夠你玩幾天的。以後任何人再提起今天這檔事,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

“是是,明白,明白。”

兩人趁着剛剛降臨的夜色,消失在碧水河邊。

……

這幾個月來,梅堯一直惦記着韓鐵虎的妹妹雪妮姑娘,茶不思,飯不想,幾度抑鬱,以至於梅一劍以為他生病了,要去請武中醫,卻被梅堯阻止。

他知道自己身體沒有病,是心裏有病。可這病既不能告訴醫生,因為醫生也沒什麼靈丹妙藥,更不好說與朋友,只有悶在心裏。

他四處打探消息,表面上是為韓鐵虎尋找妹妹,實際上,那個對他報以微笑的姑娘,已經佔領了他的心。

他知道當年唐伯虎三笑點秋香,他清楚地記得,韓雪妮對他也笑了三次。

第一次是在台上唱戲時,衝著他笑了笑。第二次是演出結束拿着盤子求賞時。第三次是常小樹去約她,姑娘挑着門帘往台下看了一眼,微微一笑,露出兩個小虎牙,甚是可愛。

今天,好不容易打聽到一點消息,他想和鐵虎去核實,可是母親竟然不盡情理,還把韓鐵虎逼走了。

梅堯心裏窩着火,沒處發泄,便獨自坐在南院的荷花塘邊發獃。何管家叫他吃飯,他也推掉了。看着荷塘里的三五枝殘枝敗葉,心中充滿失落。

直到下起雨來,他才回到自己的房間。

傍晚,陸偉堂從後院的暗室出來了。何管家帶着他去見杜謹老先生。先生批評了一番,同意他回家去。

書院的書生中,大部分是碧雲鎮的人家,他們晚上回家住,白天再來。只有少數幾個外地的,才住在書院。

陸偉堂是地主家少爺,每天有馬車接送。當天,接陸偉堂的馬車在門外等了好長時間,不見他出來。打聽清楚原因之後,馬車先回去了。過了兩個時辰,馬車又來了。

陸偉堂心裏不服氣,表面上還得尊重老先生。聽完教誨,他滿臉怒氣地走出南院。

雨下得挺大的,他沒有帶傘,一時不知該不該找何管家借傘。想了一會,借什麼借,就這樣走。

他心一橫,將袖子往頭上一蓋,就往書院的大門跑。剛跑了幾步,腳下打滑,摔倒在地上。

陸偉堂滿身泥水,破口大罵:“什麼鹿鳴書院,簡直就是糊塗書院。”

梅堯透過自己房間的窗戶看着這一切,嘴角不禁稍稍上揚,罵道:“活該。”

陸偉堂慢慢爬起來,正準備往外沖。這時,一個丫鬟模樣的小姑娘拿着油布傘走了進來。

她一看到地上的陸偉堂,連忙走過去,扶着陸偉堂的胳膊將他拉了起來,一邊把傘撐在陸偉堂的頭上,一邊關切地問:“二少爺,沒事吧。”

陸偉堂看到小丫鬟,臉上頓時露出笑容:“哦,是雪雁啊,沒事,沒事,你怎麼來了。”

“下雨了,天黑路滑,老爺讓我來送傘。”丫鬟含情脈脈地看着陸偉堂。

梅堯藉著院子裏昏暗的燈光,看到那個丫鬟的臉,他的心頭一驚,這姑娘是誰?為什麼那麼像韓雪妮。

他想再多看一眼,陸偉堂已經牽着姑娘的手走了出去。

從那背影看,似乎就是韓雪妮。

梅堯連忙跑出去。等他到門口,陸家的馬車已經走出幾十米遠。梅堯想喊,可是,嘴張了幾次,終究還是沒有喊出聲來。

他想,如果那丫鬟真是韓雪妮,那就太好了。只要明天陸偉堂來了,一問便知。即便不是,或許可以通過她打聽一下韓雪妮的下落呢?

不過,他越想越覺得那姑娘像韓雪妮。他甚至等不到明天一早,就想核實情況。

然而,他也清楚,他不可能現在就這樣追到陸家去問明情況。對,先把這消息告訴韓鐵虎吧。

想到這裏,梅堯從大門背後拿出一把傘,向文昌宮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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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紅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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