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一夜
許褚楞了稍許。
還是兄長許定反應夠快,連忙應下:“可以可以,只要公子不嫌,睡多久都沒問題!”
在村民們羨慕的眼神中,許定引着夏侯安往自個兒家走,同時心中也大為得意,似是與有榮焉。
來到許褚家前,推開柴扉木門,夯土壘築的泥牆和稻草遮頂的小屋就出映進了眼帘。
許定先招呼着夏侯安在院子裏坐坐,又讓許褚陪着嘮嗑,然後獨自進屋收拾去了,出來時,仍有些局促不安的搓着手:“鄉下地方,髒亂得很,不比公子府上,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家裏只有你們兄弟二人?”
喝着許褚遞來的茶水,夏侯安對此感到納悶兒,按理說,十五六歲結婚的年代,許家兄弟應該早就成家了才是。
可這家裏,又沒見過女人。
難不成,是跟別的漢子跑了?
夏侯安心中揣測。
許定對此說明緣由,自個兒都在挨餓,哪裏還娶得起婆娘。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弟弟太能吃了!
不久,許褚打來熱水,放在夏侯安的面前。
低頭看去,平靜的水面映出一個頭髮蓬散且面目模糊的腦袋,於是他將頭髮往後攏了攏,臉龐才漸漸清晰起來。
俊美的臉龐上有着如刀削的眉,眉梢之間相得益彰,鼻樑微挺,璀璨明亮的雙目里神采四射,帶有幾許玩世不恭和跳脫,嘴唇涼薄,嘴角輕揚。
三分朝氣,六分意氣,外添一分儒氣。
加在一起,十分帥氣!
不愧是我!
夏侯安對此極為滿意。
有句話說得很對:長得帥的人,運氣一定不會很差。
許家一宇二內,兩間卧室,一個堂屋,許定將自己住的那間騰了出來,準備搬去跟弟弟擠上一宿。
夏侯安對此表示不用麻煩,他去睡許褚就行。
倒不是嫌棄,而是人生地不熟的,有個猛人守在身邊,總會比較踏實。
脫了鞋,洗完腳。
夏侯安往床上一躺,床榻很結實,就是不夠軟,下面塞了許多乾草,乾草上鋪了層破舊被褥,充當床墊。
許褚準備睡地上,夏侯安將他硬拽上了床。
寢則同榻。
劉皇叔就是這樣籠絡的關張,為此,關羽生死與共,張飛‘俺也一樣’。
就我這相貌氣質,不比劉皇叔差吧!
夏侯安依樣畫葫蘆,既然好運撞見了許褚,那他肯定是志在必得。
兩人躺在床上,熄了燈,靜悄悄。
夏侯安雙手枕在腦後,率先打破寧靜,他問:“仲康,有沒有一丟丟的感動?”
“昂?”
上了床榻的許褚語氣憨憨,小心翼翼的縮在床榻邊緣,儘可能將多的地方讓給同床的貴客。
許褚不開竅,夏侯安索性直白:“跟我走吧,你的一身本事不該埋沒在這鄉野之地。”
許褚沒做聲,夏侯安就用腳輕輕踢了一下。
“能吃飽飯嗎?”
許褚悶悶開口,隨後他似是覺得自己提的要求有些高了,又弱弱的改了口:“能吃飽一頓也行……”
夏侯安霎時有些恍惚。
良久之後,他篤聲說:“頓頓有肉,你跟不跟我走?”
“好。”
這次,許褚沒有猶豫。
或許他的腦子裏,本就沒有太多的東西可想。
搞定了?
夏侯安有些不敢置信,這也太簡單了吧!
“公子。”
不久,許褚試探的喊了一聲。
我就說哪有這麼容易,果然還有別的條件……夏侯安似是早有料到,睜開眼,看着黑漆漆的頭頂房梁,語氣不咸不淡:說吧,啥事兒。
“我不會耕地,因為我總是踩壞莊稼,放牛也丟過幾回,一身力氣,還總給家裏惹禍。除了能吃,我別無長處,你要想好……”
許褚語氣忐忑,生怕自己今後會坑了夏侯安。
夏侯安愣了一下,準備好的說辭卡在喉嚨,只覺好氣又好笑,真是個憨憨。
他說:“你可是虎侯許褚啊!”
“虎侯?”許褚對這個稱呼感到無比陌生。
“睡吧睡吧,夢裏啥都有。”
“哦。”
…………
喔喔喔~
天色朦朧,村裏的大公雞開始打鳴,呼喚着人們新的一天開始。
被雞叫聲吵醒的夏侯安罕見的沒有發火,看着在床上睡過的猛將,夏侯安心情不錯,懶得跟家禽計較,穿好衣服,他哼着小調出門:這不是偶然,也不是祝願,這是上天對重逢的安排……
“公子昨夜睡得可還習慣?”
見到夏侯安心情不錯,許定連忙放下手頭農活,起身問安。
夏侯安點了點頭,表示還行。
洗漱之後,有村民急忙跑來,帶來消息:賊兵再次來犯。
對此,老里正只說了一句,快去請夏侯公子!
從許家出來,沿途的村民們目光齊齊集中在夏侯安身上,並且自發的跟隨其後,彷彿這個年輕後生,就是他們的主心骨。
有人說,賊人不可信!
夏侯安對此微微搖頭,根據他昨天在賊營的所見所聞,何曼應該不是言而無信之人,真要動手,昨天就反悔了,哪還拖得到今天,且先去看看再說。
來到鄉邑外,天色漸漸明朗。
不遠處,一桿褐黃大旗下,渠帥何曼身披青銅甲胄,騎在棕馬背上,身後是一眾烏泱泱的賊兵。
見到夏侯安出來,何曼臉上露出笑容,他就知道這小子膽大,肯定敢出來見自己。
“伯陽小兄弟,某要走了,所以特地來向你辭行。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何曼爽朗說著,抱拳在馬背上朝夏侯安拱了拱手。
他本就缺糧,在大方送給夏侯安幾百斤后,手頭的糧食就更拮据了,懷遠鄉搶不成,就只能去新的地方掠奪新的糧食物資。
“後會有期。”
夏侯安揮了揮手,何曼雖為賊身,卻也不失為一個可以結交之人。
“以後混不下去,記得來汝南找我!”
何曼高聲說著,他着實喜歡這個膽大而又好看的少年。
投之以桃,報之以李。
夏侯安對此好心提醒,將兩隻手掌做喇叭狀放在嘴邊,大聲呼喊:“記住,猥瑣發育,別浪!”
“啥?”何曼不懂。
“我說,一路順風!”
何曼哈哈大笑,拽扯韁繩,勒馬掉頭,帶着手下賊兵重新出發,漸行漸遠。
送別了何曼,夏侯安轉過身來,朝鄉邑牆內的鄉民們拱上一禮。
“諸位,承蒙款待,小子也準備走了。”
沒能招到鄉勇,留在這裏已經沒啥卵用,還不如早點回去,抱上曹老闆的大腿。
唯一值得高興的是,得到了猛將許褚。
許褚牽來馬兒,在此之前,他已經和兄長道別過了。
關於這件事情,夏侯安和許定有過商量,也得到了許定的認可,畢竟長兄如父嘛!
當然,代價也有。
許定自以為獅子大開口的要了二十斤肉脯和一百斤糧食。
就這?
夏侯安反手一個超級加倍。
許定當時人都傻了。
至於剩下的糧食,夏侯安則全部交給了老里正,讓他分發給生活困難的鄉民,用以救濟。有了這些糧食,懷遠鄉短時間裏,應該不會再有餓死人的情況發生。
“夏侯公子,您是天上的星曲下凡,不僅救了我們村子,還賑濟如此多的糧食,這份恩情懷遠鄉無以為報,唯有刻碑立傳,日日為您祈福……”
老里正拄着藜拐,顫巍巍的上前。
一夜之間,這位老人似乎又年衰了許多。
夏侯安連連擺手,示意不用搞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兒,能夠找到許褚,他就已經大賺特賺了!
至於糧食,也全是何曼送的,他不過隨手轉贈罷了,算不得什麼英雄事迹。
朝陽升起。
夏侯安騎上馬背,朝以老里正為首送行的懷遠鄉民揮了揮手,金燦燦的陽光落在他的身上,格外刺眼燦爛。
許褚牽着馬,回望了人群中的阿兄,許定也在用力的向他揮手。
“走吧,仲康。”回過身的夏侯安眺望前方,目光堅定。
“唔。”
許褚應下,牽着馬徐徐開道。
正道的光,照在了大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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