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不知道哪一日開始,生活中越來越多難以解釋的事件出現。
和摩托車競速的神秘老人,睡在床底下的影子,模仿母親聲音的東西……彷彿隔絕人類和某個神秘世界的大門再一次開啟,一直也沒有看透的這個世界,再一次蒙上一層朦朧的紗。
“在很久很久以前,這本來就是人類和其他生靈共存的世界,現在只是回歸到以前。多久以前呢,幾千年前吧。”
野心者看到了自己的野心:若是妖魔大行其道,豈不就是他們術士的春天?
他們找尋辦法,想讓自己乘着時代的風扶搖直上九萬里。
“傳說中有一種非常特殊的妖魔,他看起來與人無異,其血如汞珠,有異香,無論人魔,飲之可得無上力量,可長生。若是其他魔物一一蘇醒,沒有道理‘花神’不來。”
那之後,一個預言開始流傳在術士的嘴裏:花神出世,得花神者可平天下。
無論是野心家還是理想主義者,他們都想要得到‘花神’,獲得力量然後去重新制定規則。後來,連日漸蘇醒,並且迅速劃分了地盤的妖魔們也知道了這件事。
但是,這一切和已經淡出了術士圈準備歸隱山林的夏三君沒有關係,他現在守在產房前,裏面是他的女兒。
“哎……”夏三君嘆了口氣,這就是報應吧,術士里以殺滅妖魔為己任的鷹派,外孫卻有一半妖魔血統。
一牆之隔的裏面,此刻正躺在產床上的夏月卻並不好受。她明明應該是清醒的,可是意識越來越模糊,到了一個奇怪的地方。
那是一處戰場,黑色的天幕里炮火如流星滑落,時不時帶起一個金紅色的蘑菇雲。她卻並不畏懼,只是怔怔看着立在空中修長的人影,他像是一把刀劈開了天幕,一瞬間天地都顫抖起來。
那是誰?為何感覺如此親切?
“你就是……我的母親嗎?”聲音遠遠從天際傳來,她好像看到那個人影回過頭來,明明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她還是本能得覺得,這應是一個極美的人,靈魂里透着香。
“以後就拜託你了。”
“你是?”她快走了兩步,待要追上去看清楚一些,突然腹部疼痛起來,“啊——”
夏月用了幾個小時才產下一個嬰孩,他看起來和所有剛出生的孩子一樣,沒有任何不同。
“啊!”這紅彤彤的腫腫的小嬰兒啊了一聲之後就很有個性地閉上嘴。
護士給他穿上衣服,在腳上貼好記錄母親名字和出生時間的腳環,然後把這個孩子抱給汗涔涔的夏月看:“看,多好看的娃娃啊,是個小男子漢。”
年輕的母親看着這個孩子,實在沒法從那濕噠噠的頭髮和腫泡眼上看出個好看來。想着這個孩子的來歷和自己的過往,看着軟綿綿小小的孩子,她心情複雜地點點頭。
短暫的休整之後,產婦被轉移到了一個移動床上,和嬰兒籃一起被推出去。還以為外面應該只有自己的好朋友阿慧在等待,沒想到出去之後卻發現還有一個中年面容一頭白髮的男人,是她父親夏三君。
“爸爸?”年輕的母親下意識抱緊了放着孩子的籃子。
產婦和孩子被送入之前預約好的病房。最近生孩子的人不多,這個房間只有她一個產婦。
夏月不說話,夏三君也不說話,他們兩個是一樣彆扭的性格,很多事藏在心裏,不肯輕易露出來。
“那個……小月,我去準備一點紅糖小米粥。阿姨,哪裏賣粥,能帶我去看看嗎?”看看不說話的這彆扭的父女兩,阿慧找了個借口,還帶上看護的阿姨。她想讓他們聊一聊,藉著這個契機解開誤會和心結。
朋友阿慧離開之後,病房彷彿更加安靜了,夏三君看着小床上他的外孫:“你還是為那個魔物生下了孩子……”
說到這裏,夏三君的臉扭曲了一下,卻不是對着女兒,更多是針對那個妖魔的憤怒和對自己的悔恨。
如果他以前不是忙於自己的事業,而是多關心孩子,何至於走到這一步?
夏月將臉埋在枕頭裏,懊悔已經來不及,事到如今,也只能邊走邊看:“對不起,爸爸。”
看着夏月這樣,夏三君欲言又止,他知道閻立這個妖魔突然移情別戀對女兒狠下殺手是有原因,他中了白家女兒下的情蠱。可是他說了,女兒肯定心軟回去,然而這蠱一日不解,這事情就沒法了結,還不如就讓女兒誤會,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想到這裏,夏三君轉口道:“把孩子給我,你去重新生活吧。你還很年輕,還有很長的路。”
夏月的手指一下繃緊,她知道她父親說的對。剛剛十八歲的她其實還沒有做好成為一個母親的準備,只是之前戀愛的浪漫蒙蔽了她的心,讓她看不到現實。
一心沉浸在戀愛中,自我犧牲自我感動的她並沒有料到如今,生性風流的妖魔可以愛上她,也能快速愛上別人,甚至對她狠下殺手。
想到這件事,夏月噁心得想吐,甚至遷怒,連生下的孩子也一併厭惡起來。
但是,要這樣把孩子給父親嗎?
夏月看着孩子,心情複雜,這是她的孩子,也是那個混蛋的孩子,她似乎有點無法面對這個孩子。
“您讓我想想。”
這時候,阿慧拿着一罐小米粥進來,夏三君最後看了夏月一眼,他把帶來的東西放在一邊,讓看護阿姨仔細一些,回頭道:“你好好考慮,我明天再過來看你。”
夏月不說話。
夏三君又嘆了口氣,他走出病房,順手設了一個保護的結界。
夏三君離開后,夏月的朋友阿慧在床邊坐下來:“發生這麼嚴重的事,怎麼都不來找我?你是不是都不把我當成朋友?所以,休學就是為了這件事嗎?”
她看看小床上臉上還浮腫的嬰兒:“那個男人呢?就讓你一個人在這裏嗎?”
夏月沉默了一下:“我和他分手了,三個月前。”
“什麼?什麼狗男人?他怎麼能?”阿慧一下站起來,面部猙獰,“他叫什麼名字?他住在哪裏?我特么弄死這龜孫子!”
“算了阿慧,我不想提他。”
阿慧對夏月恨其不爭,但又無可奈何:“好,先不提,那你之後什麼打算?繼續上學?沒有大學畢業證,工作的話也找不到合適的吧?還帶着一個孩子……”
思考着前路,夏月前所未有的迷茫,少女的愛戀破碎之後,只剩下一地的狗血和殘酷的現實。她想起她父親離開前的話。
孩子要交給父親嗎?
或許那樣比較好,這個孩子可以得到照顧,而自己也……
她側頭看着小床上緊閉着眼睛的小嬰兒,浮腫的臉,看不出像誰。母親憐愛孩子的本能拉扯着她的理智,但一想到這個孩子的生父就不知道如何面對。
她的人生已經毀掉了一半,帶着這個孩子,或許要面對的東西更多更複雜,或許送給父親比較好。
夏月的手捂住嘴唇,她低下頭,肩膀顫抖着:“對不起……”
“小、小月,你別哭啊,我不是責問你,月子裏不能哭的。”阿慧手忙腳亂地拿出紙巾給她擦眼淚,她以為是自己的話觸動了夏月敏感的心,很是自責。
“不,是我太沒用了。我為什麼會是這種懦弱又軟弱的人?我害了自己,還害了這個孩子。”夏月的眼淚一滴滴落下,因為她已經做了決定。
那一日的夜晚很安靜,雖然已經請了陪床的阿姨,阿慧還是不放心,她睡在另一邊的床上。
孩子抱出去洗過了,胎髮絨絨的,皮膚還是紅彤彤。
孩子吃的是奶粉,雖然醫院提倡孩子吃母乳,但是想到未來這個孩子還是要抱給父親,她還是狠心決定了讓孩子吃奶粉。既然已經決定送走,就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和情感,這對兩人都好。
月黑風高,室內無端一陣風吹起,帶上門。
結界被輕易破壞,不遠處公寓裏已經睡着的夏三君猛地驚醒過來:“小月!”
醫院的燈閃爍了兩下,陪床的阿姨本來還精神奕奕,這會兒卻靠在了小竹床上,閉上眼。
突如其來的睡意襲來,夏月感覺有些不對,但眼皮卻顫抖了一下,人已經不受控制沉沉睡去。
“找到你了。”
窗帘在沒有人的情況下緩緩往回拉攏,燈也關閉了,鐵片震動一般奇怪的聲音出現在這裏,外面走來走去的人卻一個也沒有聽到。
銀白色的影子看着床上的夏月,她脖子上的護身符最後閃爍了一下光芒,徹底化作煙灰。
白色的影子穿過病床,一路走到攏着紗帳的嬰兒床前,小嬰兒安靜躺在裏面。
“要怨,就怨你不幸的命運吧。”細細長長的爪子伸進紗帳里,貼住孩子的脖子,一陣一陣的奶香味傳出來,小小的胸脯隨着呼吸一起一伏。
它第一次看到這種人類孩子,紅紅的嘴唇吮一下吮一下,好像在夢裏吃着什麼。真是個可愛的孩子,可惜有人不許他好好活着。
“?!”五根細長的手指收攏,它正要動手,突如其來的壓迫感讓銀白色的影子一震,這個小嬰兒浮腫的燈泡眼眯開了一條縫。
他四周圍的能量場捲成了一個漩渦,漩渦如眼,那張小小的嘴唇咧開成奇怪的弧度。
“你想殺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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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地,我開文了。