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第129章
靜妃沒有說話,兩行清淚順着臉頰流出。
田皇後知道自己的侄女是何等高傲,絕不允許自己如同螻蟻般苟活下去,所以她說完這些話后,便將一個小瓷瓶,塞入了她的衣袋裏,柔聲道:“一會該如何行事,我相信你一定心中有數了,我代田家上下,就此謝過你了。”
說完這話,田皇后反跪下來,朝着自己呆若木雞的侄女狠狠地連磕下三個響頭。
此時屋外的人正在催促,容不得他們耽擱。
靜妃終於慢慢站起身來,對着田皇后道:“請皇后先行一步,容我梳妝一番,隨後便到。”
說完,她轉身朝着梳妝枱走去,彷彿將要臨死一般,鄭重地為自己輕掃娥黛,塗抹胭脂。
田皇后穩了穩心神,轉身朝着皇宮疾步走去。她知道田沁霜最為孝順,當初她死活不願進宮的時候,也是自己的兄長田賢鍾以死相逼,才迫得她點頭同意的。
現在事情敗露,就算兄長在此,也維護不了他的女兒,只能如此行事……
待來到了順和帝的面前時,田皇后剛剛跪下,就被坐在龍床上的陛下狠狠踹了一腳。
老皇帝差點被暗算得丟了性命,顯然不顧惜一國之母的臉面了。
“你好大膽子,竟然敢教唆自己的侄女對朕下藥爭寵!我看大西朝有你這樣的皇后,簡直是一國之恥!”
聽着陛下的一番痛斥,田皇后也是演戲的好手,便是一臉懵懂喊冤,說自己從未用過陛下說的什麼藥膏,還是等靜妃來了,再請陛下審明定奪。
過不了片刻,靜妃終於來了。她走過來,從容跪下向陛下請安。
順和帝如今嗅聞到她身上的檀香之味,便覺得噁心,便一臉陰霾道:“你照實說,你在身上用了什麼香?”
靜妃從容說道:“只是尋常的檀香,不過聽人說檀香調香時,加入些磨碎的花生殼,味道更加獨特,便調配了一些熏用衣物。”
田皇后見她所言並非自己的安排,不由得心中一緊,那藥用得甚久,若是稍懂藥理的人一驗便知。靜妃真是個豬腦子,這樣的說辭,怎麼能隱瞞得過去?
果然那慈寧王請來的神醫在一旁說道:“陛下,若是長期使用火麟鹿胎膏,無論是內服還是外用,最忌飲酒,一旦飲酒,輕則流鼻血,重則會血脈泵張,頭暈眼花……”
順和帝凝眉咬牙道:“拿酒來!”
不消片刻,便有人端呈了一杯烈酒上來。靜妃看着那酒杯,安靜道:“陛下,您忘了,臣妾曾說自小便不勝酒力,也不喜酒的濃烈味道。”
順和帝此時想的,都是她平日裏滴酒不佔的情形,也不知用了多久的葯,不由得冷聲道:“若是不喝,便請人助你一程!”
說著一旁的太監便搶步上來要灌酒,靜妃卻接過酒杯,低頭聞了聞道:“不必費事,陛下一直愛寵臣妾,臣妾感念在心,只是今日陛下聽了慈寧王的挑唆之言,便懷疑臣妾用了什麼不詳之葯,莫說陛下端呈的是一杯酒,就是一杯鴆酒,為了自證清白,臣妾也甘之如飴……”
說完,她又轉頭冷眼對那神醫道:“若是我喝下這酒,是不是就可以自證了?”
在這之前,慈寧王命這郎中尋了幾個女人試藥,無一例外,全都飲酒之後,不消片刻就開始流鼻血,或者血燥眩暈。
這靜妃用藥多時,只怕到時候癥狀更加明顯。
所以那神醫篤定道:“娘娘一試便知。”
靜妃娘娘笑了笑,在田皇后一臉力持鎮定的情況下,一抬脖子,將漿液一飲而盡。
此時殿內的人都盯看着靜妃,等着她的藥性發作。
田皇后此時知道再不說些什麼,一會靜妃昏厥,那她難以脫身了,所以就在靜妃飲酒之時,她連忙跪着陳情:“臣妾實在不知靜妃竟然如此膽大,為了邀寵竟然敢私用禁藥……靜妃,你這麼做怎麼對得起你父親和我,還不快快招來,向陛下認錯?”
知晚一直側立一旁,默默看着一群人逼迫着那個可憐無依的女子,田沁霜雖然出身比自己要好很多,可惜到如今卻成了權謀算計的祭品……
不過此時,她也說不上話,只看田沁霜能不能獨立扛下這台大戲了。
就在皇后連聲催促下,靜妃打了酒嗝,彷彿上頭了一般,呵呵笑道:“我原本就沒用那葯,為何要認錯?我什麼時候急着想要生孩子?皇後娘娘的話可真可笑。陛下不肯信我,連您也急着將髒水潑到我的頭上來?”
說這話的時候,許是喝酒了,靜妃的臉頰緋紅,抬頭看着陛下:“陛下,臣妾自入宮以來,心灰意冷,原不過就是消磨度日,幸而天公看臣妾可憐,得了陛下的垂愛,原以為就此在這深宮裏也算是有了依靠,不必夜夜孤枕到天明。可誰想到,奸佞之人卻老早挖坑,為臣妾設下陷阱……”
靜妃說這話時,淚眼婆娑,卻不哽咽,只讓眼淚安靜滑落,她是正值妙齡的姑娘,這般流下眼淚時,別是一番滋味。
方才的說辭,是知晚教給她的。不過這惹人憐惜的垂淚表情,卻是她的好姑母手把手教給她的。
順和帝並非不憐惜女人的無情男人,更何況是對這些日子來,自己一直恩寵的女人。
他陰沉着臉,看了一會靜妃,只見她只是面頰微紅,卻並沒有如神醫所言,催動藥性流出鼻血來。
所以他開口問那神醫道:“她有何不妥之處嗎?到底有沒有吃禁藥?”
就在這時,一直默立的知晚在一旁輕輕開口道:“陛下,那種助孕之葯若是服用,診脈便知,若是氣血涌動,必定與常人不同,何必為難靜妃飲酒?請陛下准許我為靜妃問脈。”
順和帝點頭之後,知晚走過去輕輕搭了一下她的脈搏,品了片刻道:“靜妃娘娘似乎憂思過度,不光脈搏不盛,而且有氣血不足之相,實在不像服用了火麟鹿胎膏。”
慈寧王聽了,立刻豎起了眉毛,朝着神醫一瞪眼睛,那神醫也立刻磕頭表示要給靜妃請脈。
結果那老頭診脈之後,也是一臉為難——因為盧醫縣主說得半點無錯,靜妃娘娘的脈象里果然全無服藥的跡象。
可若不是靜妃的緣故,那麼陛下又是在哪裏沾染到了鹿胎膏呢?
慈寧王不知哪個環節出錯,一時也不好說話。不過他之前明明安插內線確定了靜妃隔三差五的泡澡,使用的就是火麟鹿胎膏啊!
而田皇后更是眼裏透出驚疑地看着那靜妃,感覺自己如在雲山夢裏,不知侄女是怎麼掩蓋自己身上藥性的。
就在這時,順和帝問柳知晚:“你方才同朕講的似乎有未盡之語,那我且問你,還有什麼會造成朕如此虛弱之症?”
知晚沉聲道:“事關重大,還請陛下再多請幾位宮中太醫院的御醫一同驗看陛下的貼身之物,以免發生疏漏。”
不一會,便匆匆來了兩名老資歷的御醫,開始查驗陛下貼身之物,不一會便在一盒香里發現端倪。
這香乃是陛下求卦時,在皇觀中求得的一盒香。當時道長推演了卦辭后,又像往年一般,將加持祝福的觀內特製的檀香贈與陛下。
這粗香的香體上都有細細的銘文,點燃之後有祈福之效,正好點到年三十為止。
那幾個御醫圍在香前嗅聞,然後遞給了縣主。知晚只聞了一下便迅速移開,掩住自己的口鼻,然後轉身對順和帝道:“啟稟陛下,這香似乎有東西……”
順和帝凝眉道:“是鹿胎膏?”
“不是,裏面好像並無助孕的成分,而是嗅聞之後,讓人亢奮之物,點燃后可以讓人精神振奮,提神的功效一過,人也會有些萎靡,不過原也不打緊,可若是與火麟鹿胎膏這類促進血涌的藥物合用的話,時間久了會讓人血管崩裂,中風而死,又不留下什麼破綻……”
那幾個御醫聽了也連連點頭,似乎認同盧醫縣主的說法。
此話一出,人人色變。
慈寧王更是豹眼圓睜,因為眼前的岔子可並非在他的算計之內。
順和帝的臉已經黑得不行,宮中害人的法子層出不窮,這種生生相剋的招式最讓人防不勝防。
若是在點香的期間,真有女子身上塗抹了鹿胎膏,那日子久了,他豈不是要成為大西歷史上第一個馬上瘋,死在女人床榻上的皇帝?
若真那樣,眼看着要到手的名垂青史,可就變成貽笑萬年了!
就在順和帝沉臉后怕的時候,靜妃突然捂着嘴,哽咽得不能自抑。
順和帝方才冤枉了她,此時說話也柔了幾分:“靜妃,為何突然哭泣?”
靜妃低聲道:“臣妾有隱情,一直不敢呈報給陛下,可如今卻不得不講了。”
接下來,靜妃便講述了前些日子,在她陪陛下前往道館上香求卦時,曾經去一旁的恭房更衣。
可是無意中卻看見一旁的側廊里,有兩個小道士在竊竊私語,隱約聽來,好像是觀主吩咐要用這盒香替換掉案頭的那盒。
當時靜妃只以為觀主特意為陛下備了好香,所以並未太在意,而那兩個道士並未看到她,便匆匆而去了。
方才見幾位御醫驗出香有問題,她才猛然想起那一關節,現在想來真是有些后怕。
另外因為那名醫方才緊抓着她身上檀香夾雜花生香的氣味不放的事情,她又突然想起另一件事,那就是前些日子,突然內侍監給她一盒新制的潤膚膏子,說是塗抹之後潤膚養顏。
可是她試了一下之後,嫌棄那膏太膩,就放在了一邊,可是現在想來,那味道卻跟慈寧王帶來的名醫所說的膏體味道一模一樣。
就在這時,前往慧熙宮搜宮之人也回來了,果然搜到了靜妃所說的那盒潤膏。
那膏子果然裝在內侍監御供的盒子裏,看着只有一道塗抹痕迹,表面也風乾了一層,看上去許久不曾有人用了。
幾個御醫驗看之後,篤定這盒膏裏面就是火麟鹿胎膏的成分。
若是靜妃每次侍寢時都塗抹在臉上,到時候陛下親近啃得滿嘴都是之後,再嗅聞那檀香,肯定會當場斃命!
很顯然,有人拿了靜妃做筏子,想要利用她毒殺陛下,同時還可以將罪責盡數推到她的身上。
此時一旁的慈寧王和田皇后,彼此驚疑不定地打量着對方,腦子裏都是一雙筷子攪着腦汁,疑心這是對方留的後手,兩個深宮老對手全然不能掌控眼前的局面,都懷疑對方拿着戲本子在演。
靜妃此時似乎已經被自己差點被人暗算,謀害了皇帝而嚇得魂不附體,只能顫聲道:“臣妾失察,竟然差一點讓如此毒物親近陛下,罪該萬死,但是臣妾領死之前,懇請陛下徹查皇觀和內侍監,一定要查出要假借臣妾之手,謀害陛下的真兇!”
順和帝現在老臉已經黑如鍋底了,事關自己性命,就是靜妃不說,他也要一查到底。
於是他揮手命人將靜妃帶回到慧熙宮,若無他的聖名,誰也不許私見靜妃。
而與此同時,陛下欽命的侍衛分別帶人,前往皇家九龍觀和內侍監里去拿人。至於宮裏的人,也讓他們盡數散去了。
田皇后是滿心惶恐地入宮,再到一臉懵地出宮,全然不在狀態內。
而慈寧王爺則急切想要出宮,好趕緊處理了九龍觀之事。
他從來沒有安排過什麼毒香的事情,自然不怕人查。可是他收買了觀主,編造了給陛下的卦辭。若是那老道被拿住,一頓屈打成招,將有的沒的全都說出來,他豈不是要被拖進這離奇下毒案了?
可是還沒等他出了宮裏的二道門,卻被成天復攔住,一臉歉意地對他道:“臣來接我家縣主回府,但今日駕車的是個新手,又是個混蛋,竟然一不小心在宮門前撞壞了王爺的馬車,在下先向王爺賠罪,定然以十倍的價格賠償王爺一輛新的馬車。”
慈寧王覺得他在故意找茬,衝出了皇宮一看,自己馬車的車輪子都給撞得飛出好遠。
再看成天復這龜兒子駕着的馬車竟然像戰車一般,安裝了旁壁厚甲,上面還帶着短短尖刺,沒將自己的車撞碎,都是客氣的了。
慈寧王哪裏有心思跟成天復扯這些犢子?立刻命人去借調宮裏的馬車,他好趕快回府。可是宮裏當差的拖拖拉拉,一直不見送馬車來。
慈寧王急了便命身旁的小廝跑去京城南門的驛站,接了驛馬前往道館。若是小廝跑得快些,說不定能趕在那些前去抓人的侍衛之前。
王宮四周沒有設立驛站,甚於皇威,就連閑人都沒有。
慈寧王急得不行,乾脆撩起衣襟,兩隻長袍袖子灌風,自己領着隨從沿着長街跑去。
太子披着貂絨披風,慢慢走到了成天復的身旁:“成卿,你這是葫蘆里賣的什麼葯?你這車……是準備去打仗嗎?”
成天復微微一笑,對太子道:“我夫人說,車子這麼打扮才威風,結果一不小心,卻闖禍了……”
太子看了看他,覺得他並沒有說實話,不過看着自己的大哥在風雪裏狼狽狂奔,也很是件賞心悅目的事情啊……
慈寧王爺深一腳淺一腳,在冰天雪地的大街上頂風走了老遠,服侍他的侍衛才攔住一輛馬車,強行“租借”來給王爺坐,一路回到了王府。
可回了王府,王爺才得信兒,他派出去的小廝在路上,又被“一不小心”疾馳的馬車給撞得當街斷腿兒,疼得誒呦呦地被抬回府里,哪裏都沒有去成。
慈寧王現在篤定自己這個做網的,掉入了一個不知何時織成,密不透風的大網裏了!
王爺頹然往椅子上一倒。他知道,道觀的秘密,大約是守不住了……可是想了想后,又連忙託人去刑部打探消息,待時機成熟,就像他以前慣常做的那樣,將道士們都弄死就好。
可不一會,便回來人說,雖然人都被抓到了刑司,可很快就被宮裏派來的皇帝親信親自提審了。
刑部里的人,壓根挨不上邊啊!
慈寧王聽得腦袋嗡嗡直響,直覺這一次,好像很難矇混過關了!
果然那道觀里的觀主被拿住拎提毒打了一頓之後,就將生平罪孽全都招供了,什麼私扣香火,在後山私養兩個婦人,大罪小罪,無論巨細盡數倒出。
可提審的大太監想聽的可不是這些個,聽不到他想聽的,便一直烙鐵刺鞭的伺候。
那道士最後真沒什麼可說了。只能奄奄一息地交代,他當初能入着道觀,全憑慈寧王爺的提攜。
如此一來,少不得替王爺盡心些。
今年他按照王爺的吩咐,將簽籠里的卦簽子做了手腳,保證陛下能夠抽中那三簽,然後照着王爺給的卦辭解釋了一番而已。
至於大人一直逼問的毒香一類,他真的不知道啊,就算有,也不是他安排的。
等到最後,這觀主都暈厥了也問不出別的,提審的公公便如實稟報給了陛下。
順和帝是那天深夜聽到這個消息的,他緩緩從自己書架上抽出了那日抽取的三個簽子。
這燙着金邊的簽子,如今看來,真是字字句句意有所指啊。他的這個八字庇佑他的大皇子,果真不是凡物!
想到自己這麼久以來,竟然被兒子以所謂鬼神之說玩弄於股掌之間,順和帝簡直是氣得渾身發抖。
現在他自然也想明白了大兒子特意安排下那三道卦辭的用意。兩凶一吉,用心何其險詐?
好一個給他帶來慈祥安寧的兒子,這是立意要用算卦引導着自己收回成命,將他重新召回京城。
至於那盒子火麟鹿胎膏,雖然在內侍府里沒有收到什麼罪證,可是那日有慈寧王府的人進出過內侍監的庫房,若要調包做手腳也是輕而易舉。
肯定有人栽贓靜妃,原本是想要迎合那第二簽的“坎為水卦”暗示後宮之災,到時候靜妃和田皇后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他若真的中毒,豈能容許田皇后所生的太子登基?到時候,救駕有功,揭露靜妃陰謀的大皇子簡直是眾望所歸!
他的這個大皇子,的確是聰明得很啊,今日還特意安排了個名醫,來點破靜妃。
只是原本十拿九穩的安排,偏偏輸在了靜妃對那膏子過敏,不曾塗抹上了。
順和帝自認看清了一切。這層層的安排,步步的算計,叫人不能不佩服。這麼聰明的皇子,原本該是國之棟樑的啊?只是他的心思,似乎全然用在了謀害自己的國君家父上了……
順和帝想明白之後,氣得將書房裏的器物砸了個稀巴爛。
這一夜,註定不能讓人入睡。
知晚舒服地坐在圈椅上,後背墊上軟墊,然後讓她的郎君給她泡腳按摩。
她笑看着坐在馬紮上的英挺男子,盤着長腿,給她煞有其事地按摩足底,便忍不住想要收回玉足道:“你會不會按啊,難道不知我懷着身孕,不能按摩?”
成天復挑眉拍了一下懷裏不老實的小腳:“當你的夫君不通醫術嗎?你書架上的那些醫書,我可看了幾大遍了,孕婦固然不能按摩,可是足下有幾個穴,小力按按回緩解疲累,有助睡眠。你這幾日光顧着安排着戲本子,連覺都睡不安穩,等生出的娃娃瘦得如猴一般……”
“胡說些個什麼!我的孩兒將來白胖着呢!”知晚可聽不得成天復這麼大大咧咧地說她的孩兒,立刻瞪着溜圓的眼睛反駁。
成天復替她按好了腳,立刻將她抱到了床榻上:“瞪眼可不會讓你肚子的皮球長肉,快點休息!”
可是知晚就算躺在綿軟的床榻上也有些睡不着,現在塵埃未定,她心裏有些沒底。
不過成天復卻在安慰她:“還在擔心什麼?事情不都按你預想的在進行了嗎?”
知晚嘆了口氣:“我那日雖然說服了靜妃,可心裏還是擔心她會反水,今日探望陛下時,你都不知我有多心慌……”
不過當知晚看見靜妃臉頰一側有些微紅,雖然有胭脂掩蓋,卻依然有痕迹時,就放心了。
皇後娘娘果然到見真章的時候,便行了棄車保帥的招數,逼迫靜妃一人認罪。殊不知,她這麼做倒讓靜妃再無顧忌,完全依着知晚的計劃行事了.
成天復聽了她的話挑眉道:“這可不像你這個惹禍精說出來的話,從小到大,你先斬後奏的事情多得去了,可從沒見你慌張過。”
“我那時是一人吃飽,全家不愁,現在我可是“娶”了丈夫,又有孩兒的人了,自然怕連累了你們,替你們心慌啊!可就是為了你們,我也得想方設法將慈寧王這條毒蛇弄死……你說,這次陛下會不會繼續高拿輕放,再次放過他?”
成天復聽了她的話,真是又氣又想笑,她那日從慧熙宮回來后,跟他說出了她的想法后,就算是他這種久歷沙場的,也得坐上一會,回一回精神。
這種利用慈寧王的卦辭,反噬了他的主意,可能也只有知晚這樣古靈精怪的腦袋才能想出來。
不過這計策想要成功,也須得許多的輔助。例如要儘快清除靜妃身上的鹿胎膏餘毒。這個自然是交給章家表哥去做了。
所以就算每次被靜妃言語擠兌,章錫文也得將功補過,咬牙前往,趁機偷偷給靜妃留下丹藥。
知晚針對鹿血膏的藥性,給靜妃配置了丹丸,需要晚上臨水前壓在舌下服用,同時不可再配用鹿血膏泡製的葯湯。
靜妃處置了那兩個宮人之後,便重新配置了宮人,暗地裏讓人在雷嬤嬤的屋前地上潑水,害她摔斷了腳骨,正好借口調出。斷了皇后的監視,也將宮裏剩餘的火麟鹿胎膏清除得一乾二淨。
而她在一次侍寢時,趁着陛下睡着,將藏在髮髻里的藥瓶子拿出,將裏面與鹿胎膏相衝的葯汁倒在陛下案頭的香盒裏就是了。
那汁水不多,經過一夜就幹了。可是藥液殘留,就可以完美栽贓給慈寧王了。
至於那盒內侍監送來的有料的潤膚膏子,也是知晚精心調配的,還用火烤做舊的法子,讓這膏子顯得時日很長。
慈寧王爺很看重自己的皇子地位,所以在京城裏時,每次府上短了缺用,非內造不要,所以每個月他府上的人都要去內侍監領用東西。
她讓成天複查找了內侍監的記錄。特意找了個慈寧王府去人入庫房領東西的日子,將這出庫日期按照慣例刻在潤膏的盒子下面。
到時候若是陛下追查,自然能查到慈寧王府的人出入過內侍監庫房的記錄。
雖然並非證據確鑿,但是只要猜忌的種子從陛下的心裏生根發芽,再輔助以其他的證據,就足以長成參天大樹了。
果然現在順着靜妃的說辭,陛下一路追查,竟然發現那八字最襯自己的兒子,才是處心積慮要謀害自己之人。
而眼下,決定權已經不在知晚的手中,就要看順和帝要如何處置了。
要知道這回並非他的兒子禍害黎明百姓,陷害忠良,而是他要篡權奪位,要了皇帝的性命。
若是這次,順和帝還是慈父做派,對自己這個大兒子一味容忍,那麼她也只能豎起大拇指,表示父愛無疆,她無可奈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